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对镜子里那惶惑不安的眼睛说:“我是男人,堂堂正正的男人,我以后会娶妻生子,有正常的家庭!”
他终于劝服了自己,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拿了包方便面泡上,端着碗走到阳台。
校园里的梧桐树都光秃秃的,枝桠密织成网,网住那方稀疏的星斗,他坐在小凳子上吃完面,把碗洗好,回来坐在书桌前。
感受着台灯刺眼的光亮,他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心一点点被填满,连脸上的痛,心头的伤都悄悄避让。他拿起那支陪伴他多年的钢笔,工工整整写下,“爸爸,我在学校很好,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关心我……”
第八章 曾经沧海,便知道,只有那个时候的那个人,才为水
吃完饭,几人稍事休息,梅市长便带着几个孩子现现自己高超的高尔夫球技。球场碧草茵茵,白云在一片蔚蓝上随意地变化形态,仿佛是天上的精灵,每一寸蓝色,都是它们嬉戏的园地。铁心慈胡乱挥了几杆,不是掉进沙坑就是落进树林,到水边时更被磨得几乎崩溃,球一出去全呈抛物线飞进水里。梅市长连打了几个小鸟,得意洋洋地好好教育了他一番。他耐着性子边听边纠正动作,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要为个小球浪费这么大一块地方,地球本来就小,耕地越来越少,有钱人烧了脑袋真是不可理喻。
打完球,几人如打了场战,铁心慈更是心里仿佛被堵上什么,连平时的大嗓门都蔫了,梅市长有话就听着,没话就耷拉着头跟在后面。梅市长还以为他学乖了,一个劲夸他懂事,让梅林和山哥暗笑不已。
在高尔夫球场会馆休息时,梅市长拨了电话给首长,寒暄了几句便交给铁心慈,铁心慈战战兢兢接过电话,雷鸣般的声音便从电话那方传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一去就杳无音讯,我要知道你的消息还得听小梅汇报……”
原来,出家门时,他老爸一本正经塞给他学费,正准备好好叮嘱一番,谁知他离心似箭,随手把钱扔给弟弟就走,他老爸在后面吹胡子瞪眼完全当没听见,而且一出家门便如猛虎归林,连家里的电话号码都忘了,即使每天手机在手,就是没想过要打回去。他老爸也是个倔脾气,一张脸拉不下来,憋着火愣是跟他杠上了,明明知道他的电话抵死不打,宁可拐着弯从梅市长和梅林那里探听他的最新动向。
铁心慈把电话拿到一尺开外,那声音还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三十五分零八秒过后,呈离魂状态的铁心慈才把滚烫的手机交给梅市长,梅市长又教育了一顿,这才放他甘休,心满意足地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开。
梅林以为他这回应该玩够了,正想提议回学校看看程严,谁知他手往度假村的方向一指,“倒霉鬼,咱们找几个漂亮小姐玩玩,今天不回去了!”
两人目瞪口呆看着他,他有些不耐烦,“开车啊,你们真当我喜欢男人不成,我可只对女人有兴趣!”
梅林无奈,只好放下满腹嘀咕,把车开到度假村,山哥反正到哪里玩都是玩,连忙打电话叫了最懂事的囡囡过来。铁心慈想吃铁板烧,四人边看着那戴着高帽子的漂亮女厨师做边和她打趣,笑笑闹闹吃到八点多才撤席。梅林赶着回去学习,自己是学生会长,上上下下都盯着,考得太差实在无法交代。
百无聊赖,山哥要经理安排几个漂亮小姐过来搞气氛,几个人在度假村的KTV唱开了,囡囡性格最是温驯,一直偎依在山哥怀里喂这喂那,不说话时那双狐狸眼睛也脉脉含情电他,山哥颇为受用,一张脸笑得花朵一般。铁心慈看在眼里,气在心里,一直想着那瘦猴子怎么没这么乖巧,非要看仇人一样,次次让他下不来台。
不对,他脑子里一个激灵,我又不是变态,这里这么多娇滴滴的漂亮女人,我老想着他干什么。他连忙敛起心神,把他的影子硬生生从脑子里抹去,一把揽过旁边的小姐,让这久违的香喷喷女体赶走自己身体里的魔障。
该死的,没事喷这么浓的香水做什么!
该死的,嘴巴涂这么红做什么!
该死的,胸口开这么低做什么,怕别人不知道你胸脯大吗!
该死的……
他一声声在心中咒骂着,目光不由自主又瞟向囡囡,山哥发现了,暗骂几声,推了推囡囡,“去跟小铁喝几杯,好好哄哄他。”
囡囡会意,端着酒杯坐到他对面,细长的眼中笑意盈盈,“小铁哥,咱们玩色盅吧,我技术不行,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他说话拖着长长的尾音,有点撒娇的意味,铁心慈心里一抖,“该死的娘娘腔,想恶心死我么!”看着他白皙粉嫩的皮肤,他不知不觉又想起那张奶白的脸,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立刻就去把他拖回来……狠狠亲一顿。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把左边那苗条的小姐搂住,小姐咯咯直笑,趁势贴上他胸膛,暗暗心喜,今天这条大鱼总算捞着了。
囡囡有心讨好,故意连输了几把,小姐们连连喝彩,把铁心慈哄得云里飘雾里摇,囡囡开始求救,“山哥,小铁哥太厉害了,你快来救我,要不你今天要背我回去了!”
