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作者:长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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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作者:长雾-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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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中的人,我已在瞳仁里刻下你的影子,永远不会褪色。】
  他写下的那些旁白,也会突然在脑海里盘旋。
  
  冰凉的指尖、微湿的掌心、笑著哭泣的样子、带著鼻音的呢喃。在我心里空木作为漫画家的印象变得越来越模糊,而那个暗恋著继兄的脆弱的林森则清晰地强调著他的存在。
  我不该这样,我明白。但却时常忍不住想《眼中人》里有没有他自己的影子?继兄在出场时就已过世,是得到订婚消息所以彻底死心的隐喻吗?那迟到了三年的告白又是什麽?或者一切都是他自我安慰的妄想产物?我陷入了自己无聊的游戏。
  
  某天我终於决定戒除胡思乱想。我买了一袋食材,直接敲开林森家的门。
  “我答应了你哥会照顾你。”我这样说服他。
  “我年纪比你大好麽!”他反驳。
  我取笑他:“看起来真不像。”
  那天晚上我在他家自制火锅,他的冰箱里还是只有冰啤酒。然後我们就真的成为所谓的酒肉朋友了。
  
  从出版社的尾牙宴出来才晚上八点多,正好第二天是周末,我买了点宵夜去拜访林森,正好他家有暖气和取之不尽的冰啤酒。
  林森给我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惊讶:“你怎麽来了,今天不是尾牙麽?”
  “嗯,挺烦人,还是你这里清静。”
  “我在写新大纲,”他毫不客气地接过宵夜,“你自己看会儿书就回去吧。”
  作为他名义上的编辑,我显然对他的新大纲更感兴趣:“给《Ganymede》的?”
  “唔唔,不然还有哪里……”他总是懒得咽下食物以後再回答我的问题。
   “能先给我看看故事梗概麽?”
  他随手指了指书桌,我看了眼文字脚本的封面──《静谧之海》。
  
  《静谧之海》是个有点奇幻色彩的故事。
  拉小提琴的房东遇到了一个弹钢琴的房客,他们在音乐上有著愉快的默契。但是房客不能说话,他们都为此感到有些遗憾。
  房东慢慢对房客产生了爱意,害怕被拒绝所以什麽也没说。偶然得知房客的生日後,房东费尽心思得到了传说中有魔法的许愿松香。於是他的琴弦拉奏出了银色的音符,能够绽开魔法的花火,那里面包含著他的愿望。他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再次发出声音。
  当天晚上,他们在月光下的海边散步。房客开心地踏浪,竟然听见了自己的笑声。他惊讶极了,第一反应是对房东述说自己的喜悦与爱意,他想让对方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看海的房东却一直没有回头,只是面对著大海感叹:“真是一片静谧之海……”这是他的最後一句话。
  
  “这是什麽?”我抖抖稿纸问林森。
  “文字脚本。”
  “我是说结局……”我越来越搞不懂他的故事了。
  他头也没抬:“笨。”
  “说说。”我耐著性子哄他。
  “他用听力换来对方说话的能力,再也听不到了海浪的潮涌,所以是静谧之海。”
  “最後一句话又是怎麽回事?”
  “听不到声音以後就不太好说话了啊。”他理所当然地看著我。
  “所以他也没有听到所爱之人对他的告白?”
  “嗯。”
  “你……”我突然有些词穷。
  
  林森对我的反应有些不高兴,半天他才嘀咕了一声:“沈默的付出。”
  “哈?”
  “我只是想写这样的故事,沈默的付出,但是意外得到了回报。”
  
  本来不该再胡思乱想的我又忍不住开始思考他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沈默的付出与意外的回报在林森的生活里已经再也不可能发生了,他的继兄还有三个月就要正式结婚了。
  我真希望他能清醒一些,但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涉及他的感情问题。关於那隐秘的爱情,我什麽也不能说。
  
  “你有没有想过画少年漫或者少女漫?”我提出了突兀的话题。
  林森惊讶地瞪著我。
  我知道我逾越了,但我不能眼看他这样独自沈沦下去。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你究竟在固执什麽呢?那是不现实的。”我又胡言乱语了。
  
  空气在沈默中几乎凝固起来。
  
  “滚。”最後他说。
  
  
  毫无疑问,那天以後我和林森的关系陷入了僵局。并不是怄气冷战什麽的,我知道自己说了逾越的话,林森有理由生我的气。无奈的是我暂时不知道如何挽回。
  好在接下来工作很忙,连元旦都是在编辑部加班度过,我便没有那麽多心思去想这些问题。新年特辑结束以後还有春节企划,第一季度的《Ganymede》也要开始筹备。我想或许到时候可以将筹备《Ganymede》作为理由,再次接近林森,向他道歉。
  我真是个糟糕又怯场的朋友。
  
