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于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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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于昨天-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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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乌兰诺夫呢?我想听听有关他的详情细节。”

“乌兰诺夫……”

多罗甘不再走来走去的了,而是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

“我觉得他就像个陌生人,如果您能明白,我指的是什么的话。”

“我不明白。”娜斯佳老实承认道。

“在和邦达连科的两次见面中,她向我唠叨了不下一百次,说我不必激动,说他们那位主持人心肠非常好,是一个在所有方面都讨人喜欢的人,他永远不会让客人处于尴尬境地,说什么他非常爱自己的嘉宾,我没有任何理由感到不安。可我看到的都是什么呢?”

他极富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期待地望着娜斯佳。

“是什么?”

“我看到的,是一个不光不爱自己的客人,而且,一般说谁都不爱、什么都不喜欢的人。他只关心一件事——请您原谅——只注意一点。我想说的是:就是那盏灯。他所主持的节目和他们请来的客人,他烦得要命,已经到了什么都不需要的地步了,不但如此,他原来还是个缺乏教养的家伙,直播刚结束,他就站起身走出演播室,连声招呼也不打一个。给人的印象是,是我求他要上节目的,而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有机会在直播中哇啦哇啦说几句话似的。我需要吗?需要我头脑的事儿还少吗?”

“您是不是很伤心?”

“我该怎么跟您说好呢?也是也不是。我已经说过,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所有信息播出去了,而且还播了不止一次,至于说我被人当众侮辱了,像柏油路上的唾沫让人给踩了,那么,我请您相信,的确我对此还不十分习惯。我对这类事已经见得多了。我这一辈子就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承受屈辱。在苏联政权下,为了能上我写的剧本,我在‘国家电影制片厂’和‘莫斯科电影制片厂’董事会面前受尽了侮辱。如今,在不发达的资本主义制度下,我在艺术赞助人面前,低首下心、弯腰鞠躬、结结巴巴,要他们相信我想要做的片子一定会好,他们肯定能收回自己的投资。我,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假如我知道我这么做能捞到好处的话,我受屈辱也不觉得惋惜可耻。因此,在这方面,我对这个节目也没有什么非分要求。”

“可您毕竟还是受到伤害了呀。”

“是的,我是受了伤害,可我什么都不明白。假如节目没准备好的话,那乌兰诺夫为什么要拉我上直播呢?他为什么要把我涂得花里胡哨,而奥克桑娜却保证说他行为端正、心肠很好呢?是她在骗我吗?又回到了老问题上:为什么?”

娜斯佳明白了,自己白白把时间浪费在制片人身上了。她原先还以为制片人至少跟乌兰诺夫见过两次了,因此,他能告诉她,在他的同事发生不幸前后,乌兰诺夫究竟有什么变化没有。可闹了半天,他和乌兰诺夫也只有一面之缘,而他所能告诉她的,和她亲眼从电视上看到的,没什么不同。

“谢谢,伏谢沃洛德·谢苗诺维奇。”

她打算走了,可多罗甘却打手势不让她起身。

“现在,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我要向您公开一个小秘密,您同意吗?”

“同意。”娜斯佳点头道。她打开烟盒,又取了一支。

她不想离开这里。和她平常的习惯不同,在这个宽敞的、收拾得不是十分雅致但却非常舒适的客厅里,她觉得很惬意,虽然她以往一直只在两个地方——一是她自己的家里,一是她那间坐落在彼得罗夫卡的办公室里——才会感到惬意和宁静。这次,就连唠唠叨叨、粗喉咙大嗓门的屋主人,也没有使她产生紧张感。可要知道,平常人们说话声音一大,她就感到疲劳,而且,也无法容忍人们总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无论如何,她喜欢呆在这里。

“您不想知道,我是从哪儿知道您喜欢咖啡,并且经常喝咖啡的吗?”

“您是猜出来的。您不是亲口这么说的么,您是不是撒谎了?”她笑着说。

“一个从不撒谎的人,不是制片人,而是导演。导演应当开诚布公,因为他是创作者,他应当把自己的思想感情传达给观众。如果他不诚实的话,人们就不会相信他,而一个制片人则不同,他可以每时每刻都撒谎,不然他就弄不到拍电影的钱,随后也什么都捞不到手。喏,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一年半以前,就是阿丽娜·瓦兹尼斯被杀时,我在‘天狼’见过您。您当时坐在安全部局长的办公室里喝咖啡。您在那里面坐了很长时间。我好几次往办公室里瞅,每次都见您手里端着的杯子在冒热气,我判断您杯里的咖啡不是刚沏的那碗了,要不早就凉了,而是新沏的。而您面前的烟灰缸里总是放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所以,正如您看到的,我并没有招摇撞骗。”

“而您喜欢的侦探形象呢,也是撒谎?”

“您生气了,女主人,”快活的制片人嘿嘿笑了,“货真价实,彻底坦诚。请您告诉我,你和‘天狼’安全部的局长还有联系吗?”

“和斯塔索夫吗?是呀,当然有。怎么啦?”

