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琼感到一阵心寒。
小凝确实应该得到保护,但是比她年纪更小的自己,为什么就必须承受一切。
因为我不是父亲的孩子,李岳成没说错,李家的事情和他无关,他不是李家人。
可是真的没关系吗?
从父亲的身上得到的爱,不比任何一个孩子少。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便是全镇最令人羡慕的孩子,父亲爱着他,去哪里都抱着他,疼爱得连旁人都看不下去了,直说他重男轻女,是个老封建。
如果——
太爱了,无法相信这不是真的,李碧琼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但是他确定一点,那个人,那个将父亲的爱夺走的人,必须严惩!
他站起身,叫住李岳成。
“大哥你再等一下,等换好衣服和你一起下去。”
32
32、醉人音乐的真相 。。。
李凝碧烦躁地等待着兄长,虽然有欧阳德在身边,顾忌他的青山没有上前搭讪,但是沐浴在青山色…欲的注视下,感觉全身不自在。
“李小姐似乎很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上楼休息一下?”
欧阳德温和地说着,他是个礼貌而内敛的男人。
“不需要了,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
虽是这样,李凝碧还是在欧阳德的陪同下,拿了杯柠檬薄荷水。
清凉爽口的青檬薄荷入口,心中的烦躁不安也有了少许纾解,她看着欧阳德,问道:“欧阳先生刚才和青山先生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好像……有些顾忌你?”
“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昔日的几个同学的近况。我曾经去日本留学过,在日本也有些朋友。”
欧阳德谦虚地说着,能让青山露出这种表情,想必他在日本就读的学校以及认识的朋友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只是他不愿意细说,李凝碧也不会追问。
“真的很羡慕欧阳先生,能够出国留学,像我们女孩子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我才读了几年书,哥哥就急着要给相亲了。”
“先结婚再读书的例子也很多见的。而且我相信李兄对您是万般的关爱,断不会随便赛一个人给李小姐。今天的宴会不过是希望李小姐以后能多些一起玩的朋友,绝不是逼着李小姐结婚生子。”欧阳德抓起她的手,亲吻,“李小姐如此美丽的人,若是一直沉湎在书页里,不免有些浪费。”
“欧阳先生——”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李凝碧感到背后莫名地紧张,仿佛正被一条眼镜蛇注视般,她不敢回头,害怕看见让自己后悔的东西。
而欧阳德,只是温柔地和她贴近,耳语:“即使你哥哥回来了,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青山小五郎今天是铁了心要吃你这只天鹅的。我不想唐突佳人,只是做个护花使者。”
“谢谢。”
李凝碧感激地看着欧阳德,他或许是真对自己有好感,他是个绅士,一个将企图心和欲望隐藏在更深的心底的绅士。
此时,人群中又有了一阵骚动。
失踪半个小时之后,今天的主角李岳成再一次出场了,他的手挽着一位男装丽人,虽然这位美人梳着时下流行的短发,穿着也是燕尾服,上衣托在手中,灯笼袖的衬衫很是时髦,但是纤细的肩膀出卖了她的性别,这分明是一位女扮男装的美人。
最近的女明星都喜欢这种装扮。
人群中窃窃私语着,人们都在揣测这个五官微微化妆的丽人的身份,她不是电影明星,可是她的面容分明比明星更加精致娇贵。
美人走到人群中,人群便如摩西分开红海般让出一条道,她走到乐师们身边,低头和指挥说了几句,而后转身,正对着观众。
音乐响起,她献上了一首咏叹调《香烛已燃起》。
Il dolce suono
Mi colpi di sua voce!。。ah; quella voce。。。
M'e qui nel cor discesa
Edgardo! lo ti son resa
Edgardo! ah Edgardo mio!
Si; ti son resa!
Fugiti io son da' tuoi nemici
Un gelo mi serpeggia nel sen。。。!
Trema ogni fibra!。。。Vacilla it pie!
Presso la fonte meco t'assidi alquanto
Si; presso la fonte meco t'assidi。。。
(甜蜜的声音多令人神往
啊,他的声音在我的心中荡漾!
哀德加尔多,我回到你身旁 哀德加尔多
啊,心爱的情郎!
