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多虑了吗?或者,电线木头的确有著过人的爆发力?
抬头望向矮楼,一坨黑糊暗影迅闪即逝。
心下一惊──是厉鬼!愕然,从不曾有鬼煞来找自己的麻烦,今天是怎麽了?
收回视线,想问昔君是如何找到他的,却见电线杆也望著先前同样的方位──楼顶。
难道……他也看得见?
“远漓,我说过别乱跑的。”皱起剑眉,仔细查看少年是否受伤,来来回回审查,确认没有伤势後才放了心。
沈默地看著身前的大高个,远漓眼神复杂,有疑惑,有猜测,有……欣喜……
抿了抿唇,少年对自己油然而生的喜悦,产生鄙视和排挤,挥去这不属於自己的心情。
你是怎样找到我的?
想问,然而没有出口。注视著细心查看自己的昔君,远漓不愿打扰此刻的宁静。心口甜甜的,这感觉,似乎很久很久都未曾尝到过了。
“能走吗?”搀扶起少年,他以为远漓是惊魂未定才看著他出神,但心底还是不住美滋滋一番。
“嘶……!”刚站起,少年的五官顿时扭成一团,看似相当痛苦。
昔君看了看他有些浮肿的左脚踝,突然打横抱起单薄的他,不费吹灰之力。
“你!放我下来!”远漓慌乱失措,用怒意掩饰自己的窘迫,咬著牙,从缝里吐出话语。
“你的脚扭了。”电线杆泰然自若,直觉惊讶,怀里的少年竟然如此轻盈。
“我是男生!”怒发冲冠,远漓真不知顾昔君是无意,还是有意,这公主抱法实在让他忍无可忍,“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无奈,昔君只得放下他,可对方一著地,整个人都往前倒去,重心无法施力向左,站立不稳。
轻叹,扶住倔强的他:“我背你吧?怎麽说,也是因为我,你才扭伤了脚。”
微微一愣,看著眼前坚实的胸膛,却不抬眼对视。远璃心生惭愧,但……不明自己为何起了这样的念想。
趴上宽厚的背脊,圈住脖颈,闻著飘然的淡馨,短硬的发丝有些刺肤,可毫不介意,相贴融洽。
周围嗡鸣地噪音,似乎不再随流入耳,不再肆无忌惮,不再嚣张跋扈。少年贪恋这片刻的美好,然而自己却浑然不知。那滴滴渗入心门的温泉水,悄无声息,逐渐化开这千年冰封。
稍稍撇头,望向拐角处,不见老婆婆的身影。
自己也是一时心软,不参合也罢……
第二十三章:连环(三)
执拗地不再看医的远漓,现在懊悔了,彻彻底底,打从心里痛恨自己之前的坚持。
昔君背著他一路回到学校,引来众人停步回望。
有两眼发直,视线呆滞跟随地,还有惊愕摸不著头脑的,人人见了震惊不已。
少年把脸稍稍埋入昔君的後背,恨不得隐去了身形,躲过他人的目光。只可惜,美好的视物永远是瞩目焦点。
本就不是没人觊觎,只是碍於他周身的冰寒凝结之气,不自觉退避三舍,远观还是偷偷摸摸的。
现在这副无助依人的模样,直叫人垂涎三尺,嫉妒顾昔君的好命,却又怕他那威慑的气场。虽然眼神赤裸裸的露骨,竟而也不敢上前搭讪。
……
坐在宿舍的床铺,少年戴上新的眼镜。
这副与原先的风格极为不同,无外框的镜架同样起到了遮掩秀颜的效用,不过更显得少年儒雅恬静。
“伤得不重,休息几天便会复原。”检查著远漓扭伤的左脚,昔君装似不经意地轻轻包裹他的冰凉,为其取暖。又不可做的太刻意,生怕少年再次推开他。
“嗯……”点了点头。脚底传来温婉暖流,远漓知道他是有心,却没有拒绝。
有一抹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就靠近一点不会有事,就一点,再近一点点,只要把住尺度,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为什麽?明明是这个人把自己的计划搅得一团糟,满盘皆偏离了航道,他该厌恶他,该把他轰出视线范围,可反而想要靠近。
这是何等愚蠢又不明智的选择啊!多迈半步,都会让身前的他失了温度。
“你今天还是别去上课了。”昔君想知道少年的一切,他为什麽要寻死?为什麽不珍惜自己?但问了,怕是今天建立起来的丝丝相近,会被无情的扯断。还是忍耐著静观其变。
“我去给你请个假。”站起身,忽而看见远漓已是用被褥盖住了自己,躲在里面蒙头不出。
无声叹息,靠近一点点也好,哪怕是条漫漫长路,他终不想放弃他。
轻轻掩上房门,离开了304。
……
子夜的锺声模模糊糊似乎有响起。远漓睁开双眼,四周岑寂。
立於静谧的黑暗中心,空旷敞长无际的大道,不远处排排路灯盈盈点点,微弱,视线可及之处有限。
这里……是某个十字路口?!
