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那高大的身影和密林之间摇晃。不对,有哪里不对!
随着这想法,他的脚步突然一停,站在了原地,然而出乎意料的,在他面前依旧是一对父子,父亲脚步沉稳,儿子步伐轻盈,他们并肩往前走去,似乎毫不把这阴森鬼魅的密林放在眼里。张修齐愣在了原地,他知道那是父亲和自己,那留在这里的,又是谁呢?
张修齐低下了头,在他的视野里,只有一片绿到发黑的草丛,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条没有影子的幽魂……他也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个试炼的结果,他经历过这个……
难以形容的剧痛袭来,张修齐眼前一黑,他发现自己踏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那是真正的幽冥鬼路,如果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跌入永不见底的深渊,再也回不到阳世,他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看到了他迈着谨慎的步伐,一步一步行进在那片荒芜的峡谷之中,阴风吹拂着他的手臂,那本该是可怕的,但是他脸上没有惧色,只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渴望。他想起来了,自己亲眼看到了众鬼出游的景象,看到了深不见底的忘川前,那高耸入云的门楼。
他从未忘记父亲的话,三年是个特殊的日子,是亡者的回魂日。那是他母亲过世三年的日子,所以父亲才会带他来,才会让他踏上鬼道,他们也许能够见到母亲的亡魂,也许能够在黄泉跟她重新团聚。然而……张修齐闭上了眼睛,熟悉的剧痛撕裂了他的身体,在这个本该安全的道场里,他摔了下去,往深渊深处跌去,有人在背后呼唤着他的名字,然而坠落感无休无止,几乎让人窒息。直到有人紧紧拉住他,呼唤着他,让他离开□□的群鬼,牵着他回归阳世。
那个声音在耳边回荡,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疼痛,他终于睁开了眼睛,鲜血顺着前胸涌出,他躺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在满是血雾的视线里,他看到了父亲的背影,那道身影还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坚毅,如同永远不会倒塌的山峦,牢牢守护在他身前。
有人破坏了他们的开禁,搅乱了黄泉路。8岁那年,他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觉察到痛苦和恐惧。而现在,他看懂了,他们是中了埋伏,有人以禁地为中心汲取鬼力,布置下一个逆转天命的大阵,那人想要杀掉他跟父亲。
而那个人,也几乎成功了。
在剧痛中,张修齐也想起了之后的事情,他想起了父亲抱着他走了很远,想起了那个用命画下的阵符,想起了拘魂阵开始抽夺魂力时的景象。他其实不该活下来的,但是在弥留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条纤细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那是个白衣女人,留着黑色长发,浑身散发着月夜里才会有的荧光。她帮他拦下了必死的一击。
有一条魂魄从胸腔内飞了出去,但是它没有消散,而是循着母亲的身影,坠入了一截骨节之中。
之后,一切都混沌了起来。父母的身影消散不见,变成了其他光怪陆离的东西。张修齐开始挣扎,疼痛还未消散,但是仇恨和愤怒已经代替了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要害他们!他要找到那个布下大阵的人,他要亲手杀了那人,为他的父母报仇!
在愤怒之余,还有个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为什么他会被留下,他不该活下来的,不该独自活下来……
痛苦席卷而下,张修齐喉中发出嗬嗬响动,剧烈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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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消去了室内的黑暗和阴霾,曾静轩疲惫的揉了揉眼,楼下那两个降术师已经有人处理了,其中一个被阵法反噬,直接身死,另一个则被彻底打散了魂魄,成为了一个植物人,估计也活不了太久。这是个大胜,但是他心中没有半点喜悦,只觉得疲惫不堪。
一夜过去,沉睡中的两人依旧没能醒来。张修齐的生理状况已经恢复了稳定,就算是魂魄离体太久,也该有意识了,但是他偏偏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就连安魂符或者清心符都没法让他睁开眼睛。另一边,魏阳也昏迷不醒,耗费了太多的元气,根本不是短短几小时就能恢复的。看来这巫骨比想象中的还要霸道,也难怪骨阵永远都是个传说,没人知晓它的用法。
然而这两人就这么躺着又不是个事儿,在这一晚,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让两人恢复意识,难不成只能这么等着吗?
抹了把脸,压下胸腔内的疼痛,他正想起身再去拿些线香回来,张修齐突然开始抖动了起来,那抖动如此的剧烈,甚至连单薄的病床都开始咯咯作响,曾静轩立刻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小齐,小齐你怎么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地,一旁躺着的魏阳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握住了两人还黏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指轻柔无力,甚至都握不牢对方的手掌,剧烈的颤抖也没能让他睁开眼睛,然而在这只手掌的抚慰下,张修齐那无休止的颤动竟然慢慢停了下来,曾静轩睁大了眼睛,更紧的攥住了他的手臂:“小齐,你快醒醒!你的天魂回来了!快点醒醒!”
