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妖气不能收发自如,又没有护住龙角的缘故。若只是这样,那麽反过来大约也是可行的,你把妖气收回不就好了?”
白圻果然心动,便依照他所说的试了起来。梅十三却明白,若不是五殿下有所图谋,把下了咒的龙角放入这人心中,又千方百计的解开了封印,想把龙角与白圻的妖气化在了一处,只怕他也不敢出这种主意。
白圻握著那龙角,低了半天的头,也不知是成了还是没成,再抬头看曏他的时候,脸上便显出了难色来,勉强的同他说道,“十三。。。我如今有一事相求。。。”
《六月雪》 10 (4)
梅十三便要他说,白圻为难的说道,“这个人如今受了寒气,不能总是在龙角里呆著。可。。。”
梅十三又不傻,哪里还用得著听完後面那些未出口的话?
若是他出来,只怕五殿下对他不利。可原本就受了寒气,若是不出来,仍旧放在白圻身上,只怕连另一枚龙角都会被白圻尽数化去,反而是害了他。
梅十三心里和明镜一般,却故意问说,“那你是怎麽个意思?”
白圻似乎也觉著难以开口,犹豫了半晌,终於说道,“我是想,与其逆水行舟,不如顺流而下。我何不把那两枚龙角都化在一处,再还了他?只是这却急不得,事成之前,能不能把你的身体。。。借他用上一用。。。。。”
梅十三呆了一下,再也想不到事情竟会弄成这样,回过神来之後,难免伤心气愤,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你怕他在角中呆得久了,受著寒气,神魂受损是不是?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这个身体受不住麽?毕竟他是龙族,我却只是个小小的妖精。
白圻见他脸上的神情,也知他不情愿,便解释说,“我若要救他,其实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如今除了这样,再没有别的法子了。龙角一日不取出来,我就走不得。”
其实他仔细想想也明白了,若是九殿下说得不错,五殿下在龙角上施咒的法子,实在是一举两得。龙角上有他下的咒,如今化在白圻的心里,他就相当於是把白圻的性命捏在了手心里,既可以用来牵制白圻,让这人听命於他,又可以等著妖气全数化入龙角後再取出龙角,然後留为己用。
白圻如今被困在这里,也实属无奈。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若是等五殿下善心大发的那一日,只怕是等不到的。
白圻说是要把两枚龙角化在一处再还了九殿下,这是实在退不得了,不得已才又朝前走了一步。
可他思量了片刻,又想,不对,白圻什麽都不记得了,哪里能够知道这麽多?只怕是那个九殿下在其中捣鬼,又出了什麽好主意。
梅十三想到这里,便暗暗咬牙,说,“他既然自己都拿定了主意,又何必要借你的口来说?”
白圻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也瞒他不住,便说,“他是怕你不肯。”
梅十三心里明白,白圻说的必然不是实话,九殿下一定是还在记恨著自己罢。
自己眼看著他发起寒症,痛得那麽厉害,却还是无动於衷,不肯把龙角还他。
梅十三想起当时的情形,心里毕竟也是愧疚的,咳嗽了两声,便说,“他若是不嫌弃,用便用罢,我也没什麽好介意的。只是我最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若是有了能够脱身的法子,不妨说来大家听听。”
白圻见他松了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他把法力都收在龙角里,魂魄暂时栖居在你体内,也不会伤著你。不过他若是疏忽了,借著你的身体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也不必自己忍著,记得告诉我,不必怕他。”
梅十三心说,我哪里又怕过他?但见白圻这样为他著想,倒好像是很向著他似的,心里忍不住浮起一线期望,倒觉得白圻求他这样的事也不过是为了脱身罢了,而不是对那九殿下还有什麽。
白圻把龙角攥紧,又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过去了,你别怕。”
梅十三的手被白圻紧紧握住,这人离他这样近,连呼吸都落在他的脸颊上,便忍不住满脸通红,倔强的说道,“我才不怕。”
当时只觉得手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倒再没有别的异样感觉。白圻刚要把手抽回,却被他捉牢了不放,回过神来之後,脸上越发的红了,便慌慌张张的丢开了手。
白圻微微一笑,抚摸著他的头,似乎要他宽心,然後又慢慢的解释说,“五殿下能对他的龙角下那样的咒,也是他那时年幼,没有防备的缘故。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角,不能随心所欲,他这一次下咒,却是要去化那枚龙角。”
梅十三想起九殿下的话,说是神女为他体弱,化了大殿下的龙角给他。
这果然也是一个法子,只是难保不会被五殿下察觉。
他这里心思一动,就觉得胸口一震,竟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自信满满的说道,“若要五哥不知道,也是不难的。”
《六月雪》 11 (1)
梅十三呆了一下,终於明白了过来,说话的人,不是九殿下,还能是哪个?
