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侯爵阿格里特·欧塞尔罗德的领地,他被魔界称之为「鬼斧」,是酷爱血腥杀戮的魔物之一。
水银色的及膝华发与他的绰号不符,名为「战斧」,实际上的「月神」的美貌,备受女性魔物的追捧。
今日,他披着半透明的薄纱睡袍,慵懒地躺在荒芜神殿里,翡翠色的眼眸透过魔镜,注视着沙漠里日复一日,单调的厮杀,闷闷地叹了口气。
「殿下。」
他的身旁围绕着六个妖娆的魔女,其中一个红发魔女突然地靠近,在他耳边喃喃说道,「我的奴隶刚刚截获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情报,您想听吗?」
「什么情报?」欧塞尔德漫不经心地说,他对妖魔们拼命讨好的模样,已经很不耐烦了。
「就是……」红发妖魔故意压低声音,紧贴着欧塞尔罗德的耳垂边道,「魔王陛下……复活了。」
「什么?!」欧塞尔罗德猛地推开其他魔女,喝问道,「什么时候?」
「不久前,而且,似乎是逗留在人界,不想回来的样子。殿下,这是您掌控魔界的最好机会啊。」魔女柔媚地说。
魔王在人界不想回来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以前就是一个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家伙,但是复活后还留在人界,却是第一次。
因为受到「神」创造的结界制约,魔王在人界的魔力只有在魔界的百万分之一,与整个人类世界的法师对峙时,充满危险。除非结界石崩塌,否则魔王一般不亲自到人界去,即使在人界复活,也会第一时间返回魔界。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事情绊住了魔王的脚步,让他甘愿冒风险留在人界?欧塞尔罗德沉思者,但是无论如何,魔王陛下的「微服出游」,都给了他最好的篡位机会。
「克蕾雅,你也到人界去,看看我们伟大的陛下在做什么,要是有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欧塞尔罗德微笑着。
「是,我的君主,我愿意为您付出一切。」克蕾雅热烈地亲吻欧塞尔罗德的嘴唇,红色的头发如火焰燃烧着。
「去吧。」欧塞尔罗德一声令下,克蕾雅就从大殿里消失了,她将通过沙漠上空的结界裂缝,到达人类世界。
「哼……」凝视着结界裂缝颤声的漩涡状黑云,欧塞尔罗德的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克蕾雅是下级魔物——梦魇的化身。即便魔王只剩下百万分之一的魔力,克蕾雅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自寻死路罢了。
看来爱情果然是世上最愚蠢的感情,欧塞尔罗德无情地讥讽着。他派遣克蕾雅出去,不是为了暗杀魔王,而是为了尽量拖延魔王待在人界的时间,好让他准备起自己的军队。
在魔界,强者为王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只要魔王显露出一处弱点,欧塞尔罗德相信,会有无数贵族拔剑相向,而他——只不过是最先行动的一个而已。
本本
克里塞亚峡谷——
经过了七天的徒步旅行,篝火的光亮带给晏子殊一些冬日里的温暖,他把剑放平在膝盖上,拿出一小块皮革,细心地摩擦着剑刃。
走出幽暗绵长的峡谷之后,山道两边都是高耸嶙峋的崖壁,几乎望不见天空。
不知名的野兽在夜晚发出幽灵哭泣时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无法入眠。晏子殊虽然不畏惧幽灵,但也觉得阵阵寒意袭上身体,再厚的披风也阻挡不住。
「阿嚏。」
晏子殊轻轻打了一个喷嚏,即使晚上十分寒冷,诱惑它钻进睡囊里去,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峡谷地带,出去野兽,也是盗贼成群出没的地方,晏子殊担心被偷袭,虽然进去峡谷以来,他从未遇到一个强盗。
哗。
卡埃尔迪夫脱下黑色长袍,遮盖到晏子殊身上。他的长袍虽然轻薄,但能阻挡寒冷、酷热与毒气,晏子殊被盖着它,就不会受凉了。
晏子殊抬起头,想说一句谢谢,但不知道为什么。「谢」字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他又低下头,收起打磨好的「青龙」剑,放在长袍下面。
卡埃尔迪夫走到远离篝火的空旷地方坐下,及不在乎森林里的瘴气,也不在意草丛里四处出没的毒虫,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晚是下玄月,是盗贼团趁黑出没,杀戮抢掠的日子。
晏子殊坐在篝火旁边,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卡埃尔迪夫。
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每当卡埃尔迪夫想靠近它的时候,他都不不由地、非常用力地把他推开,也许他的反应太大了吧,以至于卡埃尔迪夫一路来都离他远远的,不想自讨没趣。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担心发生非必要的「身体接触」了,晏子殊偷偷地松了口气。
