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星仔陈霆难为情地恨不得化身鸵鸟,低着头“那、那”地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铃铃铃——”天杀的上课铃又响了。
欧阳晓像是松了口气,转身回教室之前说:“抱歉,下午没空。”
陈霆还想拉住他说那不如吃夜宵,学校门口又开了一间糖水铺,我等你和我一起去吃红豆沙……可是眼看欧阳晓回到了座位上,和他的新同桌交头接耳有说有笑,比起刚开始对自己的态度好得不要太过分,明明他们也只不过认识了一个月不到。
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到都心里难受。
以前总想着要用行动感染欧阳晓,所以硬把他拉进自己的朋友圈子,让他多参加户外活动看自己打比赛。直到如今他才发现其实一切都是多此一举,欧阳晓跟别人在一起也可以变成快乐小王子,而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初一句冷笑话就能够逗他笑的人。
那天是陈霆过得最憋屈的一个生日,不仅和欧阳晓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当晚老天爷还额外奖励他发了个烧,愣是把脑子都给烧糊涂了,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让方屿其给他记录遗言,说什么内心苦闷,郁郁而终,就因为欧阳晓不肯跟他去吃红豆沙。
方屿其对好友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娱乐精神佩服死了,第二天在陈霆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别有居心的要求下向欧阳晓提起了他生病的事,说是为了向方屿其证明那家伙一定还很关心他,只是碍于情面嘴硬不肯说而已。
没想到现实再次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欧阳晓别说是过来探望,连半条慰问的短信都吝啬,这让一直偏向欧阳晓那边的方屿其都觉得有些过分,告诫他朋友做到这份上就该到头了,再争取也是没意思。
病人的心灵难免脆弱点,陈霆脑子烧得昏昏沉沉,心里却是那个拔凉拔凉啊,一向百病不侵的体质硬是拖了一个多星期才好,从此再也放不下架子去找欧阳晓,更何况现在两人没待在一层楼,要是故意绕着走还真的一辈子都撞不上。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适合发情的春天都跟他俩的友情一样快完了,陈霆还在放弃与挽回之间摇摆,每天有事没事就跨越十一个教室“路过”一班门口。
方屿其对他这行为感觉就俩字——折腾。
“你再这样,我要是欧阳都得烦。”方屿其慢悠悠地陪好友在校园里遛弯儿,“人家现在不是过得挺好,你还操心什么呢。”
说是散心反而越散越烦躁了,陈霆那张脸就跟夜色一样黑:“那多我一个也没差啊。”
“你就不怕他再喜欢上你?”方屿其深得一针见血精髓。
陈霆嘴角一抽,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不是因为“喜欢”这个词,而是因为“再”这个字,他居然没来得及意识到欧阳晓已经不喜欢他了。
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他反而觉得胸口涨得发酸,故作轻松地小声说:“注意点就行了呗。”
“注意你个大头鬼!”方屿其一掌拍向他的榆木脑袋,“你敢不敢再犯傻,你跟他就不是一路人,既然你变不成他要的,再往上贴不是害人么。”
之后又默默走了很久,陈霆忽然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类人,不知道能不能变成他要的,还是不知道会不会害他?
方屿其对他这话愣了又愣,气沉丹田“日”了一声:“完了完了,你难道……”
不知不觉走到了离教学楼挺远的六角亭,陈霆没好气地:“回去了。”正要往回撤时却见亭子里有两点忽明忽暗的火光,像是夜里停在半空的萤火虫。
方屿其不由笑笑地摇头:“这俩胆子挺大的啊,敢在学校抽烟,要抽也去厕……”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已经“嗖——”地冲了出去。
陈霆喘着粗气蛮横地将其中一人推得摔在地上,回头抽出坐在石桌上那家伙指间的烟,忿忿地扔到地上踩了又踩。
“这就是你的狗屁朋友?!”他把还在发愣的欧阳晓拉到身后,指着地上那人大声吼,“你他妈给我滚!”
方屿其又不停地喊“完了完了”,连忙飞身插到两人中间劝架:“有话好说,别动手啊。”上次的警告处分还没撤销呢,他可不想半年内就来个二进宫。
“你才给我滚!”欧阳晓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陈霆,“我交什么朋友你管不着。”说着就要去拉自己的朋友。
陈霆气得头顶都能冒烟了,简直要把人拉脱臼地扯他回来:“我怎么管不着,你爸让我好好看着你!”