  虽然认真考虑过再见面要说些什麽,但是我没想过机会来得这样快。
  今年春节是二月中旬,一月初我们就定好了春节企划。无外乎一些作者的节日相谈与新年畅想,封面也加入生肖元素。至於去年盘点什麽的,在元旦特辑的时候就做过了,春节企划反而成了生肖卖萌的轻松企划了。
  那天是周五的晚上,终於差不多完成年关工作的我迎来了近一个多月来最完满的周末,却在睡下不久後被一个锲而不舍的电话吵醒。
  “请问是凌先生吗?”那边背景声音嘈杂,模糊听到一个陌生年轻人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又看看来电显示,这应该是林森的手机号码。打电话来的人是谁?
  “是这样,这边有位喝醉的先生,他说您是他唯一的朋友……”那个年轻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扶额,大概能明白状况了:“你们地址是哪?我去接他。”
  电话那头显然松了口气:“我们的地址是XXXX,真是太感谢您了,现在已经要开始清场了。”
  
  再次见到林森,他歪歪斜斜地趴在吧台上,大衣胡乱披放在腿上。旁边的酒保和我确认了一下身份,就让我把他带走。我不喜欢应付醉鬼,但喝醉的林森只是个反应迟钝的家夥,所以我勉为其难照顾他一下好了。而且,据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
  
  X市是一座几乎不下雪的南方城市,但入夜时刚下过一场雨。晚风携著潮潮的寒气,仿佛能透过衣物慢慢侵浸到身体。
  已经临近午夜了,冬夜的路上冷清得看不到行人。我们出来时,原本聚在酒吧门口拉客的计程车都走了,等了半天也没有再拦到一辆。
  “我们走一段路看能不能拦到车吧,站在这里干等实在是太冷了。”我对林森说。
  他呆了半天才点点头,一副认真思考过的样子。
  我有点想笑,扶著他慢慢走:“一会儿送你回去,还是跟著我回我那儿?”其实我有点不太放心他独自回家,因为他还有一冰箱啤酒。
  “都行。”林森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天空。
  城市的霓虹在潮湿空气的反射下,将夜空映出一半彤彤的红光。而另一半,散去的云幕後还能看到几颗星点。“猎户座!”他突然指著天空说。
  冬夜著名的猎户星座,我也认得。但是此刻我顾不上抬头,努力扶好醉鬼:“小心脚下路滑。”
  
  又默默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路过的计程车。
  醉鬼突然很自豪地说:“猎户座是我哥教我认的!”
  “嗯。”
  他兴奋地说:“我教你认好不好?”
  “好好走路。”
  “猎户座最能明显看到的是四颗星,它们组成一个四边形。四边形中间还有三颗星连成直线,那是猎户的腰带。”林森像个开心的孩子,胡乱指著天空。
  “嗯。”
  “记住了麽?”
  我忍无可忍:“林森。”
  “干嘛?”
  “别喜欢他了,行麽?”
  
  林森停下了脚步。我回头看他,但他的表情隐匿在路边树影里。
  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我真的把自己当做他的朋友,所以这样的话我又忍不住说了。我擅自从一个外人的角度劝他,我自私地觉得这是对他好。
  “哈,什麽喜欢。”很久,他才干巴巴地说。
  “这并没有什麽,我也是同性恋,这并没有什麽,”我看到他攥紧的手心,努力安抚道,“但不要沈沦於无望的感情。”
  “住口!你胡说!”林森几乎颤抖起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我笨拙地解释,“我是真的希望你好。”
  林森抬头看著我,他的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但当时的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快要哭出来了。“我不喜欢男人。”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简直可笑极了!我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错,他这拙劣无谓的抵抗让我有些生气:“别说这样的傻话好麽?你何必骗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林森的拳头就砸到了我的脸上。其实那一瞬间,在冷风中被冻得麻木的脸几乎没有感受到疼痛,我只觉得他居然连拳头都是冰凉的。
  
  我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著他。
  林森低下头,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不喜欢男人。”还带著颤抖的鼻音。
  
  骗子。
  我觉得愤怒与伤心,因为那时的我完全不懂他的颤抖与挣扎是为什麽。後来我常想,强迫自己说谎的人,得到的是双倍痛苦吧。
  总之,在那个冬夜的猎户星座下,我和林森第一次彻底决裂了。因为我是个糟糕的朋友,他是一个拙劣的骗子。




05。转变(上)

  那天的我们最终还是步行回去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分岔路口也没有告别。回到公寓以後,室内温暖的空气解除了寒冷带给皮肤的麻木,我才感到被林森揍的地方真疼。 
  不是僵局也不是冷战,我们顺其自然地退回了各自的世界里。我曾想是不是该辞去空木的责编,反复想了几日,还是决定尊重林森的决定,如果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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