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不该进去,”对方又道,“这是属于山神的地方。”
黄少天瞪大了眼睛:“什么还真有山神吗?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山神,等等我们这算是私闯民宅吗——”
“我不和人类同处一室。”山神说。不过他的声音听着有点憨厚老实的感觉,硬是把这句高冷的话说的挺委屈。
黄少天不好意思起来,原本以为是没人的破庙,结果屋主还找上门了;他正想站起身,喻文州却默不作声地拖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彼此都能领会出要传达的意思来。黄少天看对方的神色,分明是叫他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果然那山神继续道:“按这里的规矩,我们该各讲一则故事,讲的不够好的那边就把屋子让出来。”
“怎么才叫讲得好?”黄少天不明所以。
“让对方心服口服就是。”山神道。
“这个比赛我喜欢!”黄少天跃跃欲试,“那我先来吧!从前有座山……”
喻文州在旁边微微一笑,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
四十分钟后,山神抱着门口的柱子崩溃道:“算你赢!算你赢好吧!求你别往下讲了——”
黄少天从善如流地停下,还有点意犹未尽:“可是你不想听结局吗?”
“不想!”山神斩钉截铁地说。
他靠着屋门口坐了下来,圆滚滚的身材看起来有些笨拙,还好伸出去的屋檐足够宽,也能勉强替他挡住些雨。黄少天和喻文州并肩坐在空壁龛边,望着从门前垂挂下来的灰蒙蒙的雨帘。
“山神兄弟啊,”黄少天开始搭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山里的神呢,没想到你们瞧上去是这种形象,跟我小时候想的可不太一样。”
山神问:“你觉得会是什么样?”
“嗯……”黄少天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比较瘦,比较帅一点?”
“……”山神伤心得不想回话了。
黄少天也意识到不太对劲,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刚刚不是说要各讲一个故事吗,山神兄弟你的故事呢,说出来让大家开心开心呗?”
“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就讲讲好了。”山神说,声音明显有精神了起来,看样子他确实还挺喜欢讲故事的。“从前我有个朋友,他是一位山神,这里就是供奉他的祭台……”
“这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系列吗?”黄少天问。
“不是,”山神气鼓鼓地说,“我是对面那山头上的。”
知道他们私闯民宅行为的事主不是眼前这家伙,黄少天莫名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个山神呢,是个很好的神,大家都喜欢他。”对方讲故事的水平似乎还停留在小学生周记级别,“他爱上了一个人类,跟他过了段好日子,可是人类活不了太久,没过几十年就去世了。于是山神决定,不管那个人投胎多少次,出生在多远的地方,是不是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他都要重新找到他,跟他每一辈子都在一起。”
“想想还有点小浪漫啊。”黄少天喃喃地说,“不愧是山神,谈个对象这么给力。”
“然后他每一次找到他的恋人,都在这里刻下一个记号。”山神说,“人类,你回头看看,应该就在那面墙上。”
黄少天跳了起来,整个人都趴到墙上去看。事实上也不用这么仔细寻找,因为形形色色的记号有很多,一个挨着一个,铺满了整面石墙。
有一些记号是古字,或者年代更久、让人无从辨认的符号;有一些是小小的简笔画,画着一朵花、一片云或者一株草;还有一些是意味不明的图案,也许只有写下它们的山神自己,才知道里面的意思——那一笔一笔温柔的线条,把漫长的岁月刻进了石头里面,有多少个记号,就有多少次得到和失去。
即使有一天墙上再也找不到可以刻下新记号的地方,他大概也会永不停歇地找下去,一遍遍走过世上那些重复的道路,来到不再记得他的恋人身边。
黄少天顺着墙上的凹痕抚摸,一个一个看那些记号。渐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越来越困,最后靠着墙坐下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他没听到山神的最后一句话:
“不过像你这样的人类,一个人上山不是挺危险的吗?”
山神听到有脚步声走近门边,然后一个音调陌生、语气却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久没见了,你还是这么胖。”
他吓得魂飞魄散,原地蹦起来就想逃走,结果被一只手拽住了尾巴。随着一声轻响,屋檐下身材发福的山神消失了,留在原地的是一只圆滚滚的浣熊,正呜咽着想把自己的尾巴救回来。
喻文州一手拎着它的尾巴,微笑道:“装山神很好玩吗?”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浣熊哭丧着脸,虽然它毛绒绒的脸上看不太出表情来,“我还以为那里面只有一个人类,想把他吓走而已,谁知道您老人家也在啊!”