还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那人笑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俩才打架被处分呢。”
“妈的!”陈霆只想一脚踩爆他两颗蛋,“我管你多少步,以后再敢靠近欧阳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被人一记右勾拳打得狼狈地退后了两步,力度震得他太阳穴都突突跳痛起来。
不过如果是按照对方的实力来说,也许还算留了几分面子,真要庆幸他们曾经做过那么一阵子好兄弟。
曾经……
欧阳晓动手后没有任何防备,只是抿紧嘴唇垂下了眼睛。
对着这只突然变得会咬人的兔子,方屿其目瞪口呆地发出一声“靠”。
看好戏那人痞里痞气地吹口哨:“我可没教他打人啊。”
陈霆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人,拳头忍不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却默不吭声地转身跑了。
这下天平终于彻底倒向了死党,方屿其无力地问欧阳晓:“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然后没再多说便朝陈霆追了过去。
很快响起了晚自习的铃声,欧阳晓还是僵直着没有动作。
地上那人拍拍屁股站起来,失笑地推了他一把:“那家伙看来对你不一般啊,你也太狠了点。”
欧阳晓当然清楚陈霆对自己不一般,甚至超出了正常友情的尺度,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他才急着把陈霆推到彼此再也看不见的距离,毕竟犯错的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只能是他一个人。
感情这种事,并不会像数学乘法那样出现负负得正的结果,即使再多一个,也只会错上加错。
第二十六章
春天完了,也带走了两人之间苟延残喘的友情,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陈霆被无情地揍了一拳这件事。
这拳让他大半个月都感觉到脸疼心更疼,连当初被捅了一刀都没这么难受,一大片淤青好久还丢脸地挂在嘴角,让他再也没法真正地笑一次,即使在热爱的篮球场上也玩得一派肃穆。
经过这事他瞬间有点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在崩塌的迹象,原来曾经掏心掏肺的好兄弟也可以挥拳相向,原来热脸贴冷屁股得到的是这种下场,原来欧阳晓已经讨厌他到不顾情面的地步……他还傻了吧唧地以为只要靠着一颗真心就能挽回,事实上他的真心被人当成白菜价去卖也无人问津。
现在他整天就跟颓废青年似的在学校晃荡,用他那不大的脑容量回忆这一年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屁事,得出的结论是交了个朋友、丢了个朋友、快乐了半年、纠结了半年、被人喜欢了、被人嫌弃了,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熟悉内情的方屿其知道他心情不好,破天荒长了颗良心每天给他纠正三观,以行动表示“看,好哥们会一直在你身边”什么的,可惜没过多久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心理扭曲了。
看见死党脸上的伤,陈霆终于展露笑颜:“不愧是好哥们,这也要同病相怜。”
方屿其郁闷地直嘀咕:“妈的,那王八蛋居然给我动真格。”
“肯定是你又嘴贱了呗。”陈霆向来觉得他和鸟人能混在一起挺神奇,“你俩除了家暴还敢不敢玩点别的。”
方屿其一脚虚踹过去:“谁和他是一家人!”说完“哼”地冷笑,“比起你俩玩冷暴力我还是宁愿打一场,舒筋活络。”
陈霆故作轻松地“哈哈”两声:“打了,完了。”真是言简意赅又意味深长。
方屿其担心他受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又想起那天容易令人误解的“我不知道”,不禁旁敲侧击地问:“你那天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霆无辜地眨眼睛:“没意思。”事到如今还真是没半点意思。
“怎么说呢……”方屿其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会不会是有那种倾向?”
“什么倾向。”
“得了,还跟我装傻。”方屿其摆出一张三姑六婆的嘴碎脸,“老子喜欢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这些小伎俩骗不了我。”
“喜欢过的男人呢?”陈霆果然是学物理的,逆向思维都修炼得出神入化了,“牛顿第一定律都要适用的参照系,你还把自个儿那些破经验当真理了。”
方屿其不得不再次对他这种时候还能理性分析佩服死了,一本正经地频频点头:“我了解了,你要真的是也用不着这么折腾,来一句‘我喜欢你’保证皆大欢喜。”
听到这句话的陈霆突然屏住了气。
记得这四个字欧阳晓跟他说过两次,第一次被他刻意当成了开玩笑,第二次被他用暴力的方式去回应,等到他终于学会用平常心去听的时候,欧阳晓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连做普通朋友的余地都没留。
“靠,还牛顿第一定律呢……”方屿其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你脸红个屁啊!”
夏季用一场短促的阵雨宣示它的到来,这些天陈霆都没再跟欧阳晓碰过面,方屿其也识相地没提起那个人的近况,但是一个小圈子里的流言十有八九堵也堵不住,假的都能说成真的再吹上天,更何况本来就是事实。
欧阳晓在学校抽烟的事已经不止两个人看见,某些好事者抓住这个把柄向老师告状,说年级第一如今跟人学坏变成了一个小混混,学校怎么能还拿他做榜样当标杆,简直是带头教人造反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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