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忽视了,还是有人故意压下来。
宁萧若有所思,抬脚继续往前走。从一楼进门处继续向内走,不多久,便进入一间大厅。大厅足足有两百多平方,除了中间的舞池空着,其余都被隔成一个个半封闭的座位。左侧有一条楼梯直通二楼,宁萧见一楼没几个人影,不假思索地就走上楼梯。
二楼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三米多宽的走道两侧则是一间间装饰豪华的包厢。而现在,其中一间正被人团团围住。
宁萧走进包厢前的人群中,竟然也没有引起注意。
“这只是意外,刘警督。实在是劳烦你们白走这一趟了,麻烦您了,麻烦了。”
宁萧刚到门口,就看见屋内一个衣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给另一个人递烟。
“不不,这是我们的职责。”说话的警察推过烟,“陈总不要太过在意,只要查明了是意外,不会影响你们生意的。”
“那是,那是。”
宁萧看向那个被喊作刘警督的人,不正是中午出门前在警队门口与徐尚羽杠上的那人吗。好家伙,竟然还是警督,那最起码是副局级别。
不过,本来以为是一场连环凶杀案,怎么现在这两人客客气气的,倒像是打算当做意外处理了。
“我能问一下吗?”宁萧忍不住出声,“这一场死亡怎么就被定性为意外了?”
他这一开口,一屋子的人都齐齐看向他。
先前出声的陈总微微皱眉,看向刘警督道:“警督,这位是……”
刘立乾一看见宁萧,脸色就不怎么好看。“这是我们徐警司手下的特别顾问,破过一两件案子,可是位神人呐。”
宁萧把他的嘲讽当耳边风,直接推开周围的人,走到屋子正中间。
“我可以看一看她吗?”
没有人阻止,那就是默认了。
宁萧看到的一个背对众人躺着的女子,不,应该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躺在柔软的绒毯上,僵硬的躯干蜷缩在一块。白线在周围划出一道人型,但还是有鲜血漫过白线,将之染红。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生前颇有姿色的女人。然而她的美丽并没有让她在死后获得更多的照顾。现在,她躺倒在血泊中,而身旁的活人们却故自谈论着如何善后的问题,殷勤的笑容配上假意的拒绝。看起来多么相配,又是多么讽刺。
刘立乾还在和会馆的总经理虚与委蛇,两人都忽视了宁萧,相互客套谦让着,不像是警察与报案人,倒像是生意场上的两个商人。
“刘警督,你们刚才说要将这场死亡定性为意外事件。”
就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
刘立乾不快地回过头去。“有什么问题吗?”
宁萧微笑,“我只想问一下原因。”
“这还不明摆着吗?”刘立乾道:“首先,她一无身份,二无钱财,谋杀这样一个女人会有什么好处?根本不可能有凶杀动机!而且证人们也都指出,当晚其他人都喝醉了,半夜只有这个女人醉倒在地,早上就出了事,不是她自杀,就是醉得糊涂割了自己喉咙,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宁萧抬头道:“警督,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什么?”
“杀死死者的凶器,不见了。”宁萧抱起身下的女人,抬起她的脖子。
割开的喉管暴露在众人眼前,伤口之深,几乎可见白骨。其他人忍不住退了几步,不敢直视这血腥的画面。
宁萧右手在伤口上方凌空比划,“这么深的划口,这么平整的切线,酒瓶碎片根本就不可能办到。这样的伤口,只有匕首才能划得出来。”
他放下女人,抬头看向刘警督。
“那么我想知道的是,有谁拿走了那把匕首?”
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摇头,似乎晚摇一步就会牵扯上嫌疑一样。
宁萧微笑,“是的,所以问题来了。匕首不见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拿走它并藏了起来。你认为会是谁呢,警督?”
他的笑容虽然浅,却似乎含着逼迫的力量。刘立乾背后隐有冷汗冒出,但还是试图狡辩道:“这……”
“这显然不正常。”
又一个声音打破沉寂,徐尚羽出现在门口。他的视线与宁萧相对,随即转开。
“在警方进入现场前,凶器就已经消失不见。难道是会馆的人自己拿走了它吗?”
“当然不是!”陈总连忙摇头,“我们一直维持着现场的原样,动都没有动一下,并且安排了十个员工轮流值班守卫,他们可以作证!”
徐尚羽点了点头,对他道:“感谢您的证言。”他又看向刘立乾,做恭敬状。“这下事实清楚了,我个人的看法是,在封锁现场之前拿走凶器的人应该是凶手,那么,这就是一桩谋杀。您有别的意见吗?”
刘立乾脸色难看,看了徐尚羽半晌,随后甩手离开,一句话都没说。
陈总的表情也不怎么愉快,但还是勉强装出一副笑容。“徐警官还需要其他配合吗?”