我回到你身旁,逃出你敌人的魔掌,我逃出魔掌)
精美的唱腔以及流畅的发音让在场的人都听得如痴如醉,待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观众还沉湎于音乐的华丽之中,许久的沉默后,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领头鼓掌的是远东大剧院的老板,绰号皮克船长的男人。欧阳德也是惊叹着鼓掌:“简直不敢想象,能够在上海听到如此纯正的歌剧。美轮美奂,美轮美奂。叹为观止。”
李凝碧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指出他的成语用错,而这首美乐结束,人群的关注点也理所应当地转到了神秘的歌手身上,意识到李凝碧已经选了欧阳德的男士们,对突然出现的神秘美人流出如狼似虎的贪婪。
如果李凝碧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让男人们压抑着本性扮演君子,那么,男装的打扮,神秘的身份,以及无处不在的飘荡在严谨深处的妩媚,激发的则是男人的兽…性。
原本,男人对穿着男装的美人,能感受到的除了英气,更多的还是属于性的诱惑,那是一种病态的崇拜,所以有识之士才会认为美女不应该穿裤装外出,男装的美人只会激发难忍的劣根性,让男人更加的激动。
但和其他男士的狂热不同,欧阳德低下头,告诉李凝碧。
“他是男的。”
“你怎么知道?”
李凝碧好奇地问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无可挑剔的美人,体型是略比女子高挺,但骨骼背影丝毫没有男人的粗糙。
对此,欧阳德做了小声的解释。
“因为他的嗓音清脆、动听、无与伦比,任何女性都不可能具有如此清脆、有力而又甜美的歌喉。只有历史上的阉伶歌手能够与之媲美。而且,他唱歌的时候,颤音、连音、震音的处理方式都与女高音不同,只有阉伶才能用男人的肺活量唱出女人的高音。我曾有幸听过当世最后一代阉伶的杰出者的演唱,确实是能将人遗忘尘世一切苦难的天籁之音——和他的歌声也异常相似。”
“可是——阉伶歌手不是被禁止的吗?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滴血的艺术……”
李凝碧听说过阉伶歌手这个只存在于历史中的传奇名词,最美的音乐的歌唱者,无以伦比的艺术的缔结者。
“虽然我不认可阉伶艺术的产生,但不得不说阉伶歌手的歌声是美丽得无法想象的。艺术从来都是建立在残酷之上,没有踩在刀刃上行走的觉悟,无法诞生完美的艺术。他也一样,他的嗓音是天赐的宝物,比他的美貌更令人心动。只可惜同时拥有才华和美丽的人往往很难幸福,因为完美是至珍贵的奢侈了,太多的人试图占有这不属于人世的完美,哪怕只是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丝痕迹,也是好的。”
感慨着,欧阳德看了眼正被人围着的青年,他的才华和他的美貌都让欧阳德感到悲伤,他的周身飘荡着当世的贪婪,他即将迎接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命运。
这是李碧琼第一次在多人的场合歌唱,他从小就知道因为身体的畸形,自己的嗓音有些特别,即使到了一般男童的变声期,他的声音也没有变得低沉的迹象,依旧保持着童音的高亢和洪亮。在音乐学校的声乐课上,第一次完整唱完咏叹调,先生便惊叹地将他留下,告诉他,他或许是天使。
“你拥有了超过了常人3倍的非凡嗓音。这是天赐的珍宝,不要在粗俗的人前歌唱,不要演唱那些低俗的曲子,你的声音只能歌唱伟大的作曲家留下的伟大作品。若是用你这奢华的嗓音唱低俗小调,是对艺术女神给予的财富的不敬。”
但是因为几乎没有在大型的场合表演过,决定唱《香烛已燃起》的时候,他的心中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了吸引目标又特别加了几个颤音和连音。效果倒是比他预期中更好,他看见人们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停止了交谈,聆听他的歌唱,而这一次的目标——青山,和所有的人一样,被自己的嗓音吸引,围到身边,露出赤…裸裸的欲望。
李碧琼从开始就留意青山,但他不会主动上前搭讪。李岳成说过日本人的多疑,主动搭讪反而适得其反。他依照吩咐以单纯的好奇观察着一行人,很快,围在苏玛丽公主身边的皮克船长走了过来。
这是个令人一眼看到就会联想到强盗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典型的蒙古利亚脸,光头,戴着黑帽子,取下帽子致敬的时候,李碧琼看见了他头上的烧伤疤痕。
“是苏联人打的。”
皮克船长毫不介意地解释着,李碧琼从李岳成处已经知道他是个卑鄙的没有信用的国际间谍,有传言说他头上的伤疤是在他背叛共产国际后被苏联人殴打留下的,此刻他坦然承认,李碧琼自然不会在伤疤的问题上追着不放,一笑置之。
“皮克船长,我想知道我的歌声,能够在你的剧院演出吗?”
装出试图得到同行前辈承认的样子,但在涉及权…色…交易的部分矜持高傲,更能获得皮克的好感,打消日本人的疑虑。李碧琼严格的按照着李岳成的指示,小心地和皮克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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