这人若只是借用他的身体倒也罢了,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是,这人竟然连他此时心里想些什麽都瞧得一清二楚,这便实在有些可怖了。
白圻见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便规劝九殿下道,“你不要随便的偷瞧他的心思。”
九殿下颇有些忿忿,说,“他的心思还怕我瞧麽?在山里的时候,他就巴不得。。。”
梅十三狠很的咬住了下唇,不让这人说出下面的话。
他在山里见这人寒症发作,的确曾经动过杀意,如今他也不能否认,可这哪里是好教白圻知道的事?
九殿下见他阻拦,也动了真怒,心想,我待他千好万好,他却丝毫都不记得,竟然还想取我的性命,这世上哪里还有这样无情的人?若是别人,我自然要他好看,可他喜欢的,怎麽偏偏就是白圻?白圻一直都跟著我,实在与别个不同。这可叫我怎麽好?
如今两个人的神魂都在一处,虽然各自的心思都不同,却是再也瞒不住了。梅十三呆了一下,心想,这人倒也不是无情。
九殿下自然是听到了,心里便想,他对白圻倒是痴情得很,可惜那人如今却是什麽都不记得了。
梅十三顿觉不快,心想,不记得又如何,如今这样也没什麽。
九殿下当下便恍然大悟,想,难道你曾对他不起过,所以反倒怕他想起从前?
梅十三被这人点破心事,又气又恼,不再与这人纠缠,反而开口问白圻道,“我留在这里,你又要怎麽同五殿下说起?”
白圻解释说,“他走时要我安抚你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如今还要用我,暂时动我不得,自然是要客气些,可你若是出了宫,他还不知道要怎麽对付你呢。”
梅十三应了一声,只是却忍不住又想,五殿下费了这许多的心力,究竟想要的是什麽?若这个人只是想要那个太子之位,又何必弄到这种与天界为敌的地步?事发当日,听说这人把二殿下也囚在偏殿,却并不发落,真不知道动的是什麽心思。想到这里,他便同白圻说道,“先不论五殿下使了这些手段,究竟所图为何。单看他要你冰封四海的话,就是何等绝情的意思?我们若是任他摆布,自然是没有活路的。”
白圻点了点头,说,“十三说得很对。只是我们毕竟势单,这事成败的关键,先要看九殿下如何下咒。”
他心想,若是你还记得上古时候的事,只怕事情会容易许多。
九殿下心想,他自然是会记起来的。他是封印解的不好,所以才会这样,可慢慢的,还是会想起来的。
梅十三的心中咯!一下,想,难道他还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九殿下正同白圻说,“这件事急不得,还要等几日。”却并不告诉白圻为何还要再拖。
後羿射日的故事,神女都曾讲给他们三人听过,结果那时年幼的三个人却听出了三种意思来。
大哥听後,说,十日虽然年幼贪玩,羲和难道就不晓得严加管束麽,得了架代步的马车就闯出这样的祸来,帝俊命羿拿箭威吓,都只是轻的了。十日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慈母多败儿的缘故。
那时神女赞许的点了点头。
只是五哥却说,“羲和未免太蠢,常羲送马是假,别有居心才是真。哪里有那样的好东西不自己留著,反而送人的道理?她与常羲两人离得这样远,又嫁了一个丈夫,又没有什麽交情,为什麽要对她这样好?再说了,连羲和和帝俊都寻不著的神兽,怎麽偏偏她倒有?”
神女脸上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却什麽都没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还记得那时曾说过的话,却是,“既然十个太阳都不过是小孩子,帝俊又何必要把这麽辛苦的差使派给他们?结果一下子没了九个儿子,何苦呢?”
神女终於笑了起来,说,“帝俊难道不要为天下的苍生万物著想麽?”
他就撅著嘴,嚷嚷著,“娘,这个故事不好听,换一个!”
神女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的说道,“你还是太小了。”
那时他还太不懂事,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可如今他知道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