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的声音从水声中传来:“醒了?”
阿青突然想到昨晚少年身上的伤,忙望向发声处,急问道:“身体怎么样?”
“里面没事了……至少不觉得疼……前面我半夜醒来自己擦的,今天醒过来时觉得也好多了……本来就不算什么……”
少年关了水,擦干身体只套了上衣,走到阿青床边望向他。
阿青突然觉得身体一下子热起来:少年平静冷淡的表情,极其普通的容貌,已经瘦得只仿佛是一具骨架的身体,不仅不让他感到厌烦,反倒越看越冲动,想紧紧抱住他,把他揉捏进自己的身体中。
原始又恶意的欲望支配着阿青的大脑,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但仅是在头脑中想象就让他又产生了自我厌恶感:这样一来不就和那些不把人当人看的客人们成为同类了吗?
他将脸转向墙,不敢去看少年的脸:“上午还有工作不是吗?有时间再多休息一会儿……”忽觉身上一凉,被子被掀开,于是惊慌地回头,“小九,不用……”
“我自己解决”还没出口,他就满含愧疚地望着少年一言不发地在自己身上伏了下去。
“唔——”阿青双手撑着床,仰起了头。
身体强烈的快感让他反倒想哭:
自己得到的只是少年的同情,他之所以为自己做这些只是因为他善良,而绝非出于爱;
自己明明清楚这点,却还是利用了少年的善良,在无法抑制的快感流遍全身时,罪恶感也充满了大脑。
“阿青……”事后少年仍然替他清理干净,然后问,“要不要我扶你去……”
“不用了!”阿青马上拒绝了,但还是不敢看少年的脸。
在他腿刚坏的那些日子里,少年不分日夜地照顾他,吃喝拉撒,无微不至……而他自己同时还要做着那些更费体力的工作……
“我、可以下地了,有拐撑着,这点儿距离没问题……”
事到如今,阿青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只说“谢”字就能了却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
“噢,那你自己小心……一会儿送饭的就来了……”少年起身穿好裤子,准备离开。
“不吃早饭了吗?”
阿青不止一次问过这句,少年淡淡道:“不用了……”他忽然凑近阿青,少见地笑了笑,“刚才吃饱了。”
普通的面容上陡然出现一种绝美的性感,一刹那,在阿青眼中,少年瘦弱不堪的躯体似乎被一团朦朦胧胧的气体所遮盖,隐隐约约中,那气体内的少年,与平常看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啊!”阿青惊异地瞪着少年。
但少年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才会那么说、那么做,阿青眼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少年并不知道。
“那么、我走了。”
少年走出房间时,阿青还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刚才少年站过的位置,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唉——”
少年轻叹一声,正要把门关上,里面,阿青突然叫住了他:“小九……”
“有事吗?”少年在门口停住。
阿青一脸愧疚,眼神里悲喜交融着,少年一下子就猜到他想说的话了。
“等赚够钱我们一起离开这儿,一起生活好吗?我……我会用一辈子来爱你……”阿青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哀求。
少年微微一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以后吧……”说着,他将门轻轻带上,从渐渐缩窄的门缝里看见阿青失落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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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关上以后,少年心情复杂地向最顶层的办公室而去。
虽然不是每天,但一个星期总有两三次,他应该去见秋哥,那是他同秋哥定下的“协议”。
为了加快还债的速度,除了接待客人之外,少年还有一项工作:试药。
秋哥管辖着天堂的色情业,但他最大的工作其实是制药,制作那些供客人享用的药,也就是催情剂,俗名叫做春药。只是这里制作的药药性比较特别,强到能致人死地,因此掌握好份量尤为重要。
在少年之前,很多试药的人都在短时间死去了,最长的也不过维持了一年,因为那药对人体有很大的副作用,长时间吸入、服用或注射都能给身体带来极大负担,最后因各种併发症死去。
当然,客人很少会用到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拿来给接待客人的男孩子们用的,特别是那些不太热情、工作不积极主动的,都会被命令使用这种药,否则小命难保。比起当场被“处理”,少爷们当然宁可选择用药,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种药带来的后果。
在试验效果不错的情况下,这批药就会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外面的市场,价格要比毒品低,可都能产生类似迷幻的作用,而且还会有性幻觉,所以受到年轻人的欢迎。特别是最近几年制作的已经不是药片形式,只是单纯的喷雾,像香水一样喷在身上,既有香味又有效果,非常畅销。
使用者们当然不会知道这药最初是怎么被实验出来的,但少年却清楚,他的身体清楚地记得那种感觉。
每次试药秋哥都会对他加重份量,那种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的感觉绝对不是什么享受般的快感,而是濒死的状态,在开始的阶段,还会因为气管受刺激而剧烈咳嗽,能把胃里的东西都咳出来。在有过几次经验后,少年就无法再吃早饭,否则那种翻肠倒胃的感觉和用药后产生的作用交织在一起,绝对会要了人的命。
