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在想什么呢?”辉在亨身上呢喃着。
“輝,我们就这样一直下去吗?”
“你、在说什么!”辉陡然停止了动作,直起身直逼亨的眼睛,可亨的脸却歪向一边,没有去看他。
“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座房子……我……想去外边,想像辉一样去学校,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至少,有那么一次也行……”
脸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扳了过来,亨惊异地望着辉眼中的明亮变成一团火焰,然后,那火焰的颜色在渐渐变暗,由红转黄,由黄转为黑色……
“輝!”亨在惊觉那只手开始加力前惊呼出声,辉的力量骤然消失。
“对不起,对不起,亨……有没有受伤……”辉俯下身焦急地察看亨的脖子,只有非常淡的痕迹,不足以致命。
“我没事……”
话音没落,人已经被辉死死抱住,感觉骨骼都在发出哀鸣,但亨硬是忍住一声没吭。
“告诉我輝,发生了什么事……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亨努力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着。
“有谁,告诉过你什么吗?”辉松开亨,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越平淡反而就越让人心惊。
“没、没有……”亨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慌。
“这房子里没有几个人,想知道是谁实在太容易了……”
辉的语气如六月飞雪,令亨一阵发抖。
“不要……輝……”
一只手伸到亨眼前,吓得他猛地一闭眼,但那只手只是轻轻的抚了抚他的脸颊,然后柔软的唇又凑了过来,轻轻点触着亨的眼睑、鼻尖、嘴角、下巴……轻柔得又如一阵春风。
但风中,却有寒气侵袭而来:
“亨,别想离开我……好不容易抓到了你,我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唇被狠狠吻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亨的心,在刹那冰冻……
55
第二天下午在房间见到阿虎,意外地看见他脸上和手臂上都是淤伤,却还是笑眯眯地向自己打着招呼。
一下子都明白了的亨只能张着嘴颤动着唇,什么都没说。
“我没事,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还没死……”阿虎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取过一张纸巾替亨点了点眼角欲出未出的泪滴,柔声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多嘴,活该受罚……”
亨捂住了脸:“輝……辉……一直是这样的吗?”
“他是这里的主人,从同门的角度来说,他等同于师父,所以,这是他的权力……”
“不、不是的、不是的!”亨摇着头,“輝不是这样的,輝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宽厚温暖的大手抚上了亨乱摇的头,将他带进了不算熟悉却也并不陌生的胸膛里,阿虎的声音听在亨的耳中似乎也是虚虚实实:“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糊涂比认真好……忘了吧……”
泪水又如开闸般汹涌而出,亨靠在阿虎怀里不住地呜咽着,明明觉得不舒服心却柔弱得无法推开他。
不知哭了多久,他忽然止住呜咽,低声道:“我想去见阿青……”
阿虎很干脆地回答:“可以是可以……不过,后果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我没关系……阿虎呢?会受罚吗?”
“谁知道呢?”阿虎的回答仍然虚实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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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辉外出不在家的时候,阿虎拿了普通的衣服,让亨换上,从后面带他离开了宅子。
坐进车里时,他又最后确认了一遍:“亨少爷,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我只想和阿青见一面……这样,也会让輝生气吗?”直到此刻,亨还是觉得,辉不会为这点事就大动肝火。
——我所认识的辉,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所知道的辉少爷,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毫不挂心,没有丝毫感情……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绝对不应该活在人间……然而,他还是活着,甚至比任何人都活得坚强,却坚强得让人害怕……”阿虎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得关节突出,亨扭头望着他,感觉他在冒冷汗。
——他所形容的,真的是輝吗?十年前,我在船舱里认识的那个可爱聪明的孩子吗?
亨放在双膝上的手也紧握起来。
“除了你,亨少爷……”
“咦?”
“辉少爷这几个月对你的言行,已经够这里仅有的几个人吃惊好几年的了,甚至也能让不在这儿的那些人吃惊一段时间……大家都觉得,现在的辉少爷,才不是真正的辉少爷……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他说得很平实,声音也很低沉,亨明白,他绝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危言耸听。
可是,我眼中的辉,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
“辉少爷对你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执着是件很可怕的事,可以让人坚强,也可以让人疯狂……就像金秋……”
提到金秋,亨的心又是一阵狂跳:秋哥对我的执着……也算是一种吧。一个人对重要的玩具,也会产生可怕的执着。
——可是,我对辉来说,是玩具吗?
亨用力咬着嘴唇,几欲出血。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算如此,你还是要去见那个叫阿青的人吗?”
亨用力点了下头。
——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秋哥会对阿青下毒手。如果阿青死了,那就是我的过错——不要,绝对不要再看到任何一个人因我而死……这是我的坚持!
