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庆是表兄弟。”他的声音低沉,似乎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表情怪怪的。“因为我父母都在国外,所以从小就在姨妈家长大的。我和小庆从小就好得不得了……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兄弟情深,但我自己知道不是的,很早就知道……。”他似乎自己回到了过去,他脸上的神色又是甜蜜又是痛苦。
“那你为什么又结婚了?”我问。头一次听说别人的事情,我实在是好奇。
“我……我不能害了他啊!”他的声音让我惊惧,爱他,却害了他?我无法理解。
“我考上大学后,渐渐知道了我们这种关系意味着什么。我想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觉得张庆现在正常了?”想起这可能就是张庆变成这样的起因,我不由痛恨眼前的这个人了,声音格外尖锐。他没理会我话中讽刺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先不说我父母如何,单是姨妈和姨夫,我就够对不起他们了。他们从小把我养大,可,可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忍住发问的冲动,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开始疏远他。为了不再见他,我放弃了回成都的机会,留校想教书。谁知,谁知小庆高考完了我才知道,他所有的志愿竟然全部都是这个学校!后来我又转到实习科当实习老师,一年有大部分时间躲在海上,我心想,这样我就可以不见他了吧。但,但他却不知找了什么理由又说服姨妈让她找人转到了你们专业……”
我从没想到平时一直嘻嘻哈哈的张庆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秘密!痛苦藏得太深,怪不得他经常说些奇怪地话。而眼前的这个人,为了爱逃到满世界跑,又怎能不让人同情?
“在船上见到他的时候,我又是高兴又是害怕。我不知道他还能做出什么来,也深怕他做出什么来,所以我尽量和他隔的远远的。后来我看到你们很要好,所以我以为……”
我正要再次澄清我们的关系,他却摇摇手阻止了我。
“后来我知道了——就在那天过台风的时候。在我来说,那只是我所遇到的危险之一,小到实在是不值一提。但对小庆来说,他却想到了可能和我再也没机会见面了。那天他晕船很厉害,还是找到了我。他和我说你和他是好朋友,说就算明天要死了,也要和我在一起,还说要我死了离开他的心,他要一直追到我死为止……他一下子说了那么多死字,我让他吓坏了,我,我只是不想害他,但却没想到他已经……所以我就让他留了下来……”
“他每来一次,我的内疚就加深一次,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人,他们一家都对我这么好,可我却……把他带到了这种境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甚至无法思考我们这样意味着什么;但他一离开,我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可饶恕,我恨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气:“就这样一直到你们下船,我也马上申请公休。回到学校我马上给父母和姨妈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要结婚了。”
“你真结婚了?”我问道。听了他们的故事,天知道我多想他们俩能在一起,上帝保佑,他的答案是否定的该多好!
“是的……”他抓住自己的头发,把脸深深地埋进怀里。
我不忍心再刺激他了。他那样是认为自己错了吗?他是在后悔自己的退缩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
“我在三亚接到姨夫的电话,知道小庆出了事,所以匆匆赶来了。我在路上的时候想,是不是我的事给他的刺激太大了,所以让他做了什么不理智的事,但却万万想不到,他会是这样……”
“那张庆这样都是因为你嘛,你刚才为什么还问我那些……”我还是得搞清楚,不然背了黑锅还乐滋滋的跑前跑后的,多冤呐!
“大夫刚刚和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小庆虽然从小比较娇气,但他还是挺开朗的一个人,如果单单是我的事,他也不至于这样。”
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我,好半天才说:“后来大夫又说,他们在给小庆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他有……被侵犯的迹象……”
我快吓死了,小心地问:“你是说,他,他被人……侮辱过?”我想了半天,才想起用侮辱来代替那两个肮脏的字眼。
“对,开始只是例行检查,但发现白血球偏高,然后就发现身后有伤口,而且已经开始化脓了……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
我苦笑道:“他那么壮,你看看我可能吗?”
“我是昏了头了……”他抱歉地看我笑了笑。
“张庆那么壮,肯定一个人是对付不了他的……”我说着,都不敢想下去了。分开刚刚一个月,他,他竟然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事!
“大夫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从他现在的情况看,他是身心受到双重打击才这样的。潜意识里他想忘记一些事情,所以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你也看到了,他连我都不想认识……我开始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才……”
“啊,想起来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张庆当天回宿舍的时候,脸上是带伤的!”
“你确定吗?”他急问。
“对啊,我还专门问过他们寝室的,他们说他提着行李进来的时候就有了!”
