《偏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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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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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适是料想到了的,便取过内裤,慢慢套过了双腿。他盯着电视屏幕内的画面,随口问了句:“你是北京的?”
  “嗯。”像不愿搭理那般,云朦敷衍了一声。
  薛适点点头,遂提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问题:“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儿了吗?”
  云朦长长吐出一口烟,回说:“不知道。我有女朋友的。”
  薛适听了,便再次盯住立在电视旁边的那个相框,眯眼凝视着。照片背景有些模糊,一排排座位与路人,说不清是飞机场还是火车站。云朦在左,搂着个稍胖的女孩,
  二人压低眼眉,都伸手指向镜头,诙谐摆酷。女孩身着黑色皮衣,隐隐透着股痞气。薛适便指着那相框,问道:“是她吗?”
  “对。”云朦粗嗓回应,对于薛适的反复试探,越发反感。
  薛适没什么期盼,自然也就没了顾虑。他轻咳一声,继而大方质问道:“你们俩是假的吧?我看她像是个拉拉啊。”
  即刻,云朦笑出声,便坦白道:“眼光挺准啊,看出来了。我们俩是好朋友,商量好了,一起骗两边的父母。过半年就要摆桌了,等结个一年半载的,再离呗。”
  对于形式婚姻,薛适也照样是看不上的。他始终觉得,同志本就不该与异性结婚。然而,自己总也活在层层编织的谎言之中,根本没什么资格说教他人。
  当下,薛适心内泛起阵阵不屑,忍不得抬杠道:“你爸妈不会希望儿子离婚的吧?结婚的钱不都白糟蹋了吗?”
  “操!”一句话,即惹恼了云朦。他掐灭烟头,起身套上内裤,并愤愤埋怨着:“给他们做做样子已经算给他们面子了!让我结婚,我他妈的也结了。不合适怎么着,不合适还非逼着我们俩在一起过啊……”
  薛适见云朦气冲冲的样子,心内犯难之际,忽听一通陌生的铃音骤然响起。云朦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先看了看,继而傻笑两声,接起大喊道:“哟!美女啊!”
  云朦嗓音发粗,说话又不爱用力,声线发扁,有些难听。当下,他将嗓子全然吊起,边讲电话,边翘起小拇指,在胸前划弄着。
  薛适很是惊讶,云朦竟也有这种娘气的姿态,仿佛刚才的沉闷样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时间,竟教人分辨不出他的型号了。
  云朦边说边笑,继而挑着眉毛,向电话中那人妩媚邀约道:“等会去唱歌,你来不来嘛?”
  薛适正猜测着,电话另一头是云朦那所谓的女友。蓦地,手机扬声器发出尖利的娇嗔呼喊,透过云朦紧贴的耳朵,在房间内清晰回荡着:“哎哟!有帅哥吗!”
  那一声,同样是扁粗嗓音,也同样是竭力吊着喉头,一听便知是男生,一个不折不扣的同志,妖娆得教人魂飞魄散的那种。
  每个同志,都有各自的圈子。薛适自是管不着,心内却仍生出了一股隐隐的妒忌。他不愿再看到云朦与好友打趣的娇柔姿态,便穿好衣裤,走出了卧室。
  身前,一块神秘物件摆在门口,被暗红色的厚布牢牢遮覆着。薛适打从进门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来得及细看过。他伸手捏住厚布,缓缓掀开一角,见是一架极其厚重的电子琴。那黑色琴身隐约泛着光亮
  ,质感十足,很不像是买给孩童随意玩乐的便宜货。
  薛适忍不住伸出食指,按下了白色琴键,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即刻,云朦走出卧室,轻蔑笑笑,遂顺手打开了电子琴的开关。
  薛适盯着那些光亮,很是喜爱。他记起小时学过的幼稚曲调,随意弹过了一遍。云朦摆弄着衣领,笑着调侃道:“行,比我强。”
  薛适扭头盯着对方,惊讶问道:“你不会弹?”
