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晤- 第1部分

　



☆、第一章

　　苏秋决定离开家乡小镇的那一年，她20岁。那天她骑上了苏恒留下的自行车在小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想要把这个小镇的摸样铭记在心底，每一幢房子、每一条街道、每一棵树……她都不想忘记，因为她大概不会回来了。
　　在转完最後一圈之後，她把车推到商行里面卖了一百块钱，在回去的路上花了5毛钱买了串棉花糖。回到家的时候，苏卿正坐在院子里，低著头一声不吭的。她把棉花糖递到苏卿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等明天我们就走，好吗？”
　　苏卿拿过棉花糖，紧紧的攥在手里，就这麽看著也不吃，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看苏秋，眼眶里面泛著氤氲的雾气。
　　“你是不是不能回来了？”他这麽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苏秋笑了笑，俯身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以前你父亲和你就是我的全部，现在你父亲不在了，那麽你就是我的全部了。”
　　那天晚上的晚饭吃的异常沈默。苏秋看家人都吃完了，才开口说要带苏卿离开这里的事。父亲拿起手中的酒碗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有多远滚多远，以後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说完拿著烟斗坐在门槛上沈默的抽著。
　　母亲看著苏秋，苏秋看到她满眼的红血丝心里难受极了，“妈妈，对不起……”
　　母亲摇摇头，走开了。
　　苏春在妻子旁边耳语了几声，让她去看看母亲。然後站起身来对苏秋说，“小秋，好久没和你一起散步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苏秋点点头，拍了拍苏卿的脑袋让他回房间去，然後就和苏春出门去了。
　　沈默的走了一段路，苏秋听到苏春微微的叹息声，想说点什麽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秋，你真的决定了吗？”苏春拉著她坐在那棵他们小时候经常乘凉的老槐树下。
　　苏秋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答应过苏恒要好好照顾小卿的。”
　　“那他妈妈呢？”
　　“他妈妈生下他之後就和别人走了，这麽多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她见苏春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说，“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是个伤风败俗的女人，但是没办法，我就是爱上了他。”
　　“可他比你大十几岁，更何况他还有个孩子。我以为他死了你就会放弃的，没想到你还要去抚养一个跟你无关的孩子，你这麽年轻带著个孩子以後还怎麽嫁人？”苏春这麽说的时候真的很痛心，“现在想想当初让你出去上大学可能真的是错的。”
　　苏秋笑了笑，很无奈，“哥，你为我好为我担心，我都懂，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麽。”
　　“……你啊，从小就死心眼怎麽劝都不听。”苏春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一千块钱塞到苏秋的手里面，握著她的手良久，“在外面一定要小心，有什麽事就打电话回来，爸爸妈妈虽然说不管你，但毕竟你还是他们的女儿，而且还有我在，要是过不下去了，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嗯……”苏秋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自从苏恒车祸以後她就没有这麽哭过了。
　　第二天走的时候，父亲坐在外面的麦垛上抽著土烟，看到苏秋出门，嘴里念叨了两句声音很轻苏秋没听清楚，想来应该也不是什麽好话，而母亲一直呆在屋里，直到最後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苏春嘱咐了妻子几句，让她照看著点家里，然後送苏秋去了火车站。随著火车开动，窗外的景色也迅速的变换著，她想起了第一次离家去上学，想到了第一次和苏恒相遇，总觉得心里酸酸的。苏卿看到她不好受的样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静静的看著她。
　　“以後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吧。”苏秋将苏卿搂到怀里，笑得很温柔。
　　苏卿点点头，闭上眼睛，耳朵里面全是火车上嘈杂的人声。