被魔物,而且是雄性魔物拥抱,实在有伤他的自尊。另外,与魔物交合的快感过于强烈,也给肉体和精神造成了巨大冲击,晏子殊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到时候变成一个玩偶,连自我意识都丧失。
所以,卡埃尔迪夫坐得离篝火远一点,对他来说比较好,可以放心的入睡,不用担心被骚扰。明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晏子殊裹紧黑色长袍,挨靠着劈啪作响的枯树枝,躺下睡觉了。
治愈卡埃尔迪夫,因为从未见过他睡觉的样子,晏子殊也就不去理会了。魔界的帝王,总不会因为缺乏睡眠,而毙命吧。
晏子殊熟睡之后,卡埃尔迪夫站起来,踩着潮湿柔软的落叶走到他身边,他的手掌轻掠过篝火上空,火焰立刻窜高了几公分,燃烧得更旺,也更温暖。
卡埃尔迪夫在晏子殊的身边无声地坐下,指尖抚过他漆黑光滑的发丝,想为他盖实长袍时,密林里传出一阵极轻的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不少人,沿着空地包围了他们。
「啧。」卡埃尔迪夫轻叹一口气,看来今晚也要大开杀戒呢。他的手指停留在晏子殊的额前,轻念「沉睡」咒语,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张开一个护卫盾,保护住沉睡的晏子殊。
白天的步行太累了,夜晚还是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哇哦,好漂亮的美人呀,今晚真是发大财了!」
结界刚形成,从森林里就窜出十来个强盗,他们衣衫破旧,酒气熏天,但是都装备着精良的武器,有双手战斧、铁弩和蝎尾弯刀,看来是专杀旅人的惯犯了。
「哦,是强盗啊。」
卡埃尔迪夫抬起冰紫色的眼眸,波澜不惊地扫视过他们。虽然又没的唇角含着浅笑,令人神魂颠倒,但那魔魅的眼底却凝聚着,这世界上最酷寒的光芒……
「啾、啾啾。」
久违的雀鸟叫声。明媚的晨曦透过峡谷的间隙,犹如「神之光」垂落在森林里,美不胜收。
睡意朦胧间,晏子殊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王宫里,躺在繁花盛开的御花园里,以碧蓝的天空为盖,以柔软的草坪为床,惬意极了。
身下的人温软地揽着他,嘴唇贴着他紧闭的双眸。柔情似水的吻,让晏子殊的心在一瞬间,怦然悸动着。
但是——「身下的人……?」
身下的……?!
晏子殊蓦地睁开眼睛,浅金色的细柔发丝似乎比晨曦更要耀眼,映现在他黑色的瞳仁中,卡埃尔迪夫也正看着他,迷人地一笑,「早。」
「嗯……啊、哇啊!」
晏子殊非常用力地推开他,脸孔涨得通红!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压着卡埃尔迪夫睡觉,昨天晚上他梦游了吗?
不、不对,晏子殊转头看着篝火的位置,他睡觉的地方没变,是卡埃尔迪夫「梦游」了才对吧!
「你……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晏子殊想要发作,卡埃尔迪夫却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喂,是你说‘好冷’,我才过来的,被你压着‘摸上摸下’,折腾了一晚的人,是我啊。」
「哎……?」
晏子殊愣怔着,昨天晚上,特别是后半夜起了风,确实冷得厉害,把篝火都吹灭了。可是他又很困倦,不想起来生火,结果身体就越缩越紧,好像还喊了「冷」。
后来,也许是卡埃尔迪夫把熄灭的营火点燃了吧,晏子殊重新靠近那团「温暖」,熟睡过去了。
「你忘记了?」卡埃尔迪夫略略皱起眉头,说道,「真是薄情啊,一夜风流后,就翻脸不认帐。」
「谁一夜风流了?!」晏子殊羞恼地说,拍落身上的枯树叶,想来,环顾四周。
昨晚的风可真大啊,不仅搭建好的篝火堆被吹得乱七八糟,空地上的树木也惨遭暴风蹂躏的样子。
枯黄的血树树叶落满了地,枝桠折断,有些树木甚至被连根拔起,被石磨碾过的稻谷一样,横压在低矮的灌木从上。
「……」晏子殊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昨夜刮起的风,难道是龙卷风。
可是——峡谷地带会刮龙卷风吗??
「所以说,贵族都是薄幸的人。」卡埃尔迪夫不悦地说,也站了起来,轻轻拍落肩膀上沾着的灰尘和草屑。虽然是魔物,可是他的气质举止却比晏子殊的更加优雅。
为晏子殊当了一整夜的暖炉、床垫和抱枕,忍受着他无疑是地抚摸,拥抱和骚扰,以及翻来覆去,实在不怎么样的睡姿,晏子殊却不感激他,卡埃尔迪夫的脸色有些阴暗。
「好了,别计较了,你是女孩子吗?」受不了卡埃尔迪夫袁福似的眼神,晏子殊叹了一口气,回头说道。
「这么说,你只愿意对女性负责任吗?」卡埃尔迪夫的眼神更阴暗了,声音也降低了一度,「男人就不行?」
「呃……」晏子殊答不上来,在遇到卡埃尔迪夫之前,他没有女朋友,更没有男朋友,该怎么说呢,他对恋爱不在行,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练剑。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卡埃尔迪夫弯腰拾起地上的黑色长袍,晏子殊转过身看着他。
「不论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保护你的。」卡埃尔迪夫定定地注视着他,那比任何水晶都要深邃迷人的紫色双眸,燃烧着一种炽热的感情。
「因为……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