这一声呼唤撕裂了意识的迷雾,张修齐紧闭的眼帘一颤,慢慢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茫然,但是很快,茫然不见了,他的视线锁在了曾静轩身上,像是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对方的样貌,过了很久,才低低开口:“舅舅?”
他就像认不出他了一样。曾静轩却没有在意,这正是天魂归位的征兆,二十年里小齐虽然活着,但是意识并不那么清晰,能够留下的记忆也不会完整,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把一切重新整合到位。唇角勾起了一点安抚性的笑容,曾静轩点了点头:“是我,小齐,是我。”
一瞬间,张修齐的眼中闪出了难以言明的悲愤和痛楚,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想问一些问题,想告诉对方一些事情,然而有一个东西绊住了他,那是条手臂,有人正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掌,顺着那条手臂看了过去,张修齐愣住了,只见一个年轻人正躺在那里,眼帘低垂,气息散乱,就这么昏睡在他身边。
这是谁?
他混成一片的记忆中,拼凑不出这样的身影,可是他看起来又那样的熟悉,张修齐无意识的松开了那只手,轻轻退后了一点,然而他没能逃脱,那个年轻人竟然又抓住了他的手腕,像一条没什么力道的藤蔓,松松垮垮,却又坚持不懈的缠在他身上。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只是那么一下,他闭上了眼睛,潮水一般的记忆涌上,混乱、繁杂,让人崩溃的记忆,脑袋就像快要炸开一样,张修齐佝偻起了身体,数不清的影像在他脑中冲撞、崩碎,就像要撕裂他的身体。
那条揽着他的手臂始终没有松开,热热的温度从虎口处传来,像是在安慰他的神魂,在被击垮的前一刻,张修齐握紧了那只手,他想起了什么,想起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
再次昏厥之前,他记起了一个名字:“魏阳。”
☆、第111章 陌生
魏阳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他梦到了自己孤身一人走在空荡荡的荒野中,那里没有人烟,也没有任何活物,只有大而浑圆的红月照耀着地面,在他前方,是一片由低矮土丘构成的乱葬岗,鬼火如同幽灯闪烁在坟丘之间,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跨过了嶙峋的枯骨,迈过了长草的坟头,在一个刚刚封土的新坟前停下了脚步,一股迫人的心悸感在他胸腔内抽动,几乎要撕裂他的心肺,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哀伤,他弯下了腰,想要去触摸那捧黄土,甚至掘开那座浅坟,只因他知道,那里埋葬的是他无法放手的人……
无法放手的人……是谁?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脑海,魏阳就从那个梦境中惊醒了,恐惧在身体内堆叠,化作冷汗浸透了脊背,他狼狈的从床上滚了下来,撑着床沿还没站直身体,两眼已经无意识的在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座坟墓里埋着的是谁?他究竟救回了齐哥没有?!
似乎听到了房间里的响动,有人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阿阳,你醒了!”
说话的人是曾先生,语调温文,带着一种相当真挚的关切,可是魏阳并没有看向他,他的目光凝在了曾静轩身后,锁住了他身后的那条身影。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面色冷峻,不苟言笑,似乎还受了伤,右臂上缠着厚厚一圈绷带。然而只是这么一眼,魏阳手上一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唇边不可自抑的绽开了微笑。那是齐哥,齐哥还在!
可是狂喜涌上的瞬间,魏阳就又察觉出了不对,那是张修齐不错,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如果说之前只是没有情绪的面无表情,那么现在他的面孔上多出了一些东西,就像很早很早之前,在杀黄胄时展现出的,锋锐又刺骨的冰冷,就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如果换成其他人,很可能辨认不出这两者的区别,但是魏阳跟张修齐朝夕相处了足有两个月,他已经能认出那张冰块脸上的大部分神情,以及它们代表各种情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齐哥的魂魄又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推门而入的一瞬间,那小家伙脸上的表情就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曾静轩看在眼里,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直接走上前去,扶起了还坐在地上的魏阳,柔声说道:“阿阳,别慌,小齐已经恢复了魂魄,没什么大事了。”
按照以往,魏阳该直接冲上去拽住张修齐,好好探问一番,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游移不定了,顺着搀扶的力道站起身后,他并没松开曾先生的手臂,反而迟疑不定的问了句:“这是……恢复了?”
“是的,恢复了,三魂齐聚。”曾静轩不动声色,淡淡答道。
不是两魂!魏阳立刻抓到了关键,攥着曾先生的手猛然用上了力道:“怎么回事?他的天魂也回来了?”
“那枚天魂当初就是被骨阵收走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