这声徐警官,可没有刚才那声刘警督喊得响亮。
“谢谢,不用。我的队员们一会就来,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
在其他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徐尚羽才一步一步走到宁萧面前。他看着宁萧,须臾,笑道:
“匕首真的不见了?”
“没有。”
宁萧拿出怀里的一块布,打开,里面裹着一把小匕首。“不那么说,他们怎么肯乖乖听话?”
这是他刚才趁那两人只顾说话的时候偷偷藏起来的。
“你觉得奇怪吗?”宁萧道:“我找到它的时候,它被压在死者身下,就在这里。”
他轻轻翻转女尸,指着她内衣的口袋。
“你不觉得,这看起来就像是被她自己藏起来的?”
包厢内光线昏暗,随着宁萧这句话说完,走道内一阵穿堂风吹过,不由让人打了个冷颤。
宁萧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22章 夜莺与玫瑰(四)
【她在为一朵红玫瑰哭泣。】
啪。
风打落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正好掉在地上。
宁萧捡起来一看,“这个季节也有蔷薇?”
“这是四季蔷薇,每年会开花三四次。”徐尚羽瞥了一眼,道:“现在正式夏初的花期。”
宁萧诧异,“你连这都知道?”
一个大老爷们竟然会知道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这实在无法不让他侧目。
“以前看书的时候研究过一下。”徐尚羽又道:“不过即使是四季蔷薇,也几乎没有在冬天开花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萧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
徐尚羽做出要一副认真讲述的模样,宁萧见状,也洗耳恭听。谁知,接下来乍响的一声咏叹调,差点没喊聋他的耳朵!
“看!严冬已冰冻我的血脉,寒霜已啮伤我的萌芽,暴风已打断我的枝干,如此寒冷的季节,令我不能再盛开。”徐尚羽双手张开,做拥抱蓝天状。“多么冷酷的冬日,蔷薇怎么能绽放!”
宁萧一口老血哽在心头。
咏唱完毕的诗人得意地回头,见宁萧见鬼一样的表情,无奈道:“喂,我只是吟首诗,你用不着这么嫌弃吧。”
“不。”宁萧努力镇定住自己的心神。“我是惊讶刚刚发现了一个新物种,会在大马路上咏叹情诗的刑警。”他盯着徐尚羽,“为什么我以前没有发现你这种特质?”
“什么特质?博学?”
“不,闷骚。”
“抗议歧视,刑警也有喜欢看情诗的权利。”
“那就请你安静地看,不要再以咏叹调来污染我的耳朵。”
“我希望你懂得欣赏。”
“呵呵。”
两人这一路斗嘴下来,也在不知不觉间抵达了这次出行的目的地。
“好吧,到了,跟我进来。”徐尚羽停下反驳,抬头看了眼小招牌,掀开门帘就进去。
“大姐,我过来吃饭了。”
宁萧正吃惊这家伙怎么这么不客气,就见里屋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走了出来,一看见徐尚羽便是一脸惊喜。
“小徐,你来得好早。”
“来尝姐你的手艺,怎么能不赶早来?”徐尚羽笑着与她打招呼,接着便拉着宁萧过来。“姐,这是我同事,今天一起过来吃饭。”
“好,好!我去做两碗最地道的牛肉面,你们等着啊!先吃点点心!”
裹着黑头巾,看起来像是少数民族的女人端上两盘小吃,转身又走进厨房忙碌起来,一点也不把这两个当做外人。
全部过程,宁萧是看得目瞪口呆。
“你姐?”
“哪会。”徐尚羽剥了一颗瓜子扔进嘴里。“刚刚在会馆外面认识的开拉面店的大姐,闲聊了半天,我说肚子饿了,她就喊我一会过来吃午饭。大姐人很热情的,你也不要拘束啊。”
宁萧从他这简简单单的描述里,可以想象出,混入人民中的徐尚羽是如何与群众们打成一片,站在会馆外面指指点点,闲聊八卦,顺便还半路结识了一位少数民族大姐过来蹭面吃。
在大姐进里屋后,宁萧一把拉过徐尚羽,压低声音道:“既然这样,你干嘛把我带这儿来!”
“不是你说要了解一下情况吗?”徐尚羽道:“我是觉得在去询问会馆里的人之前,听一听附近群众们的意见是很有必要的。而且大姐又是少数民族,你不觉得站在她的立场上,能够更加客观地评论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信你才有鬼!捞起衣袖,连刚才吟诗的仇,宁萧正准备好好教训这家伙一顿。
“哎,面来了!”
就在此时,大姐端上两碗面重重放在两人面前,热情道:“够劲道的面条,新切的牛肉,秘制酱汁!尝一尝啊!”
咕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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