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尽欢- 第4部分

　

　　3、Chapter　3　

　　果然是来者不善。
　　宸飞暗自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丝浅笑，他处变不惊的姿态似乎让尹宇灏比较满意，则又低下头去看签约文件。
　　而对宸飞来说，好歹自己也在曜天独当一面了多年，在他看来，面临问题时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是作为领导者最为基本的，如果连这都做不到，又凭什么当曜天的老大？
　　宸飞并不推卸责任，不过容念亭要的解释他却给不了，曜天内部出了卧底那也是曜天自家的事，与Revive一点关系都没有，Revive自然也无权来干涉，他则更没有义务要告诉容念亭这些。
　　“这次的事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忽，对此我很抱歉，根据交易合同上所写明的条例，我会按照那批货的十倍价钱给予贵公司赔偿。”宸飞的口气虽淡，说话却是直奔重点。
　　按照那批货的十倍价赔偿，也就是两百万，而昨晚宸飞也说了，他将承担起此次事件的全部责任，所以这两百万不是尹家来负担，而是从他自己的个人账户中出，好在这些年他经营“SEX”还是赚了不少的，两百万对他而言倒也不是很大的手笔。
　　只可惜他一心想要拿钱来省去麻烦，可对方却并没有如此妥协的意思。
　　“这并不是钱的问题，Revive不会在乎这二十万或二百万，只是我觉得，曜天理应给出一个交代。尹二少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信誉的重要性，还是说，你其实是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念亭面带微笑，言辞却是极为犀利，实则也是在给宸飞一个下马威。
　　宸飞又岂会不知道对方的用意，当年容家老头子之死虽是他哥动的手，可他在其中却起了关键作用。那时他与容念亭走得很近，两人互看对了眼，也就经常约了一块儿喝酒，他便是趁此机会从对方口中套得有利消息透露给了他哥，这才间接害死了容老头。
　　容念亭只把他当做罪魁祸首，宸飞自然是不会在意这点的，那以后两人关系闹僵，他知道容少对他必然心存恨意，而这次容念亭回到上海，只怕是刻意来找他报仇的。
　　有了这一层认识，宸飞用词也越发谨慎小心，只为了不让容念亭抓住把柄，“容少言重了，曜天对待每一笔交易都很认真，但凡事总有个意外，而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弥补你们的损失。”
　　“我说过，并不是钱的问题。”念亭这句话一甩出，宸飞再听不明白就是真傻了，这件事摆明了只能用钱来解决，偏偏容少爷总在强调不是钱的问题，这不是刻意刁难是什么？
　　既然如此，宸飞索性把主动权丢给了念亭，“那么容少有何高见？”
　　“货我照旧要，一千克的海洛因换成五千克，事后我会派人去取，但这里只是一百万，而另外一百万，就当买二少你一个方便。”按照合同要赔偿的两百万，他如今只取一半，当然不会是白白便宜了尹家的。
　　这道理宸飞自然也懂，却见他摆了摆手，示意念亭接着说，而后念亭便又开口，“明天在浦东有个小型宴会，如果二少愿意赏脸，我希望你能跟我一块儿参加。”
　　念亭话音未落，宸飞脸上最后的那一丝笑意已然全部散去，若要他说，他当然不愿意赏脸，可他心里也明白，这话一旦说出口，只怕以后再也别想和Revive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了，对此他是不在乎，但老头子却很看中与对方的合作，所以这话说不得。
　　宸飞没有开口，倒是沐扬先出了声，“不知道容少明天要参加的是个什么样的宴会？”他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容念亭突然找宸飞陪他一块儿出席宴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隐情谁都说不准。
　　而容少爷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任何，只随口敷衍了一句，“朋友间办的聚会而已。”他说完，则又看向了宸飞，“不知尹二少爷肯不肯卖这个面子呢？”
　　宸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瞄了一眼父亲，尹宇灏依旧在低头看合同，好像对他们的谈话漠不关心，不过他的这种表现恰恰说明他对与Revive的签约很重视，这样看来，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轻轻呵了一口气，宸飞无奈地耸耸肩，终是选择了妥协，“好吧，明天几点？”
　　“我会再打电话给你，你的手机号码没有变吧？”念亭唇角的笑意越发深刻了些许，而这句话却带了点暧昧，隐隐中让人感觉他俩的关系应是匪浅。
　　“嗯，没变。”宸飞的视线无意中瞄到沐扬，发现他哥的神情似乎仍带了些担忧，于是他冲其摇摇头，示意没什么，而后才又对上念亭的眼，“对于这次的事，我代表曜天表示抱歉，但既然已有了解决的方案，那我希望今天过后，容少就不要再旧事重提了。”
　　“当然。”念亭很是爽快，那以后，尹宇灏也看完了合同，双方就合同上的一些细节又洽谈修改了部分，最后意见达成一致，合约顺利签成。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尹宇灏送念亭下楼，而沐扬却带着宸飞回了办公室。