  云朦关上电源,强拽过厚布,看似豪迈,却又铺得十分完好。他迈步在前,继而幽幽说了句:“琴是别人的……”
  二人站在楼道里,低头等候着。薛适才记起了那织毛衣的刁钻妇女,正担心着,只见电梯门大开,内里空无一人。
  薛适随云朦走了进去,对方沉默不语,两眼颓丧。薛适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稍微像样的话题来。
  降至一层,那老旧的电梯门吱吱啦啦地打开了。门外,开电梯的中年妇女一手抱着水罐子,一手搂着插满长针的毛活,吊着眼睛,鄙夷地盯着云朦和薛适。
  云朦不顾,直直往前走,强迫妇女闪到了一边。薛适跟在身后,羞愧地挤了出来。
  中年妇女摇晃着走进电梯间,冲着二人的脊梁,毫不避讳,故意骂道:“哼!现在的年轻人,不学好,搞这个……”
  之后,薛适与云朦仍有接触。每次事毕,云朦都立即逐客。直到薛适心灰了,也尝腻了,便不再联系对方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墙。他的那道,格外难以逾越。
  


☆、早有盛名

    那个假期转瞬即逝,尤其是对薛适而言。他约见网友浑噩度日,直到开学了才如梦初醒。更可悲的,是他甚至记不起太多细节。每每回味,就只是大同小异的裸…露躯体,以及自己后身的阵阵痛楚。简言之,就是空虚,空泛得无边无境,空落得不堪回首。
  前文提过,自高二伊始,薛适选择了文科班,进入了相对弱势的群体。而今,经过一年的学习生活,又有少数理科生提出申请,欲要弃理从文。然而此类学生仅有二十余人,数量太少,无法组班。于是,现存文科班的学生们,便面临到了强制分拆的风险。
  谁都不愿意,与熟识了一年的同窗好友被迫分开,当然也有例外,那便是孤僻至极的薛适。然而,他没有丝毫勇气向班主任提出申请,却又不肯作罢,于是,竟开口拜托母亲去了。
  傅雪萍自是不愿儿子随意变更学习环境的,起初满口不答应。
  薛适诡辩,说自己班中的同学浮躁,学习氛围恶劣,说新班级的老师都是特别聘请的,教学质量极高,最后又说,自己仍未打下坚实基础,然而新班级必定会从头讲起,自然就能再次巩固知识。一句话戳进母亲心坎,她顿了顿,便接过了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号码。
  其实于薛适而言,身旁同学如何嬉闹他都无感触,老师教课生动与否他也不在意,心思本就没放在学习上,课程怎样编排他更无所谓。
  他要离开班级的唯一目的,便是幻想与林峰分到一起。然而对方会被抽中的概率小之又小,薛适怀揣着奢望,犹如置身于一场胜率极低的赌局之中。好在,旧班级也没甚可留恋的。薛适整日忐忑,默默期盼着与林峰亲密接触的机会……
  高三开学,薛适早早来到了学校。
  新班级的教室,本是楼层西侧闲置多年的空房,那曾经幽静的角落,素来是情侣们十分中意的幽会地。薛适低头走进,默默坐在角落。而后,一副副陌生面孔陆续出现,室内也渐渐有了生气。
  文科班毕竟是阴盛阳衰的,女生仍是占了大多数。她们或独自一人埋头看书,或三两结群低声闲谈,薛适自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偶有男生走进,他才勉强抬头,悄然偷看一番。
  蓦地,楼道内传来阵阵低沉的呼喊,声响渐大,逐步靠近。
  薛适满心期待地张望而去,却见几位颇负盛名的折腾鬼,呼喝摇摆着走进了教室。那几个痞气的男生,终日玩乐,行事招摇,学生们皆避而远之,他们却仍旧洋洋得意,毫无自知。
  只因这几个人,班内便顿时吵闹起来。薛适烦
  躁地盯着门口,又见一位发饰奇特的女生款款走进,细分辨,才认出她是宣讲同志论文的朱嘉。即刻,薛适想起了她答辩时的窘境,忍不得嗤笑起来。薛适亦在想象,若与朱嘉熟识了,会不会与她探讨起同性恋的各方话题……
  “嘿!”
  耳畔一声大喊,薛适瞬时心跳飙升。还不及反应,他左肩又挨了一记,遂浑身激灵,猛转头看去。
  站在身旁的那人,开腿而站,两手叉腰,显得有些流气。
  薛适谨慎抬头,小心望向对方的脸,见是高二时候的同班同学,名唤余阳,交情不深不浅。
  余阳仰仰下巴,龇着牙,又问了一句:“你丫怎么也过来了!”
  那低沉的嗓音,以及糙到极致的口吻,总令薛适忘了,对方竟是个女生。
  余阳胸前板平,整日大大咧咧,喜欢在篮球场厮杀,与一帮男生碰撞争抢,实乃爷们儿中的极品。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矫揉造作,薛适很是喜欢,将对方归为少数几个愿意亲近的女生。而今有幸分到一起,薛适倒也欣慰。
  余阳站在那里,气势汹涌。薛适缩在低处,细声细语,两人性别像是颠倒了一般。
  聊过几句后,余阳回身,见薛适身旁的座位,已被一个闷声闷气的四眼男占了,便大声喝令对方挪地儿,而后一屁股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班内坐满了学生,都不见林峰那高挑的身影。希望破灭的薛适,暗自长叹一声,却怎么也吐不尽胸中的郁气。
  这些新近拼凑起来的同学们鱼龙混杂,初时大多生疏,班内氛围稍显拘谨。约莫几周后,便渐渐分出了党派阶级,三五成群地热络了起来。
  某个课间,少数学生仍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深深陷入了备战高考的紧张状态。
  其余的,或是不见了踪影,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闲谈,他们偶尔瞥一眼那些书呆子,继而打打冷颤,讪笑一番。
  薛适仍旧一人,独坐在角落里,默默地观望着。
  班长,那个毛遂自荐的热血青年,挂着一脸憨笑,在讲台上来回踱步。他偶尔站定,遂扬眉盯着那些正在闲谈的男男女女,期盼着人家的注意,却都频频落空了。
  薛适偷偷瞄着,竟被对方发现了。班长跨下讲台,快速逼近,细瘦的身躯越显颀长。他站在薛适身旁,浑圆镜片后方的小眼眯作一缝,直冒青光,继而招呼道:“薛适!今儿没插屁…眼儿吗?”
  薛适一怔,羞愧难当。他缓缓抬起头,却只敢盯着对方唇上那两撇稀疏的胡子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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