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恍然失神,看着顾流惜的眼睛,最后喃喃道:“这……这眼睛,像……像极了。”
之前顾流惜一直昏迷,醒了那片刻,白芷也无心看她,只觉得她相貌与那人像,如今她完全清醒地站在她面前,那双澄澈灵动的眸子,与那人更是如出一辙。那般漂亮的眼睛,她一瞬间……竟是以为看到她了。
顾流惜心里微沉:“前辈,您还好吧?”
白芷朝她走了几步,眼里有些急迫:“你家在何处?父母又是何人?”
顾流惜有些怔,很快回过神,稳声道:“晚辈目前住在蜀地,小时候安家在朔州,至于……父母,只晓得是朔州一对贫苦小夫妻,名姓都不记得。”说完她仔细看着白芷。
白芷眉头一拧:“朔州?”随后她打量了顾流惜一眼:“哪里的贫苦夫妇,能养出你这般标志的模样?”
闻墨弦眼神一闪,看了眼顾流惜,示意她不要介意。
顾流惜有礼道:“在下自幼便离了家,被人收留,随后因为发生了大变故,离了朔州,至今未曾回去过,也不晓得他们如今何在。”
白芷沉默了良久,最后低声道:“你记忆中,你的父母便只有他们了么?”
顾流惜眼里阴晴不定,这白芷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当她逐渐长大后,她也曾想过,世上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爹娘,为何重男轻女到这种地步?如今她是不是可以怀疑,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亲生的?可如果是这样,她怎么会在那家人里,又从没有人寻过她?
她顿了顿,沉声道:“晚辈不大懂前辈的意思。”
白芷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进了屋内,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卷画轴。随后小心翼翼展了开来。这话看起来有些年头,在上面,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根玉笛。她着一袭碧色纱裙,侧身微微转过头,似在看谁,眉眼展笑,透着一股灵动活波之意,很是娇俏可人。只是画有些磨损,好像经常被摩挲,以至于面容有些模糊。
闻墨弦和顾流惜依旧能看出来,这女子很熟悉,尤其是那双眸子的确与顾流惜神似。
看着两人惊讶的模样,白芷低声道:“你可见过她?”
顾流惜涩声道:“没有。”
听了顾流惜的回答,白芷眸子里暗了暗,随后突然脸色变得很阴郁,靠近顾流惜,怒声道:“怎么会没有!既然没有,你来这里做何?”
闻墨弦看她如此,忙走了几步挡在顾流惜面前,皱眉冷道:“前辈,您冷静些。”
白芷冷笑几声,声音透着苍凉:“冷静,呵呵,我如何冷静,你没见过她,那她哪去了?哪去了!”接下来,白芷似乎有些癫狂,嘶声道:“都给我出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顾流惜原本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可看白芷这模样,看来不太可能。当下和闻墨弦对视了一眼,弯腰施礼离开。
两人出了院子,身后的木门一阵劲风刮上,随后隐隐听到有些透着苍凉的笑声,让闻墨弦微微叹了口气。
“惜儿,这趟已然够了,回去吧。”
顾流惜低着头,低低应了声,回头看着紧闭的院门,晃了晃脑袋,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明媚。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让闻墨弦不禁停下了步子。
第91章
她脸上有些担忧:“惜儿,你……”
顾流惜对她笑了笑:“墨弦,我很好。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我……我真的还有亲生父母,可我到底是有了丝安慰。对于当年在朔州的那些事,我心里,其实一早就有些不甘。没遇到你之前,我看着周边那些过得清苦的小孩,即使吃不好,穿不暖,偶尔也会因着调皮被打骂,但是多数时候,父母还是很疼他们,尽量不让他们忍饥挨冻。我总是很羡慕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比他们乖,比他们勤快,那女人仍旧不给我好脸色,从来不肯将对弟弟的疼爱分与我,哪怕十分之一……”
闻墨弦听地心里拧着疼,想起当年看到她时的样子,忍不住揽住了她,低声不忍道:“惜儿,别说了,都过去了。”
顾流惜脸上仍是笑,捏了捏闻墨弦的手:“你别心疼啊,这些心思也只是在遇到你之前才有的,遇到你之后,每天都很开心,哪里有心思想那些。而且,都这么多年了,我只是留着丝小龃龉,如今遇到白芷前辈,她虽语焉不详,可我亦可以彻底解了这道心结。原不是我生就不详,以至于父母不慈,有不如无。”
闻墨弦却没错过她眼里更深的苦涩,将人揽得更紧,蹭了蹭她的额头:“傻姑娘,在我面前,还要故作释然么?我怎不懂你,这道结解了,怕是又添新的了吧。”
顾流惜欲要否定,可抬头对上闻墨弦疼惜了然的眸子,却终是点了点头,满脸涩然道:“我已经过了两……十六年了,却从未见过有人寻过我。墨弦,你说我是该庆幸,待我毫无疼惜的爹娘不是亲生父母,还是该难过,我还有一对从未想过我的生身父母。”
顾流惜说不出什么滋味,闻墨弦可以说弥补了她那段日子的所有伤痛,苏家夫妇那短短一年多的疼爱,亦是让她毕生难忘。可她心底深处何尝不曾羡慕,何曾不不期待自己也有这样一对父母。如今遇到白芷,她想着自己的父母,很可能真的不是那个样子的,可她心里亦是清楚,这更让人觉得讽刺。上一世的二十多年里,她从没听到有人寻过她,就连她回去找那女人时,她亦不曾有过异样。也就是说,即使那对恶劣的男女因着不是她亲身父母,才如此对她,那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未必想要过她。
当然亦或者按白芷的反应,那可能是她娘亲的女人,了无影踪,若不是避而不见,那就是已然不在人世。无论是她有意抛弃,还是无奈托付给人,于顾流惜而言,都只是再添伤痛罢了。
闻墨弦抱着她,已然想到了这些,她轻轻松开她,温声道:“所以你?”