☆、第二章

　　刚到Z市的时候，两个人住在十平米的小屋子里，日子过的算是艰难。苏秋每天要到外面打两份工，起早摸黑的很辛苦。苏卿则呆在屋子里，有时候看看窗外那些小孩子玩耍，有时候则拿著苏恒留下来的几本书看看。
　　那天他正坐在桌前看书，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抬头一看窗户被人打破了一块，地上全是玻璃碎渣，还有一个滚动著的足球。
　　他走到窗前，刚刚拿起那个足球，外面就传来一串小孩子的惊呼声。其中一个小男孩跑到窗边张望了几眼，看到苏卿时很烦恼的挠了挠头。
　　“那个……对不起啊，把你家窗户弄破了。”他脸色有点难看，看上去和苏卿差不多大的样子。
　　苏卿观察了他几眼，看到他身後还有几个孩子，有大有小的，抿了抿嘴把足球递到他眼前，“你拿回去吧，我把玻璃扫一下。”
　　沈如晤接过足球，漆黑的眼珠转了转，“你不会告诉大人吧？”
　　苏卿拿著扫把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如晤有点窃喜的退了两步，转身把足球踢给了身後的孩子，开始追逐打闹，接著苏卿就听到他那个大嗓门喊到：“哈哈哈，那人真好糊弄，我们继续玩。”
　　晚上苏秋回来的时候，看到窗户破了个大洞时就基本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是那几个孩子弄的吧？”她一边把咸菜端出来一边问到。
　　苏卿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答应了人家不能告诉你的。”
　　苏秋一时无言，心想果然是这样啊，“算了也没什麽大事，等会拿报纸糊一下就好了，对了，我找到了份正式工作，等存够了钱，我们就从这里搬到好点的地方去，然後就送你上学，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忍耐噢。”
　　苏卿乖巧的点了点头，他心里知道，真正辛苦的在忍耐的人是苏秋，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听话才行。
　　那晚睡著後，他做了个梦，梦到苏恒骑著自行车带著他和苏秋一起在田野间玩耍，还买了糖葫芦给他，但是他吃著却是苦苦的味道，然後苏恒就消失了，他慌张的转头去寻找苏秋的时候，发现苏秋也不见了，接著他就醒了。
　　醒的时候苏秋已经出门了，他自己吃了早饭洗好碗，收拾了一下小屋子，随後糖葫芦就真的出现了。
　　“嘿，小个子，看我给你带了什麽。”沈如晤趴在窗口晃了晃手中红豔豔的糖葫芦。
　　苏卿跑到窗边打开窗，看著沈如晤也不说话，害的沈如晤有点尴尬，他下意识的挠了挠後脑勺，把糖葫芦塞到苏卿的手里，“给你的。”
　　“苦吗？”苏卿疑惑的问道。
　　沈如晤停顿了半秒之後大笑起来，“糖葫芦怎麽会是苦的，你吃吃看。”
　　苏卿咬了两口，酸酸甜甜的，特别诱人，忍不住又多咬了两口。
　　“怎麽样？苦的还是甜的？”
　　“唔……甜的。”苏卿咬著口中的糖块，说话有点模糊不清。
　　“哈哈，好吃吧，下次再带给你吃。”沈如晤看他吃的这麽香，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苏卿。”
　　沈如晤又笑了起来，“真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你要出来和我们一块玩吗？”他说著指了指不远处空地上几个玩闹的小孩子。
　　苏卿看了眼，思考了几分锺还是摇了摇头，“秋秋让我别随便出门。”
　　“秋秋？哦，我知道了，是你妈妈吧，说真的你妈妈真年轻又漂亮，我在这边玩的时候经常看到她来著。”沈如晤见苏卿也不说话了，总觉得有点无趣，就挥了挥手跟空地上的孩子们玩耍去了。
　　苏卿站在窗边看了会，把吃剩下的两颗糖葫芦用油纸包好放到了枕头底下，心里还在想著他是不是明天也会来，但是自从那次之後，沈如晤就再也没来过了。
　　苏卿每天会从窗边看看空地那边，那群嬉闹的孩子之中也没有他的身影，当时的他也不知道那是种什麽情愫，但总觉的心里空落落的，那两颗剩下的糖葫芦他也没有舍得吃掉。
　　几个月後苏秋准备好了搬出这个小屋子，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那两颗发霉干瘪的糖葫芦，随手便扔了，为此苏卿跟她闹了好久的别扭。只是闹著闹著便也就忘了，小孩子的记忆能有多久呢。
　　小学时期大概是苏卿过得最安稳平静的时期。
　　作为转学生来说融入一个集体已经有点困难了，再加上他性格比较内向，在学校里基本没有什麽玩耍的同伴。没有人讨厌他也没有喜欢他。
　　同班级的小孩子们都觉得他很奇怪，明明应该是很爱玩的年纪但是他却不同，连下课午休都会坐在位子上安安静静的看书。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和他们玩，甚至很羡慕他们，只是他话很少，就算玩在一起，其他人也会慢慢的觉得他很无趣，渐渐地大家就都不去接近他了。
　　班主任为了这事已经跟苏秋谈过好几次了，说苏卿成绩是很好，不过太孤僻了，这样对他以後的生活可能会造成影响。苏秋每次从办公室出来都会叹气，没办法，自己也一直在开解那孩子，就是没什麽用处。
　　那次苏秋刚和班主任谈完从办公室出来就看到苏卿背著个书包站在外面等她。
　　“小卿，等很久了吗？”她笑著拉过他的手。
　　“没有很久……秋秋，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的。”他低著头这麽说道，小小的手冰凉冰凉的。
　　“小卿啊，你就是想的事情太多了，你现在还小，该好好的去玩，不该想这些复杂的事情。”苏秋叹气，这孩子懂事归懂事，就是缺少了孩子该有的那份天真。
　　“嗯，我知道了。”他也总是会这麽回答。
　　知道是知道，但是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了，再过两个月就是升学考试了，你有想去的学校吗？你们班主任是建议你去Z市的重点初中，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没有什麽想法呢，要是考得上的话就去市重点。”
　　“你啊，绝对没问题的，班主任都这麽说的。”苏秋笑著揉揉他的脑袋，想想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已经五年过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