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说:那就把你的条件开出来吧,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谈判这个东西,俺参加得多了。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影影绰绰看见老A抱着肩膀靠在沙发上,说:谢书记办这种事历来不留情面,你应该知道,张总早些年就给他办过一次,你跟他关系特殊,麻烦你给他带句话,怎么办庄贲我不管,我这儿别做得过分了,我不想要处分,这是第一个条件。
俺说:一俺记下了,往下讲。
老A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我也不会让谢书记太难做的,这几天我已经写好了一份材料,把我跟庄贲交往的过程都写清楚了,庄贲乱搞男女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大家都知道,他利用职权诱奸下属,就是这个意思,我希望这件事能这么定性,这是第二。
俺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样的话,庄贲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她老A出卖同伙就这么干净彻底吗?迟疑了一会,俺试探地问:还有第三吗?
老A不容置疑地说:有!如果上边调查到你,我希望你能作证,就说庄贲曾经酒后跟你提起过,他跟我是如何如何,具体细节,我可以把写的材料给你看一遍,以你的记忆力,应该可以记住吧?必要的话,你要写出旁证材料,你写过那么多预可研报告,写这么一个小材料,很简单吧?
俺绝望地问:还有吗?
老A声音甜美地说:没有了,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你。
俺心里忽上忽下,一时想答应了老A,一时又觉得,无论如何不能答应,恍惚中伸手抓烟,茶几上却是空的。
老A说:砖哥,想抽烟了是吧?说着起身到俺的办公台上摸索一阵,回来把烟递给俺,腾地打着了火机。火机的光亮在黑暗中爆炸开来,刺得俺赶紧转头躲避。
抽了两口烟,俺嘿嘿笑了:老A,敢情这几天,你都在琢磨这个自救方案了?俺承认,你的想法很对头。
老A恨恨地说:庄贲这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会摊上这么个事,也怪我不够决断,都说了好聚好散的。
俺平静地问:你真怀疑是俺干的吗?
老A笑了:怀不怀疑是一回事,怎么写材料又是一回事,我不怀疑你,你能替我办事吗?
俺也干笑两声,说:算你还有一点点良心,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俺可以找谢书记谈,但怎么处理俺不敢保证,毕竟张总的意见谢书记也不能不考虑。
老A语气中带出了欢喜:这么说,你答应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俺苦笑一下,说:你觉得俺不帮你的话,能逃过这一劫吗?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别人不信也得信呐。
老A有点得意,说:你知道就好。张总那边你不用担心,我自然能摆平。
俺笑着说:怎么摆平,让他成为又一个庄贲?太老套了吧?你有没有新鲜一点的手段?
老A却不恼,说:目前还没有,不过以后谁知道呢。对付你们这些臭男人,还需要什么新鲜手段?下三路接通,上三路短路,一个个跟猪脑子一样。
俺忽然觉得无话可说,尽管刺耳,尽管悲哀,却不能不承认现实如此,也许俺短路的时候少一点,或者说,暂时还没有短路过,但俺知道,在这方面不能对自己有太高的期许。回想当初,如果老A再坚持一下,进攻再猛烈一点,也许庄贲就得往后排队了。在现实中,俺对老A严防死守,但俺自己清楚,俺曾经不止一次在梦里和老A云雨纠缠。幸亏,也许老A从来没见过稍微有抵抗力的猎物,以至于她感到失望和气恼,从而转移了猎取目标,俺的美梦才没有变成现实,不,没有变成恶梦。
俺觉得该结束这场黑暗中的谈判了,于是说:老A,俺正式通知你,俺接受你的条件。
老A没有说话,从鼻孔里笑了几声,在黑暗中听起来令俺毛骨悚然。她掏出手机,明明灭灭地按了一阵,然后长吁一口气,说:很好,成交了。
俺正想送客,走廊上忽然传出脚步声,由轻到重,由模糊到清晰,细听一下,应该是两个人的动静。俺赶紧朝老A嘘了一声,把烟头放到脚下踩灭,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响声。
老A却站起身,无声无息地扑过来,一屁股坐在俺腿上,搂住脖子,嘴没头没脑地伸了过来。
俺大惊失色,一边撑拒着,一边小声说:老A,你干什么,让外面人听到,咱们这算怎么回事?
老A气息急促地说:你配合一点,他们不就听不到了?
一副滚烫的嘴唇紧紧封了上来,老A和俺以前所未有的亲密距离,紧紧贴在一起,俺甚至能感到她丰满的胸部下咚咚的心跳。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肉身最深处压抑已久的冲动,像火山爆发一般冲天而起。陌生而亲切的女体热度,如同梦想中的西天极乐世界,此时却活生生展现在眼前。觉得自己悬浮在无底深渊的上空,飘飘摇摇地坠落,坠落之后,仍是无止境的坠落。
窗外的脚步声电光火石般闪耀起来,让俺在坠落中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托举之力,往后仰开脖子,脱口而出:放手!