　　“容念亭让你陪他去参加的那场宴会一定没那么简单，你明天自己小心些。”沐扬倒也直接，刚才容念亭在场，有些话他不便明说，这会儿只有他们兄弟俩，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我明白。”宸飞虽然不清楚容念亭那家伙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有一点他很确定，那人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两年前容家宣布破产前，容念亭疯子一样地派人当街对他开枪，这一次回来，自然是要做当年没能做成的事，只是这两年容少爷似乎学得善于隐忍得多了。
　　“明白就好，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逞强。”沐扬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表面看着就像个纨绔公子，偏偏很多事情都一个人默默地扛，然而逞强，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放心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宸飞笑了笑，随后瞄了眼墙上的钟，发现时间不早了，则又站起身，“我下午有事，这就先走了。”
　　沐扬送他到电梯口，“嗯，今晚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来了。”伴着这句话，电梯门在面前打开，宸飞走进去，又朝沐扬挥了挥手，“哥，回去吧。”
　　“嗯。”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沐扬方才转身离开，而宸飞感受着电梯的下降，终于再也撑不起一丝笑容。
　　走出尹氏，宸飞随意找了家面馆叫了碗面，他下午赶着去墓地，也就草草解决了午饭。刚结完帐手机就又响了起来，他看着号码陌生，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接起后才发现，原来这竟是容念亭打来的电话。
　　念亭倒也直接，电话一接通就问：“中午有空吗？宸飞，一块儿吃午饭吧？”
　　电话中，念亭的声音听上去稍显轻佻，带了点玩味，而宸飞却是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没空。”
　　念亭也并不觉得尴尬，则又问道：“那么下午有空吗？我带你去兜风吧？”他这样就像是有钱家的公子在把漂亮妹妹。
　　宸飞坐上车，依旧是冷冰冰的两个字，“没空。”
　　而今天的容念亭也不知道是哪儿抽了，居然仍不放弃，接着问他，“晚上总有空吧？你我很久没见了，我请你喝杯酒怎样？”
　　“没空。”宸飞懒得理他，直接断了线，然后发动了车子，往墓地的方向驶去，他心说：我这一天都忙得很，哪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容大少爷一块儿发疯？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念亭离开了两年多，而阿策也死了两年了。这两年宸飞总是在想，如果容策不曾遇见他，那么也就不会死了吧？
　　一切都怪他，竟然会因为相同的姓而去怀疑阿策的身份，其实容策和容念亭长得一点都不像，这点有眼睛的人都辨得出，可惜当初自己真是瞎了，所以他故意接近阿策，等把对方钓到了手，这才愚蠢地发现是自己弄错了，结果只好做负心人，却因此害得阿策出车祸身亡。
　　宸飞始终记得，他与容策提出分手的那一晚，容策问他：“为什么是我？”当时他没能答上来，一直到今天，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天他到容策墓前时，正好他父母也在，宸飞向二老打了招呼，然后给阿策上了香行了拜，后来他将事先买好的那束花摆在墓碑前，便与容伯伯和容伯母坐在一旁聊了起来。
　　容伯伯说：“你这孩子真是懂事，我们家阿策生前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宸飞低下头，嘴边的笑容略带了点苦涩，“容伯伯过奖了，其实我没那么好。”他心想：如果这二老知道他们儿子的死是他尹宸飞所造成的，一定会恨死他的吧？
　　那日三人在墓旁聊了很久，直到黄昏时，宸飞说开车送他们，这才与阿策道了别。
　　途中宸飞问了点老人的生活，说如果有需要可以上尹家找他，若能帮上忙他定当义不容辞，那二老很是感激，几乎把他当作了自己人，可越是这样，越让宸飞感到自责。
　　把两位老人送到家后，宸飞就走了，那时天色已暗，他还没有吃晚饭，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胃口也不好，不想吃饭，于是索性就直接去了那家名为“Vogue　in　Kevin's”的Gay　Bar，这地方以前他和阿策去过一回，那时他说这家酒吧环境很好，但是阿策却不以为然。
　　容策死后，他经常会去那里，两年过来，早已混了个熟脸。
　　“今天是来买醉的？”调酒师阿J给宸飞递上一杯Martini，笑着问他。
　　宸飞挑了挑眉，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大口，“为什么这么问？”
　　阿J双手伏在吧台上，认真地凝视着宸飞的双眸，“去年的今天，你来我们店时也是这么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而那天到最后你喝了个烂醉如泥，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宸飞笑了笑，指尖就着玻璃杯轻轻摩挲，“这可不单单是印象深刻而已，阿J，你很细心。”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口气灌了下去，继而把空杯子推到阿J面前，“不错，我今晚就是来买醉的，给我再来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