条条斑马线,与柏油黑白相间,四面的红绿灯定时变换。无人的公路静默的有些令人发怵。
远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踱著小步迎面走来。当她站在人行道前,远璃愣住了。
这不是……那位老婆婆吗?
相同的衣衫,银发也是高高盘起,整整洁洁。老人盯视亮著红色的街灯,脸上有些急不可耐,又有些欣然,似乎是赶著去见什麽人。
少年皱起秀眉,这种午夜时分,一位老人家兴匆匆地跑出来做什麽?
虽是无车,但婆婆仍是恪守交通规则,灯色转绿,才迈步急急向前。
“轰轰”重金属乐从十字路的另一头渐行渐近,在子墨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搅得天际都不得安宁。
嘻嘻哈哈的叫嚷打闹声传来,晃眼的车灯迅雷般放大,一辆吉普高速驶来。
心下大惊,远漓跨步便想拉回老人,但事情的发展如闪电划过。刹车音撕扯著柏油地面,尖锐怪响,随之的冲撞声使人心中一荡,悍然,寒意绕著全身一周,冻结了画面……
第二十四章:人性
远漓明白了,这里是过去,即便自己想阻止也做不了什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因为,它已经发生……
“怎……怎麽办?我……我好像撞到人了。”
车上有五个人,两名女生,三名男生,都是未成年。他们与少年年近相仿,或许更小些。但无论多大,很显然,这是无照驾驶,还超了速。
驾车的男生困难的咽了口口水,瞪著後视镜,浑身僵硬。
摇滚乐仍然震颤巨响,宛似独坐无人空地的流浪歌者,扯著嗓音嘶吼,奋力弹奏吵扰地电吉他,蹂躏般的拨弄琴弦,哀鸣却又尖刻。
四个少男少女犹豫片刻,纷纷下车,走到後方查看虚实,独留“司机”干巴巴的回头张望,不敢多挪半步。
“喂!她好像还没死,还有口气,要不要送去医院?”
“你疯了吗?别忘了我们这是无照驾驶,还是未成年!”
“是啊……我可不想被父母发现。老爸发起火来,可是要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收了的!你叫我拿什麽去买那只新款LV包包?”
两女一男对著生命垂危的老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救人性命,反而顾虑起事後自己的处境来。更可笑地是,对於那位女生来说,一条人命,还不如她的LV。
远璃心生讥讽,见他们的穿著,家境铁定不错。那辆吉普,也不是便宜货色。
长辈言,现在的年轻人无信无仰,唯有钱财,才是他们为之拜倒的石榴裙。
这话说得太笼统,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虽说不是全部,但现实的残酷,终就让人成为金钱的奴隶,生命,也不过莞尔。
“我看这老婆子也没流什麽血,她躺在路中,总会有人发现的。要不……我们开溜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句总结性询问,事情就这样一锤定音。他们有曾想过,面对性命,不是弹指即能迎刃而解的。或许,他们根本未从老人的角度考虑过,自私的只想著撇下责任。
似小型会议终曲,散夥,纷纷返回车上,却有一名男生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老婆婆。
“喂!欧阳!快走啦!等有人来了就麻烦了!再不过来,我们可就不管你了啊!”
男生全身一震,仿佛刚回了魂,犹犹豫豫,还是应著催促跑回了车上。
扬长而去……
……
黑暗,犹如倾倒的油漆罐,至上涌泄而下,粘稠厚实,笼罩悲鸣之夜。
以为就要回到原点,哪知,画面再度浮现,竟又是诡异生寒的子夜,只不过,这次多了一抹月色。
陌生的甬道,明晃乳晕照显狭窄的走廊。
扭曲变形的空间感,让远漓很不舒服,空气中弥散著淡淡的腥味,熟悉的腥味。
心头涌现不安,景象便便扭扭,好似对著哈哈镜。费了好大的神才辨认出这片楼道。
诧异万分,原来此处正是学校的宿舍楼,只是间隔,窗户的朝向都有些微不同,应该是另一幢。
“救命!救命!别杀我!”
不远处,从一扇门内流溢出歇斯底里地呼救。男音吊高八度,显然是慌神慌智。
“快救他……阻止……快阻止……”
突然,背後传来幽幽轻语。猛然回头,竟是那位老婆婆。
“啊啊啊──!”
裂肺的凄惨嘶喊,仿佛绝望划开天边。
浓烈的血腥扑鼻而来,虽是未见那如墨的红,却是让远漓浑身颤栗不止。
老人在他身侧哭泣,寒意驱逐了所有温暖,冰窖般的冷。
“救他,快救救他……”
救谁?你到底要我救谁?
好冷……好冷……
少年瞪著地面,就快受不了这骤降的气温。
第二十五章:命案(一)
“远漓……远漓!”
如返景的阳,踏足严寒鬼魅的梦魇,冬末春初,化开凝霜,嫩叶冒枝头。
少年被冻结的呼吸,升华,气随心肺。
突地睁开双眼,温暖包裹全身。周围不再墨黑空洞,柔和的光源洒满房内的每一个角落。
远漓深吸一口气,身子仍在发颤。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