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小子,我以为你还不知道回来!”老爸虽然瞪着他,却嘴角颤抖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住颔首,“学校伙食不错,壮实了!”
铁心慈嘿嘿直笑,“这是我在健身房练出来的,学校的东西哪里能吃,一点油水都没有。”
“别人都能吃你就不能吃!”老爸又开始训人,“想当年我们当兵打仗的时候……”
“老爸!”铁心祥嘟着嘴撒娇,“又是想当年,都什么年代了,我们就不能吃点好的!”
“死小子,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老爸横了他一眼,“每天净吃零食不吃饭,瞧你这一身排骨,你哥正好回来了,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你。”说完,他忍不住摸摸小家伙的头,咧嘴大笑起来。
家里的气氛从未有过的融洽,继母本来就烧得一手好菜,便让保姆打下手,亲自下厨,每天绞尽脑汁做东西给大家吃。铁心慈满腹郁闷说不出来,也一改以前那种一天到晚不着家的习性,往家里一蹲就不出门了。要不就上网到处溜达,要不就和弟弟对着电视打游戏,弟弟的游戏打得比那个笨蛋强多了,两人配合默契,你冲锋我掩护,并肩作战,连连闯关。有时连老爸都加入进来,用真正的战场经验指导,见有人出岔子还急得脸红脖子粗,甚至劈头就赏两人几个爆栗。
这天晚上,老爸带着铁心祥出去见战友,继母在他房门口徘徊许久,鼓足了勇气走进来,嗫嚅道:“心慈,我有件事得跟你说。你知道,你爸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又有高血压,身体大不如以前。前不久他出去喝了点酒,回来时上厕所拉得满马桶都是血,晕在厕所里。幸好医生说只是结肠息肉,住了一个月的院,用激光治好了。医生叮嘱我们,如果不注意饮食和控制情绪很容易复发。你在你爸面前说得上话,你劝他少发脾气,少喝酒。”
她捂着脸呜咽起来,“人走茶凉的道理你也懂,你还有三年才毕业,你弟弟还这么小,要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靠谁去。”
铁心慈脑中闪过老爸那憔悴苍白的脸,怔怔道:“你怎么没通知我?”
“你爸说又不是了不得的大病,不能耽误你学习,不想让你担心。那些天看着我用脸盆接血出来,你弟弟吓得每天哭,我要送他去上学他每次抱着我的腿不肯走,生怕一回来就见不到爸爸。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实在没法子,只好让司机把他扛到学校去。”她突然微笑起来,满脸水迹闪烁熠熠光亮,“你爸病好后,你弟弟那孙猴子性子收敛许多,你爸说什么是什么,再也不敢顶嘴,没事还会帮他做这做那,生怕累着他。”
铁心慈眉头拧紧了,“阿姨,我知道了,我找时间跟他说,你放心吧!”
“你以后多回来陪陪他,别惹他生气。”继母又开始抹泪,“他挺挂念你,你寒假没回来,他三四天都吃不下睡不着,半夜起来呆坐着抽闷烟。”
铁心慈心中巨恸,一遍遍地痛骂自己,等继母一走,他在电脑前几乎坐成雕塑。
当他回过神来,他胡乱点开一个网站,看到首页密密麻麻的文章名中有这样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他按住胸口,突然泪流满面。
老爸带着铁心祥回来时,铁心慈正在楼下客厅拿着电视遥控瞎按,铁心祥扑到他怀里告状,“哥哥,爸今天又喝酒!”
铁心慈眉头皱了皱,起身倒杯水递给老爸,瓮声瓮气道:“爸,以后别喝了,你不说喝酒谁敢逼你喝!”
老爸怔怔看着面前的杯子,眼睛一热,嘿嘿笑道:“才喝两杯而已,没事!”
“两杯,这么大的杯子两杯!”铁心祥不依,指着水杯跟哥哥比划。
老爸尴尬地笑笑,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铁心祥一闪身躲在哥哥身后,哇哇大叫,“哥哥救我,爸准备灭口!”
大家哈哈大笑,老爸把水一口饮尽,笑道:“心慈,跟我说说你学校的事,听说你寝室那个男生很不错?”
铁心慈抱着弟弟坐了下来,铁心祥拿过老爸面前的杯子又去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端来,继续缩在哥哥怀里。铁心慈摸摸他的头,开始跟他们讲心中那人的事情,说他的勤快,说他学习如何刻苦,说他奶白的皮肤,说他瘦弱的身子,说他的酱菜……
夜已深了,铁心慈仍然没有丝毫睡意,只要一提起他,压抑的想念就疯狂占据了自己脑海,似乎连呼吸都是他那清新的味道。他打开电脑,犹豫许久,在搜索一栏打下“同性恋”三个字,随意在搜索结果中点开一个网站。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跟自己一样的人。他看完一篇心情日记,不禁有些激动,作者小黑爱上了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段暗恋让他非常痛苦,因为那个朋友爱的是女人,而且已经结婚生子。
他写下题目为“再见我爱”的心情日记, 作为对过去这段爱情的终结,他在文后留下自己的QQ号码,想找一个陪伴终生的爱人。
铁心慈心头一动,连忙加了他的QQ,很快系统就有回应,原来他在线,他突然有些紧张,写下“你好”,发了过去。
“你好,我是小黑。”
“我刚看完你的‘再见我爱’,写得很好,我很感动!”