“他的夫人您认得吗?”

“认得。”

“伏谢沃洛德·谢苗诺维奇,我不明白您这么追问目的何在?”娜斯佳激动地说。

她立刻就对这位制片人失去了好感。斯塔索夫的夫人塔姬雅娜是个侦查员,要想通过“后门”找她的门路,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我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我想拍一部非常好的侦探片。我想让塔姬雅娜·托米林娜执笔写脚本。”

娜斯佳疑惑地耸了耸肩。

“您去求她吧。我看不出这会有什么不好办的。”

“您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您又在说谎,您这个迷人的大侦探。塔姬雅娜·哥利戈利耶芙娜,第一,工作很忙,不光是没时间写剧本,只怕是连和我说几句话的时间也没有。您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打发我的?很优雅,但也很得体。她连见一面都不同意,在电话里就把我给打发了。第二,据我所知,她已经怀孕了,眼看就该休产假了。求您啦,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请您替我写份申请书。哪怕能让她听我说几句话也成,只要让我说话,我就能劝说她在休产假时,利用临产前那段时间,把剧本写好。再来点儿咖啡?”

娜斯佳的确还想喝,而且,她还想在这里坐好久好久。

“您这是在巴结我吧?”她笑着说。

“怎么会呢?我需要用什么使您打起精神来。喏,请您啦,阿娜斯塔霞·帕芙洛芙娜,您不会拒绝我吧。我读过托米林娜写的所有小说,从中选出五本,把它们改编为电视剧绰绰有余,其他的当然也可以,但这五本——没说的!很带劲儿,结构严谨,性格鲜明,体裁多样。改编三部曲当然也可以,或是心理侦探片,或真正的动作片。怎么样,再给您煮点咖啡?”

“请吧。”

多罗甘如一颗出膛子弹射向厨房,在那里还不住口地和娜斯佳说话。

“伏谢沃洛德·谢苗诺维奇,可您为什么不求求斯塔索夫呢?您不是跟他很熟吗?”

“嘿!您和往常一样,总是一枪命中。别人已经试过通过斯塔索夫这条路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斯塔索夫对他妻子没有一丁点儿影响力。我曾试着走直线,亲口和塔姬雅娜。哥利戈利耶芙娜说一说。结果正如您所知道的,被一口回绝了。可现在形势很严峻。现在想根据托米林娜的小说拍电影的人,不止我一个,这个事实说明,电影界的哥儿们把她的侦探小说都瓜分净了,马上就要开始靠它去磨牙了。他们战战兢兢地爬到她身边,但塔姬雅娜却以工作忙为借口,把他们一口回绝了。理由本身是值得尊重的,所以,他们都退却了。而知道斯塔索夫夫人再过三个月就该分娩了,近期便将离开工作岗位,坐在家里的,我是惟一一个。假如我不能立刻得到她同意的话,那么,明天其他人就该向她扑上去了。”

“我还是弄不明白,这事有那么难吗?假如丹尼娅自己无法写,那就让随便什么人写个剧本不就得了。”

“啊哈!让别人写!谁愿读呢。”

“为什么这样?”

“因为托米林娜笔下的人物都是贯穿性的,只有她才能精确记住,下一部作品写的是什么。而一个无关的剧作家却会被搞晕了头的,第一部电影我来拍,可以后怎么发展——天知道。为了拍好第一部电影,他如此设置安排了他们的命运,以致以后的影片统统无法再拍了,因为,前一部影片的剧作家把我需要的所有人物都给杀死了,或送到国外常住去了,或是让他们相互之间吵了架了。您可以相信这种事我经历过。”

多罗甘不说话了,大约是在关注煮咖啡的过程吧,娜斯佳为活动一下久坐软椅酸麻的后背,站起身来,她一转身看见安乐椅上方悬挂着一幅瑞典著名女演员的油画肖像。画布下角那潇洒的英文签名说明这是赠给这位制片人的一份礼物,原来这位女演员曾与之有过一段轻松愉快的合作。“也是,”娜斯佳笑着想道,“他拍过的演员还这么有名呐,或许他在自己那个圈子里还是很有名气的呐。可我,您瞧,又落后于生活了,居然从未听说过他。”她沿着墙壁踱起步来,扫视着书架上的书籍。雷娜·克莱尔的《电影艺术沉思录》、让·萨杜里两卷本的《电影艺术史》及国外剧作家的书籍——看见这类书,她心里就变得温暖惬意。在娜斯佳度过童年的那幢房子里,书架上也曾放着这一类的书,也是出版于60年代的同一类书。刹那间她又想变作一个小女孩,回到从前住过的那幢房子里,好让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好让她的心里不致那么空虚郁闷;好让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好让一年当中不要有长达三个月的冬季;好让她不要经历她所经历过的那种恐惧和绝望;好让她能和列什卡跟从前一样,一连数小时、数昼夜地聊呀聊;好让她不那么怕动身到父亲那儿做客……

可是,多罗甘走出厨房了,她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依然不明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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