“我倒不很介意你假扮山神,”喻文州说,“但你假扮山神的时候还保持着茶壶身材,这就比较有损形象了。”
他手一松,浣熊赶紧把自己的尾巴用爪子抱了回来,它缩成一团,委委屈屈道:“虽然您走了那么多年,可我们还是很想维持您光辉形象的……”
“我还挺想相信你的,”喻文州摊手,“如果不是刚刚听到一套在当事人面前讲的完整八卦的话。”
浣熊绝望地抽搐了一下,只好躺在地上装死。
喻文州弯下腰,摸了摸它的耳朵。“不过看在你讲的故事还算尊重事实的份上,”他说,“就不计较你假装山神和偷我祭品吃的事情了。”
浣熊把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赶紧讨好地用头去蹭他的手心。过了一会,它壮着胆子把头探进门里望了一眼,又很快缩了回来。
“他跟当年比起来,”浣熊小声咕哝道,“模样没怎么变啊。挺好的。”
“就是变了也不打紧,”喻文州说,“我总会找到他。”
屋檐上的积水仍然成串地向下滚落,不过已经不再有更多的雨降落在这片山林中了。他走进屋子,把外套盖到熟睡的人肩膀上,然后在墙边坐下。
他的手指在冰凉的石头表面上逡巡,思索片刻,划下了第一条线。
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山中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夕阳在西边的天空下坠,越过对面的山坳,从屋子敞开的门口照耀进来,将地上潮湿的石砖映得闪闪发亮。傍晚的空气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风里漂浮着新鲜的花香。
“我睡了很久吗?”他揉着脖子坐起来。
“不太久。”喻文州在旁边整理背包,“刚好雨停了,我们可以下山回去了。”
“我跟你说,我好像做了个梦。”黄少天努力回想,“梦里有个自称山神的家伙到了门外,要我给他讲故事,然后他又给我讲了个故事,那是什么内容来着——记不清了,反正好像是个爱情故事,梦里我好像还觉得特感人来着。”
“听着挺有意思。”喻文州笑了笑,“你梦里那个山神长什么样子?”
“圆滚滚的,跟个球一样,但是还蛮和气的。”黄少天边比划边拎起背包,“你说山神真都是长那样的吗?”
“信我,绝对不是。”喻文州肯定地说。
他们走出这个遮风挡雨的小屋,沿着铺了石砖的小径一路向下。从这个角度望出去,山林已经完全洗去了在雨云下显出的那份阴森,无论是谷地中浓绿的树冠,还是林间波光粼粼的溪流,全都笼罩在黄昏的金色余晖中。
“不是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吗?”年轻人的声音从远处隐约传来,渐渐地就听不大清楚了,“明天一定有好天气,你说是吧……”
雨后的山林里,处处都是晚风拂过枝叶的回响。落日沿着石墙慢慢下移,最后照亮了角落里一个新刻上去的图案;那把小小的剑被交错的直线簇拥在中间,仿佛闪烁着一点不曾熄灭的微光。
END
小事情和大眼黑进联盟扒黑历史这部分,因为觉得一口气全写完太闷了,所以就每次丢一段,让他们慢慢讨论吧(
我也想有联盟的快递员给我送快递啦(死亡快递吗(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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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被火光照亮的山寨夜空下,追逐战仍在燃烧的公路上进行。
自从叶修抢到那辆油罐车的控制权,形势渐渐转向对他们有利的局面。这危险的庞然大物落后几十米,不近不远地在韩文清那辆车的后面晃悠,笨重的身躯堵死了追击者们所有可能冲过来的道路,如同一个粗鲁但忠诚的卫士。有辆轻型卡车三番五次试图越过油罐车,不过都没成功,最终它猛地加速想要和挡路的混蛋同归于尽——在这计划被付诸实施之前,它就被一炮轰得弹了起来,打着滚儿飞出了界外。
叶修把变回长柄伞的武器一竖,装模作样地吹了吹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
油罐车的驾驶位十分宽阔,原本开着车的纸片人被钉进了副座的靠背里,好像一张被揉皱了又踩上了好几脚的倒霉考卷。叶修保持着不系安全带的糟糕习惯,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用显然不符合安全条例、足以让交警火冒三丈的姿势弹了弹烟灰。
就眼前的状况来看,操纵着裂缝中的东西对他们穷追猛打的异种也该快要到现身的时候了。叶修记起来关于这段城际公路上事故多发的传闻,现在想想十有八九就跟潜伏在这里的异种有关系。只不过它的波动十分微弱,看起来也不常常出现,所以才没有被按时清扫的猎人们发现。
这个裂缝本身也很神奇,看起来就是无限延伸的公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向前猛开,说不定左右倾斜还能吃个金币什么的——在叶修想到这里的时候,眼前的路面忽然摇晃两下,一道闪光从天而降,地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
果然,如果没有障碍物,哪还叫跑酷游戏啊。
油罐车在千钧一发之际偏转了一下,有惊无险地绕过了那个大坑,不过被耽搁了一下,它与韩文清那辆车的距离就更远了。而在这个关键时刻,面前的道路忽然出现了分岔,韩文清的车走上了左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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