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慢悠悠地向前行驶着,坐在车内的麦家恒却心急如焚。
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冯逸的体温,鼻端似乎还嗅得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是他经常抽的香烟的味道。他就坐在身边,和他挨得如此之近,近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麦家恒抬起屁股,稍微向旁边挪动了一点,想与他保持一点点距离,却没想到汽车突然转弯,他的身子又压了过来。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如果和他继续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麦家恒觉得自己的心脏真得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如果说恋爱的感觉就是脸红心跳,那么这两项麦家恒全占齐了。可他认为他俩根本还没恋上,自己一人在这儿胡思乱想,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他偷偷看了冯逸一眼,居然被捉个正着。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世界陡然变得安静无比。对方的眼里闪动着一抹异样的光芒,似柔情又似刻意的隐忍,他实在琢磨不透,压下心头的悸动,强行收回视线,然后僵硬地转过头。
发现他在偷看自己,冯逸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心里却感到雀跃不已。
上学的时候忙学业,踏入社会后忙工作,活了二十七年,冯逸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一次恋爱。如果说恋爱的感觉就是两个人傻傻地坐在一起心里也会觉得很甜蜜,那么冯逸总算头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无法抑制激动的心跳,脸上的温度不断地升高,再升高……
尽管知道一头栽下去后会越陷越深,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
半个小时的车程好像瞬间即逝,又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从车上走下来时,两人脸上都泛着可疑的红晕。
司机大叔瞧了他们一眼,嘴里嘀咕着:“开了二十几年出租车,同性恋见得多了,却从没见过像他俩这么纯情的,都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小学生似的。”
这段话被风吹散,他们听得不太真切,只是朦朦胧胧听到同性恋、纯情、小学生什么的。
两人面面相觑,有点犯傻,然后同时别开脸。
麦家恒还能解释,自己的脸是因为发烧给烧红的。
而冯逸却找不出任何借口,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去你妈的小学生。
☆、恼人的饭局
进了医院,冯逸叫麦家恒坐在大厅里等着,自己则跑去挂号。
他挂了一个内科和一个外科,走到麦家恒身边问:“先去打退烧针还是先去处理伤口?”
麦家恒一时做不出决定,正在考虑的时候看见他把双手伸了过来,还以为他又要把自己横抱起来,赶紧站起来,拖着一条腿朝内科的方向走去,“先去打针吧。”
冯逸的眼皮跳了跳,依然保持着勾腰伸手的姿势。其实他只是想做一根拐棍,可惜麦家恒没给他机会。他故作镇定地直起身,跟在麦家恒身后磨磨蹭蹭地往前走。看着前面的人一瘸一拐,走得有点吃力,满肚子都是怨气的他硬是没走上前搀扶一下。
诊断过后,发烧39度,医生开了几盒感冒药和一张诊断单叫麦家恒去注射室打一针退烧针。
七弯八拐地来到注射室,打针的护士是个胖阿姨。
她叫麦家恒脱了裤子坐好,接着拿出一根针管。
冯逸把针药水递给她,嘴上问道:“你们这儿没有男护士吗?”说完觉得还是不妥,不管是男是女,他就是不愿意麦家恒把屁股露给别人看。
胖护士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把药水吸进针管里,对麦家恒说:“坐过来。”
对比之下,麦家恒显得坦然多了。
他坐到高脚凳上,把手伸到后面抓住裤头往下一拉露出半个屁股。
冯逸在一旁干着急,冷着脸说:“把裤子往上拉一点。”
麦家恒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胖护士很是不满,把对冯逸的怨气全发泄在麦家恒身上,手握针管用力插。进麦家恒的屁股里,嘴上还阴阳怪气地讽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个屁股。”
……
两人沉默不语。
麦家恒赶紧穿好裤子,跟着冯逸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之后,两人又来到内科诊断室。
医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一脸严肃的样子。
检查完伤口后,老医生语重心长地对麦家恒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太不爱惜身体了。你看你的脚都被割成这样了,简直惨不忍睹。以后走路的时候记得看路啊……”吧啦吧啦一番说教。
冯逸木着一张脸提醒:“先帮他把伤口处理干净。”
老医生瞧了冯逸一眼,表情有点不悦。
清理完伤口,看着那道最深的口子,老医生忍不住又念叨起来:“瞧瞧,这块儿地方连肉都翻出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要牢记今天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莽莽撞撞了。”
冯逸站在一旁指挥:“给他抹点药,消炎止疼之类的。”
老医生的脸色很难看,拿起一瓶喷雾剂喷在伤口上。
“嗷嗷嗷!”麦家恒呲牙咧嘴地瞎叫唤,伤口就像被撒了一把盐似的,差点把他给疼死了。
老医生很满意,嘴上却不咸不淡地说:“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疼就受不了。我给你上点药,再包扎起来就不用缝针了,记得不要沾水,配合着吃消炎药,隔一天过来换药。”
几乎是话音刚落,冯逸那欠扁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给他缝几针。”
……
老医生忍无可忍,伸长脖子冲着坐在门口的护士嚷嚷:“小张,你是怎么做事的?诊断室是清静之地,哪能让人在这儿吵吵闹闹的。这么吵,我还要不要工作了?!”