不过还好,虽然每次都难受得要死,少年却活了下来,成为有史以来活得最长的“实验体”。而且医生也对他进行过检查,发现他除了外表看似羸弱、瘦如饿殍,可内部器官都工作如常,丝毫没有中毒或者功能衰竭的现象。
医生们不明白,少年也不想去明白,他只知道,秋哥对此很高兴很满意。
谁还在乎那些,只要能挣够赎身的钱就行了。
少年此刻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愿望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阿青。他想让阿青彻底脱离天堂,脱离秋哥的控制,安全地离开天堂岛,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是自己不可能得到的。
在遇到大门的时候,少年还抱有一丝丝幻想,但后来发生的事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
不管是谁,都无法把他从秋哥的身边带离。
既然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那么这次,至少要让阿青平安离开。
阿青当然不知道,不知道他同秋哥定下的约定:他要替阿青偿还全部的债务,同时还要做足双人份的工作。
走到明亮宽大的玻璃窗前,少年忍不住向远处眺望,在海的那边,是一座座城市,那里的人,都过着普通正常的生活。
他希望阿青能用初次见到自己时的那副明朗的笑脸,生活在那座城市里,像普通人一样有真正的欢乐,而不是像那个人一样,怀着被人背叛的悲伤,永远躺在冰冷的海底。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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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上升,在中间停住,门缓慢打开,一张妖艳的脸渐渐展现在少年眼前,让他顿时为之一怔,但立刻就低下了头,退到了最里面。
“呵,我说是谁呢……大名人……”进来的青年嘴角微挑,带着嘲讽不屑地口气,极尽轻蔑地说着,“一大早就兴致高昂地去见客人啊,还真想不到……这种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身体竟会这么淫荡,一天被上几次还不满足,还要哭着喊着接那种客人……”
来人一下子欺到少年身前,一只手撑着电梯内墙,把少年迫得后背紧紧贴住了电梯,露出一种得意且凶狠的眼神瞪着少年,慢慢凑近少年耳边低声轻佻地笑道,“喂,在男人身下的滋味很好吧?现在你这丑陋不堪的身子,没有男人一定会哭吧……哼哼——”他的冷笑声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还是说,你房间里那个残废根本无法满足你……”
他的个子和身材都要比少年高和壮,可少年对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毫不在意,只是听到他提到阿青,眼皮微微抬了抬,生气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继而又恢复了平静无波的面容。
越是这种冷漠不在意越能让来人愤怒,他一下子揪起了少年的衣领,几乎都能把他拎起来,叫嚣着:“你以为你是谁,圣女吗?当初还瞧不起我们这种人,现在不是也被千人骑万人踩的,不是也叫得挺欢!下贱就是下贱,装什么清高!你以为和我们不一样?其实更下贱,你这个下贱的日本小崽子!”
日本小崽子?
少年已经好久没听到这种“称呼”了,在船上那段地狱般的日子他一直被人这样呼来喝去,吃尽了苦头,甚至面临过被凌辱的危险……让一切黑暗都变得不存在的则是“他”,在遇到“他”后,少年才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希望。
但是,毁掉心中“希望”的,正是面前这个人。
恨意在少年心中升起,但刚一冒头就被理智所截断:“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这是水伯临终前叮嘱他的一句格言,已经过去的已无法挽回,正在到来的还可以补救。
他不会忘记从前的事,但也不能因为前事而影响到现在最重要的事。
“我去顶层,你呢?”
少年一眼都没去看抓着自己衣领青筋暴出的手,也没去看距离自己鼻子不到三公分的妖艳青年的脸,只用余光扫着青年身后的数字键,看着数字由低到高逐渐亮着,一直亮到顶层。
“叮”的一声在提醒电梯中的人,要去的楼层已经到了。
青年意识到少年要去见的人是谁时,脸色顿时大变,像只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吐出口中食物的野狗,凶恶地盯着目光旁置的少年,最终松开了手。
少年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走出电梯。
身后,电梯门又在缓缓关闭,仿佛要把人杀死的目光自背后射来,直至门关。
他的那种目光少年感受过不是一次两次,在船上,在第一次看到他时,少年就被他那种逼人的目光所威吓。
边走边想,记忆又回到了八年前的船上——
被卖上船后,因为没有买主愿意买下他,十一岁的少年成了船上的苦力,整天被逼着做这做那几乎没吃没喝。那时,除了他船上还有几个年龄比他大的苦力,来自不同的国家,互相语言都不太通,平时都不怎么说话。
他们中只有个十六七岁、长得比较标致的男孩子,有时会得到水和食物,但当他吃东西时,其他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谁都不会搭理他。
那时的少年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