老A从俺肩膀后抽回手,在俺身上胡乱摸着,说:你装什么纯洁,还不是硬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这次帮了我,就算我报答你了。
脚步声到了俺窗外下面,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老A弄出个什么动静来。还好,老A手没闲,嘴里倒是闲着。脚步声经过俺的窗子,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过去,慢慢远了,远了,听不见了。
俺长出一口气,说:俺这个人,做好事一贯不留名,不用你报答俺,咱们还是坐好说话吧。
老A把身子贴过来,说:这样又不是不能说话。
俺拉住老A不安分的手,说:这样怎么能说话?别乱动,动坏了你赔不起。
老A咯咯笑了,说:你给我说实话,你喜欢我吗?
俺考量了一下形势,无论如何不敢说不喜欢,只好说:喜欢啊。
老A又说: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
天,这样逼问下去俺非疯掉不可,想了一下,强迫自己说:你漂亮。
老A追问:还有呢?
俺无声地苦笑一下,说:你丰满。
老A看来还不满足,又问:还有吗?
俺实在忍无可忍了,咬牙说:你还骚,够了吗?
老A没有生气,反倒笑了:你总算说了实话,对,骚,这才是女人最大的资本。我以为你是睁眼瞎呢,没想到你知道啊,知道为什么不对我好?
俺给追问得屁滚尿流,想说实话而不敢的时候,真是人生一大痛,定了定心神,说:鲜花都是要往牛粪上插的,俺不是牛粪,没那么多肥料供养你,所以自觉站远点。
老A很认真地说:小砖,你知道当时我多恨你吗?我历来最恨这种有眼无珠的男人,我知道你跟庄贲有仇,所以才跟他交往,就是要让你心里不舒服。
俺说:打住,打住,别把责任往俺这儿推,庄贲没少给你好处,至少你提主任,是他出的力吧?好像你走上斜路,都是俺害的一样。
老A冷不丁伸嘴在俺耳朵上咬了一口,痛得俺嗷的一声,没敢大声叫,憋在嗓子里,抽回一只手紧揉着,说:你要吃人啊?俺还不能说句实话了?
老A说:今天我就是要把话跟你说透,信了,你听着,不信,你也得听着,别跟我顶,小心我再咬!
俺赶紧说:行,你说,俺听,俺不敢反驳了,你也别咬了,好不好?
老A笑了起来,说:就庄贲给我那点好处,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讲?咱们公司能给我这个的,又不是他一个,要不然我能当你的副经理?
俺点点头,说:在理。
老A接着说:最可笑,他还拿我当柴禾妞,玩过了就想扔,以为给我个主任当,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俺小心地说:俺说句公道话行不?庄贲已经尽力了,再多的,他也办不到。
老A恨恨地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干工程这么多年了,收了货,说声没钱,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吗?
俺期期艾艾地说:你们,你们这个,好像不是做生意吧。
老A肯定地说:不是做生意是什么,我贱啊,送上门去给他白玩?我跟你说,我不弄得他鸡飞蛋打,我这A字就倒起写!
俺听得心里越来越凉,倒吸着冷气说:听你刚才说的意思,是你找的他啊,怎么反回头又怪人家?
老A说:这个我不管,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吧?不给他点颜色,他就不会长记性。
俺目瞪口呆,喃喃地说:你,对谁都是这么狠吗?
老A冷笑一声说:怎么,怕了?
俺说:真后悔今晚答应了你。
老A又是一声冷笑,说:算你聪明,答应了我,要是不答应,哼哼……
俺也有点给激怒了,问:要是不答应你,就怎么样?
老A停了一下,说:听到刚才外面的脚步声了吧?知道怎么回事吗?今晚你如果不答应我,就会有人进来捉奸的,到时候你一样得答应我,否则就一起死个痛快!
深秋的夜里,俺的冷汗开始唰唰地往外冒,问:他们是什么人?
老A哈哈笑了:他们是什么人,一点都不不重要,我只能告诉你,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公司的,一个不是咱们公司的。
良久,俺问:他们一直藏在你办公室?
老A说:没错,我带他们过来,才给你打电话的。
俺暗暗寻思着,那两个人中,公司的一个是谁。想问老A,自己也知道是与虎谋皮,干脆免开尊口。照这么看,老A在公司里的拥趸不少啊,明的有张总、庄贲,暗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正琢磨着,老A说:不过你现在不用担心了,咱们已经成交,他们也走了,皆大欢喜,多好。
俺可怜巴巴地问:那咱们可以开灯了吧?
老A嘻嘻一笑,说:开灯干什么?我觉得这样挺好……嗳,怎么软你了?
俺气愤地说:还不是给你吓的,万一落下什么后遗症,俺可是要跟你索赔的。
老A又检查了几次,也气愤地说:你胆子不会是纸糊的吧?平时看你挺能的,怎么一点动静就吓软了。
俺赶紧推开她的手,说: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俺也该回家睡觉了,别闹了,闪人!
老A强硬地说:不行,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俺只好拉下脸,很严肃地跟老A说:你不要逼人太甚,俺都答应你的条件了,还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