张护士闻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冯逸赶了出去。
瞧见这一幕,麦家恒笑得浑身乱颤。
忙活完这一切,两人才从医院走出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了。
现在虽然是九月底,但午后的阳光还是有点刺眼。
麦家恒仰起脸,眯着眼看着走在身边的男人,对方的面容还是那么冷峻。但他却知道在这副冷漠的外表下其实埋藏着一颗闷骚的心。
闷骚的男人总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而冯逸就是个典型。他深沉、谨慎,不易亲近,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他不会油腔滑调,不擅长表达内心的情感,只有和他接触过后才会知道他其实心思细腻,体贴温柔。
回想之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一幕幕,麦家恒忍不住笑了。冯逸所说所做的一切虽然让那几位医生护士感到抓狂,但他明白对方这么做是对他的关心。接触越深,陷得也越来越深。有人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而新的感情还没开始,麦家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原来的那段感情。曾经的记忆开始慢慢变得模糊,那个曾伤害过他的人的容貌,他似乎已经记不清了。
他看见冯逸转过头来,头一次因偷看没有避开对方的视线,反而笑着说了声谢谢。
冯逸问他,谢我什么?
他笑而不语。
阳光下,两道影子渐渐拉长,随着迈动的步伐,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从医院回来后,麦家恒没去上班。本来他准备跟着冯逸回公司继续工作,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冯逸恶声恶气地命令他快点回家休息,并且放了他几天假,叫他等伤口愈合了,感冒好了,再回来上班。他哪儿拗得过对方,他一向温顺得像只小绵羊似的,从小到大,始终都是别人说着,他听着,别人吩咐着,他照做着。更何况那个给他下达命令的人是冯逸,他一点也不愿违抗对方的意思。
在家躺了几天,麦家恒觉得自己身上都快长蘑菇了。还好每天冯逸都会发短信提醒他去医院打针换药,紧接着他又会回一条短信过去,两人顺便聊会儿天,不至于令他感到太无聊。
算算时间,在家里休息了四天,眼瞅着伤口快要愈合了,麦家恒准备换完最后一次药就去公司上班。他心想等会冯逸发短信提醒他换药的时候,顺便把对方喊到家里来,做顿饭给他吃。
他提前去医院换了药,然后再去菜市场买了许多菜,全是冯逸喜欢吃的食物。回到家他把菜洗好切好后,便坐在沙发上等着对方的短信。
从下午等到晚上,一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他这才明白冯逸不会发短信过来了。他本想主动发一条过去,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带着一丝遗憾,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睡了。
第二天,麦家恒踩着上班的点儿来到公司,刚走进营销部就看见大家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月了,麦家恒还是有点融不进同事圈里。也许是接触久了,大家对他的态度不像之前那么恶劣,偶尔也能和他说说笑笑,但始终保持着一份疏离感。如果非要深究其原因,估计是他和冯逸来往得太密切,而且冯逸对他又特别好,让人感到嫉妒和不平,无意中在他与同事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
平时看见大家围在一起聊天,麦家恒是不会凑过去的。他正准备推开办公室门,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冯逸的名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站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
“都这个点了,冯经理今天肯定不会来公司了。”
“嗯,他前天喝酒喝得胃出血进了医院,听说昨晚又要去喝,喝完了估计也爬不起来了。”
“唉,虽然他平时总压榨我们,我也不忍心看他把身体弄垮了。”
“是啊,他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
麦家恒怔住了。
脑海一片混乱,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喝酒喝得胃出血进了医院……
他发觉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发抖,立刻转身冲到大家面前,开口就问:“冯逸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他为什么要喝酒?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越说越大,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