他想了一下对我说:“我去和医生谈谈,你先上课好了。今天我和你说的事……”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再次说:“放心,我和张庆是好朋友!”我加重了后三个字语气。他看着我点点头,去找医生了。
33
回到学校刚好吃午饭,我到食堂找到江波,他把打好的饭端给我,我笑着说:
“谢谢!”
自己觉得语气挺诚恳的,可还是吓了他一跳。
“你没事吧?”他怀疑地问,那眼神好像我也得了精神病一样。
“我就不能和你客气客气?”我可是觉得奇怪了。
“别,你不客气的时候我挺适应的!”他坐下来和我一起吃,脸上明显是小生怕怕。
我低声对他说:“我是不是对你挺坏啊?”
“啊?你才知道啊?我可是受压迫多年了,一心盼着……”他正要滔滔不绝如黄河泛滥,看我脸色渐渐晴转多云,急忙掉转风向,“哪里啊,很好啊,谁说的!”我想笑,可没笑出来,脸给扯出了一个奇怪地表情。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信誓旦旦。
“什么?”他可不知道我正无法控制乱想起来,不同的是他成了张庆,我成了刘征……想了一半,我又说: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对,就这样!”
“哎,你没事吧!?”江波有点急了。
“没啊,什么事?”我回过神来,看着他正四处张望,看有人注意我们没有。
“你,确定?”他还是不能肯定。
“没啊,我怎么了?”我也奇怪他的反应了。我不是好好的嘛!
“哦,没事,我多想了……”他重新坐下来,末了忍不住建议,“你今天不要去医院了吧!”
“不知道啊,张庆表哥来了,估计他会在吧!”我说。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点点头。
“你到底怎么了?”我对他的奇怪表情实在是不解,于是反问道。
“没啊,就是怕你住多了,过些天我也要去医院陪床了!”
“什么啊,不会让你陪张庆的,知道你胆小!”我笑了,他原来担心这事儿呐!
“也不知道我笨还是别人笨……”他说着闷头大吃,我没注意他说什么,光顾着继续我脑海中的浪漫故事了……
当天果真没再叫我去医院。后来我又过去看了张庆一次,他已经不大理我了。不知道是病要好了还是又加重了。刘征一人在医院忙前忙后的,听辅导员说,他的新婚妻子还在三亚呢。再过一星期,张庆被带回了成都疗养,我和班长及辅导员去送的机。据刘征讲张庆已经大有好转了,但一直到他进闸,我们都没见过他和我们任何一人说话。脸上始终是那种冷冰冰的表情。飞机起飞了,我想着飞机里坐着的那两个人,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一旦张庆恢复了,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他所经过的事情,是痛苦还是漠然置之?我倒宁愿他永远就像现在这样,也许什么都不记得对他来说会更好;而刘征呢,他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放弃了现在,应该也后悔了吧,还有他的妻子呢?他该怎么向她说明这一切?可能我操的心太多了,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这些。也许我真得像刘征说的那样吧,太容易让份外的事情分心了。“爱上你的人如果太敏感了,会很苦的……”这话是我去看张庆的时候刘征对我说的,我当时到没在意他说的这些,而是问他怎么知道我不会泄露他的秘密,他奇怪地看着我说因为他知道我也和他们一样。我下意识地摸摸脸,问我脸上也没字啊,你怎么知道的。他说其实恋爱的人都有记号的,只要两人在一起,只要稍微留意一些,就能看出来了。我听了心下一惊——我和江波的事岂不是早让有心人知道了?后来又一想,知道就知道吧,那又怎么样!不过想归想,回去后我还是好好研究了一下江波和我的表情,想看出什么异样来。可惜的很,我确实是没这个眼力。反倒是江波让我又吓到了,惊叫:
“人家张庆都要好了,你怎么还这样啊!”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张庆的事在同学们中间流传了好长一段时间,于是有了种种不同的版本故事,当然,真实的情况谁也没有猜中。我为他守着这个秘密守的非常辛苦,因为江波总是一想起来就和我套话,在他看来,我肯定隐瞒了什么,不然不会自从这些事以后就经常莫名其妙地对他好起来——不发脾气了,也经常偶尔给他洗衣服了,甚至连说话也温柔了。他一边享受着我的转变带来的好处,一边也不忘了劝我:
“你就招了吧,招了你就不那么愧疚了,还能让我天天给你打饭,外加顺手洗你的裤头,哎呀,你就招了吧!”
他怎么跟唐僧似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我们刚刚开学没几周,马上过了元旦就要考四级了。江波急得上蹿下跳的,天天让我考他单词。他要答对了就亲我一口,答错了就让我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