山哥笑眯眯起身,绕到他身后把他抱在怀里坐着,只赢他两三局后也偷偷放水。他有心刺激这个糊涂家伙,赢了便扳过囡囡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一口,要不就摸摸他翘挺的屁股,让他娇笑着如水般化在自己胸怀。
铁心慈突然有些心烦意乱,连赢几把后,把色盅一推,“不玩了,睡觉去!”他瞥了一眼如胶似漆的那两人,把怀里的小姐一拉就走。山哥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拉起囡囡,“咱们再玩会,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囡囡飞了个媚眼,“小铁哥今天怎么啦?”
“他还能怎么!”山哥凑在他耳边笑,“他喜欢个男人不敢认,正别扭呢。”他开始描述昨天的情景,把囡囡逗得吃吃直笑,“就知道欺负人,活该!哪像我们山哥这么温柔……就是太花心……”
山哥见势不妙,连忙用唇堵住他的声音。
铁心慈带着小姐进了房间,看到那张大床,今天早上那销魂的滋味仿佛又钻进身体,让他心中有些酥痒,他猛地扑了上去,闭上眼睛反复回味。
“小铁哥,你要不要去洗洗?”一个娇柔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悚然一惊,这才发现那小姐裹着浴巾站在自己面前,还没等他回应,小姐已爬到他身上,开始脱他的外套。原来,她听说他来头大,以为他年轻面皮薄经验少,想落足手腕钓上,以后就能吃穿无虞。
说实话,这个女孩子很年轻,很漂亮,身材也好,皮肤更是没话说,可是,他竟没什么兴致,木偶般看着她脱下自己外套,又解开自己衬衣,把那凹凸有致的身体贴上自己胸膛。
该死的,他那身排骨真硌人,抱起来哪有这么软!他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愈发烦乱,拳头握了握,又克制着自己冲出房间的欲望,把头埋进女子高耸的胸膛。
该死的,你瞪什么瞪!
该死的,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老气我!
该死的,你长胖点行不行!
该死的,你不要哭……
他脑子里响起无数个声音,轰隆隆如春雷,催得大雨滂沱,他如在泥泞中踯躅独行,茫茫天地,他咆哮着叫喊着,却无人回应。
他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猛地从那香软的女体上跳下来,匆匆数了钱给他,瓮声瓮气道:“你走吧!”
他冲到浴室,让冰冷的水冲洗自己的混乱,一遍遍告诉自己,“我今天太累了,我喜欢的是女人,我讨厌那瘦猴子……”
当他又躺回床上,他在黑暗中点起一支烟,烟头明灭里,他脑中渐渐清明,自己只是被那张漂亮的女人脸迷住了,我只要不见他,就一定不会被他勾引,一定能重拾当年的雄风,在百花园里尽享风流。
他是最正常不过的男人,没有理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他暗暗做了决定,终于放下满腹心事,进入梦乡。
梦中,他佩着长剑,骑着高头大马迎着春风悠然漫步,前方满楼红袖遥遥在向他招手,激得香风满胸怀。
过完节日,同学们都忙起来,考前抱佛脚的阶段已到,再玩下去当掉几门可不是闹着玩的。于是,程严的笔记成了热门货,大家复印出来,人手一份。程严见大家看得辛苦,干脆按照考试大纲把重点内容全标记清楚,顿时成了全班最受欢迎的人。
一直优哉悠哉的铁心慈也开始慌了,他原本想走走捷径,要梅林搞题目出来,谁知梅林双手一摊,“你有题目给我吧,一千块一份我都付!”原来,这几年学校为了提高毕业生质量,对考试卡得很严,考题是由授课老师出,考试时到题库临时抽取。所有要点老师讲课都会提到,不听课不看书那就等于大海捞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通过考试简直是天方夜谭。
铁心慈有心避开程严,没想到程严也有同样的心思,他把原本在寝室里的自习改到教室,吃饭总是赶末班车,要不就随便泡碗面吃,每天都到熄灯才回来。两人现在几乎都不说话,一个是极力隐忍,一个是避之不及,倒也相安无事。
铁心慈放不下身段找同学和程严要笔记,每天在《机械原理》、《机械设计基础》、《机械制图》等等砖头厚的书本面前抓耳挠腮。程严看在眼里,虽然幸灾乐祸,仍有些于心不忍,连忙要同学印多一套笔记,又怕他没耐心看,用红笔把重点内容一一标出,最后连题型和答题方法都附在后面。他不想向他示好,引得他又纠缠不放,便找到梅林的办公室让他转交,同时托他帮忙在寒假勤工俭学时报名。
梅林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真是别扭到一块去了,他也不多说,收下笔记拉着他坐下,问道:“你春节不回家吗?”
程严苦笑,“我爸还没拿到工钱,不打算回,我一个人回去没意思。再说一来一去得花几百块,我爸得干好些天呢!”
梅林呆了呆,笑道:“春运时人多票也贵,别凑这个热闹也好。你的事我记着,一考完包你就能上班。对了,你有没有跟小铁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