顾流惜看着她,恍惚道:“若是以前,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都会去弄明白。可如今……墨弦,我什么都不想管,无论我是真的还有父母,还是他们已经离开人世,我都不想去追究了,这终究是我们没有缘分。我只想好好陪着你,陪你做完那些你想要完成的事,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好不好?”
这次她真是被闻墨弦吓怕了,她不想再将心神分给那些事情。说她冷血也好,无心也罢,重活一世,她只想一切以闻墨弦为重。那些从未出现过在生命中的人,就当她从来不晓得。
清楚看到她眼里的不安与痛苦,闻墨弦拍了拍她的背心,安抚道:“好,只要你想,我都会答应!你不愿去想,不愿去找,我便不去。你莫难过,你这样,我心疼。”
顾流惜被她这般哄着,忍不住动容,也忍不住脸红,忙从她怀里离开。看着站在不远处,很有眼力劲等她们的袁安等人,嗫嚅道:“那……我们走吧。想来我对白芷前辈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闻墨弦笑了笑,低声道:“好。”
袁安看到黏在一起的两人终于好了,忙迎了上去:“顾姑娘,闻姑娘,您两位可欲要在越州暂作休息?”
顾流惜顾虑闻墨弦的身子,忍不住问道:“要不休息一天吧,我去通知师姐她们先离开,我怕你的身子受不住。”
闻墨弦笑了笑:“我没事,哪里娇弱到这地步了。”说完又对袁安温言道:“这次来越州,多亏了袁统领了,这几年你把越州的据点打理得很好,辛苦了。”
袁安一直碍于闻墨弦隐秘的身份,不敢太多与她交流,此时听到闻墨弦的夸奖,想着眼前这人便是心昔阁众人心里的神祗,激动地脸都红了,好好稳重的男子,竟是连连道:“不辛苦,不辛苦!”
看的顾流惜忍不住摇头,两人上了马车,去越州城外和苏若君她们汇合。
在马车上顾流惜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闻墨弦,脸上带着丝调侃笑意。
闻墨弦原本一脸淡然的模样,可被她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勾了勾唇:“作何这般看着我?”
顾流惜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我呀,看你几句话就让袁安变成那副模样,忍不住想看看,闻大阁主到底有什么魅力,让阁内那些人都对你死心塌地。”
闻墨弦嘴角弧度越发大,每当顾流惜想打趣她,便会叫她闻大阁主,而这个模样的顾流惜破有几分古灵精怪,惹得闻墨弦心里痒痒的,故作好奇道:“哦?那顾姑娘看了这么久,可看出来我有何魅力?”
顾流惜摸了摸下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长得漂亮些,心里蔫坏了些。”
闻墨弦眼眸微眯:“是么?”
她将尾音拉长,声音带着少有的危险气息,让顾流惜觉得心都被她那声音震的一颤。随后,闻墨弦却是贴了过来,精致漂亮的脸上,灿然绽放出一个清雅如莲般的笑意。
顾流惜顿时有些呆愣,傻乎乎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眉眼,那清浅而带着股幽香的温热气息抚在她脸上,让她那颗心脏彻底背弃了主人,兀自在那激烈地跳动。
接着耳边那一贯清雅柔和的嗓音似乎染上了魅惑:“有多漂亮,可能入了顾姑娘的眼?”
顾流惜只觉得喉咙发紧,怔怔道:“何止是入眼,是烙在神魂里,上辈子,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原本只是故意逗她,可看到顾流惜神色怔忡,原本澄澈灵动的眸子染上了远不是这般年纪能有的缱绻深邃,闻墨弦一时间也被吸了进去。明明是无限深情温柔,可闻墨弦偏偏觉得那眼神让她心颤的同时,更是生出一丝酸疼,不猛烈,却丝丝缕缕,让她无法忽略。就好像她们真的相遇了不只一辈子,心动的同时,忍不住心痛。
不知这般陷入对方的眼神中多久,直到最后,两人之间再没了一丝缝隙,唇齿间交互缠绵。
心里那股无法言喻的复杂情丝,促使着两人不断纠缠,比之以往的温柔羞怯,多了股痛楚,多了丝莫名急切。
闻墨弦不知道自己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