“开车吧。”
他轻轻说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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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快速沿环山路盘旋而下,透过层层树木,可以望见无际的大海。蓝天、白云、波浪、海鸥……多美的景色都无法进入亨的眼帘。他靠在椅背上,头微歪着,睁着眼,又如从前,眼中空无一物。
“亨少爷……”阿虎边开边迅速扫了身边的亨一眼。
“嗯?”
“辉少爷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甚至可以说是精明的人……”
总觉得这话从前听谁说过,亨心中苦笑:秋哥也被那样说过。
“他和金秋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阿虎好像看出了亨的心思。
“咦?什么意思?”亨终于扭头望着他。
这回阿虎的目光则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不再盯着亨了。
“我是说,虽然按往常的惯例他没有那么快回来,不过他消息灵通得连电波都比不上……他要是发现了,赶回来是很快的……所以,最好的不惹麻烦的办法就是:见一眼你的朋友,什么都别说就马上回来。否则,只要耽误了一点儿时间,麻烦就大了……如果这个麻烦是辉少爷的话,和突然暴发一场战争没什么两样……”
“战争?”
亨想像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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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舒适、设置齐全、座落在山间的疗养院内并没有太多的病人,但医生护士却不少,走来走去,仿佛很忙碌。
阿虎带着亨从后门悄悄进入,在一棵树后站定,指了指前面花园中长椅上坐着的人:“就是他,对吧。”
亨定睛望去,阿青还是老样子,除了腿上的夹板早已取下,那张娃娃脸上没有丝毫的愁云惨雾。
“他没事,在这儿过得挺好。”
“嗯。”亨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椅上的人,回想着最后通话时的情景。
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过来坐到阿青身边,和他聊了起来。亨看见,阿青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欢喜的笑容。
——女朋友吗?或者是好朋友?都没关系,总之,阿青现在过得很好。
“走吧。”阿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回到车旁,亨的脚步似乎有些沉重,阿虎替他开了门,看着他上车坐好,才关上门,快步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准备上去……
就听一声枪响,亨从沉思中惊醒,望向车门前的阿虎,见他捂着胳膊软倒在一旁。
“阿虎!”
还来不及问话,车两旁的树林间就蹿出几十个手持武器的人,快速冲向车子,将两人包围起来。
“亨少爷,快跑……”
亨的手刚搭上车门,就被猛然拉开的门带得跌出车外,眼前突然一黑,已经被一只大口袋自头套下,随后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
——抢劫?绑架?
他不由得大声呼喊,麻袋外,不知谁狠狠给了他一下,正好打中腹部,疼得他那一声嘎然而止。
迷糊中,他觉得自己被塞进别的车里,然后车开了起来……
——糟糕,被绑走的话輝一定会不高兴的;不高兴的话,肯定会连累阿虎受罚……这次带我偷偷跑出来,他肯定会被罚得很重,甚至还会送命……
拼命扭动身体,但外面,有人用绳子又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老实点儿,否则就打到你不能动……”
那不是本地的口音……
亨停止了挣扎,绑架者觉得他放弃了抵抗,低低地笑起来,开始互相对话。亨听出了他们的语言,那是泰国语,在天堂时,他学过一些,可并不算熟悉,从能懂的支离破碎的言语中,亨听见了“天堂”,也听见了他们在说自己:小九。
——天堂,失落天堂;自己,天堂的小九……
原来自己又成了某人的目标。
56
得意的笑声,身边的人似乎在讨论金钱的数额。
亨全身酸软,那一拳着实不轻,加上汽车在山路上颠簸,胃正在翻江倒海……
——輝,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闭着眼睛,泪水已经浸湿了身下的麻袋。
车内突然一声惊呼,却是开车的匪徒。
亨听见有人在惊慌地高声叫喊“撞死他”。
——谁?谁来了?在车的前面吗?
咚的一声,车身震了一下,随后一阵乱枪疾射,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身边的惊呼和惨叫……
一阵惯性感觉,车子肯定是失控了,摇摇晃晃不过几分钟,猛地撞到什么东西上,“嘭”的停住。
亨在后座上滚了几下,好像身边倒着几个人,都做了他的肉垫,才让他在猛烈的撞击后没有受伤。
有一股奇怪的糊味传来,亨动弹不得时,就听见有人在喊:“亨少爷……”
“阿虎吗?”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阿虎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嗯,好像没有……”
“别着急,我这就把你救出来……”
听着一阵刺耳的铁皮翻卷的声音,鼻中却还是闻见奇怪的味道:
——是汽油吧,油箱漏了;那股糊味……应该是哪儿起火了吧……
“别害怕……”
阿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在用劲全身的力气做着什么。
“要爆炸了吗?快走吧,别管我……”
亨用力动了几下,自己的身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