“谢谢!”
沉默了一会,铁心慈鼓起勇气写下,“我也喜欢上一个男人。”
那方传来一个握手的表情,后面是这样的话,“他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应该不喜欢。”铁心慈突然有些沮丧,“其实我不是同性恋,我以前喜欢女人,到现在我碰男人都不舒服,除开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我明白你的感受,很多人不是生来就是同性恋,只是爱的那个人恰恰是人字旁的他而不是女字旁的她而已。”
没等铁心慈回复,那方醒目的大字飞快地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爱没有是非对错,只是我们寂寞时需要爱时,他正好就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没有早一点,没有晚一点……”
铁心慈对着那一串串大字看了许久,直到每一个字都刻到自己心里,郁结了许久的心扉豁然开朗,晴空万里,朵朵白云仿佛都是他的笑脸。
良久,他打下这样的话,“谢谢,我明白了,我喜欢他,正好是他,我不会让他离开!”
那方送来一个大大的笑脸,后面写着,“祝你们幸福!”
关上电脑,铁心慈推开窗户,万籁俱寂,城市上空的几点星星有气无力地眨巴眼睛,在那人的家乡,想必是繁星万点,他肯定早已睡了,肯定又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睫毛如黑翼,嘴角微微翘起。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星辰,他突然想起校园的梧桐,那高高的树,高高的花,高高的骄傲和美丽。
没有早一点,没有晚一点,他们相逢在梧桐花渐渐飘落的时候,满校园的淡淡香味,沁入他的心。
花落的声音很轻,回去一定要拉他去听听,把梧桐树下那些交颈鸳鸯做过的事和他一一做遍,牵着他的手,拥他入怀,亲吻他光滑的额头,高挺的鼻,饱满的唇……
他终于微笑起来。
S市机场的国内到达门口,梅林一见到铁心慈,跳起来劈头盖脸就打,“你这小子,回去这么久一个电话也没有,我还当你失踪了呢!瞧你吃成什么样子,肥猪!”
铁心慈扣住他的手臂呵呵直笑,“没办法,老爸身体不好,弟弟又粘得紧,我在家蹲着陪他们,每天还被阿姨变着法子喂,不肥才有鬼!你的事情怎么样了,分到什么单位?”
梅林肘了他一记,“想这么快脱离我的魔爪吗,没门!我没告诉你我保研的么?”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小样,找抽!”铁心慈揽住他就捶,梅林嗷嗷直叫,“别打了,小心被你那位看见!”
“我那位?”铁心慈还在发愣,那熟悉的面孔已出现在面前,最平常的白T恤牛仔裤就已使他在人群里有光芒耀眼,腼腆的笑容,深潭般的眸,奶白的皮肤,记忆里他和面前的他完整地重叠,这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这就是他心底深处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根源。
他松开梅林,向他伸出双臂,程严微微瑟缩一下,还是微笑着和他拥抱在一起。
他身上那熟悉的青草香冲入鼻孔,让他浑身骤然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从身体最隐秘的角落逸出欢快的歌。
他双臂如箍,把这仍然瘦削的身体扣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喃,“我想你……”
我想你!
每个夜晚看着星空想你,与小黑交谈时总是说你,抱着弟弟那小小的身子,却总想起你在我怀里的感觉,边看GAY片边自己解决时,总要把那张脸想象成你才能达到高潮。
是我的不幸,也是你的不幸,我们狭路相逢,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我喜欢你,不仅仅因为你是男人,不仅仅因为你的倔强,不仅仅因为你难掩的光芒,不仅仅因为你的青草香。
只因为,你是你,如纷飞大雪沾上我发丝的那片,柳丝飘扬时牵绊我衣角的那缕,蒙蒙细雨落到我眼中的那滴。
满天星光璀璨,满城繁华喧闹,我眼中只有你。
我的城池已陷落,战鼓却正急,从此,金戈铁马,攻城掠地,我要卸下你的心防,从里到外,占有你。
梅林在两人中间插进一只手,“大庭广众之下,行为要检点啊,警察要来了!”
程严顿时满脸通红,拼命挣扎起来,铁心慈恋恋不舍地放手,程严推开他掉头就跑,好像后面有鬼在追。
梅林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真是小别胜新婚!感谢我吧,今天还是我把他拉来的,他已经来学校一个多月了,在超市做酸奶促销。”
“怎么不早告诉我!”铁心慈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梅林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嘟哝一句,“告诉你有什么用,瘟神!”他突然想到什么,自顾自笑开了。
原来,程严的爸爸在矿上做了一年,省吃俭用也才刚赚够学费而已,他着急去矿上打工给他筹生活费,在家呆了半个月就走了,程严把家里的活忙完只有对着空空四壁发呆,只好回到学校。他找到超市那个经理,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