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肉团不大,形状却肖似人形,一出来在地上蠕动了一会儿,便再也没了动静,倒是一股子腥臭味,重地叫站在门口的含章立即将门打开了。
沈辽白微微弯下身子,轻声道:“阿云姑娘,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阿云踌躇片刻,细声道:“阿……阿爹。”屋子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阿云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吴老汉将她搂在怀中,也是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道:“苦了你了,我的儿啊……”
“想来他们父女俩必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先出去吧。”沈辽白轻轻叹了口气。
当晚,阿云做了许多菜,吴老丈更是开了一坛子酒,道是要好好谢谢沈辽白几人。
即便沈辽白并不善饮酒,也推辞不过,只得喝了几杯,吴老汉喝干碗中的酒,将酒碗摔了,站起身来道:“几位贵人,这些薄酒小菜实在不足以报答各位的恩情,我与阿云也商量过了,这寨子中若是实在无人愿意带诸位入山,那便由阿云来担当此任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飞虫玄蜂
最后休整几日,一行人便在黎明时分,趁着寨子中尚未有人声之时,进了越秀山。
越秀山并不高险,但冈峦连绵,与白云山相接,是广州北面的一道天然屏障,且因着五羊传说,越秀山一带为仙人所居之说也广为流传,因而当地人对越秀山颇为敬畏。
阿云带着沈辽白等人从山脚一处小道进了山,这是寨民们春夏进山采药打猎所走,小道清晰平整,没什么危险。
入了山,便觉愈发潮湿阴冷,沈辽白裹紧了身上的大麾,听走在最前头的阿云向他们讲述这越秀山的传说。
大约是前两日方才能开口说话,阿云说话还有些不太流利,“周夷王时,越秀山南面就建立了‘楚庭’,便是如今的广州。秦末汉初,南越国建立之后,南越王在这里始建了‘任嚣城’,后扩展为‘赵佗城’。南越王以番禺为都,因此越秀山别称为越王山。”
沈辽白叹道:“这赵佗也当真是个人物,‘任嚣城’这名字飞扬跋扈,倒也不失其英雄本色。”
阿云抿嘴笑了,她随手将小道边一株草茎折下,在手中摆弄着,一面道:“毕竟时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寨子里头的人靠山吃饭,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倒是五仙送五羊的故事,他们更津津乐道一些。几乎所有人都晓得这故事,寨子里的娃娃第一个听到的故事便是这个了。”
五仙送五羊的传说沈辽白也是听过的,传说周夷王时,有五个仙人,骑着五只口衔谷穗的羊降临楚庭,把谷穗赠给好人,并祝好人永无饥荒,言毕隐去,羊化为石。
楚愆阳道:“越秀山仿佛也是道教名山罢,东晋时还在此处建了三元宫,不知在哪处?”
阿云手中草茎已然被折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鸟儿,她将小鸟儿递给后头的沈辽白,小声回道:“三元宫在越秀山南麓,那儿要比我们寨子热闹多了,遇到上元节这些节日的时候,寨民们就带着他们打来的猎物到那儿卖去,也能得不少钱。”
沈辽白谢了阿云方才接过鸟儿,他头一次瞧见这种小玩意儿,忍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笑道:“影青小时候也给我编过,不过没有一次成功的,全散了架,阿云真是巧手。”
得了夸赞,阿云脸颊有些泛红,她腼腆道:“寨子中的孩子们都会,有时候也会编些小玩意带去集市上卖了。”
楚愆阳看了眼沈辽白小心翼翼握在手中的鸟儿,忽然道:“我也会。”
他从路边折了草茎,一边走一边娴熟地将几根草茎来回穿插编织,很快一只体态圆润的鸟儿便出现在他指间。
他将这鸟儿递给沈辽白,道:“按着招财的模样做的。”
沈辽白接过细细一瞧,果然和招财有几分相似,连脑袋上的长毛也用一丝茎叶做了出来。
楚愆阳见他喜欢,便道:“这便送你了,你可有回礼?”
沈辽白怔了怔,抬头道:“你要什么回礼?我并不会这些手巧的活计。”
楚愆阳从他手中取走阿云编好的那只,“那把这只给我罢了。”
秦召南在后头看了这半天,用扇子敲了敲楚愆阳的肩,不怀好意地道:“诶,楚君,你怎能把人家小娘子赠与沈夫子的东西拿走呢?未免太自作主张了。”
楚愆阳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他,倒是阿云笑吟吟地道:“不碍事的,你们若是还想要,我可以编些旁的给你们。”
即便山路因着前日雨水略有泥泞,不堪行走,几人说说笑笑,却也不觉辛苦。
如此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小路愈发狭窄,有好几处已被植物覆盖了去。阿云解释道这是因为从秋末冬初开始,便再也无人上山的缘故。
“前头再走不久,有一个小屋子,是给进山打猎的寨民们休息用的,我们可以在那儿用过饭再出发。”阿云用树枝拨开挡着路的茎条,向楚愆阳问道:“诸位是要去往山顶吗?”
楚愆阳点了点头,秦召南“啧”了一声,道:“让你开口说句话跟撬蚌壳似的。小娘子,我们正是要到最高的那处山顶去。”
阿云停了下来,皱着眉想了想道:“这怕是阿云无能为力,寨子中还未有人上过山顶呢,大家都是走到半山腰处便停了下来,前面那座小屋已是这条小路的终点,再往上便没有路了,只有一些许久之前寨民做过的标记。”
“你能带我们到哪儿?”楚愆阳问道。
“约摸是……”阿云来回看着几人,咬了咬唇,道:“罢了,阿云便试试看,带诸位到山顶上去吧。”
在山中小屋休息了一会儿,众人便继续向山上爬去。
果真如阿云所说,离开了小屋之后,原先若隐若现的小道便完全断了,阿云虽然熟悉这越秀山,却难免也有走偏的时候,好在楚愆阳早早便将来福放了出去,时不时在茂密的林间飞掠而过,锐鸣几声以作引导。
沈辽白拉了拉兜帽,招财在他耳边“咕咕”叫了两声,他便笑道:“招财,你也去为我们探探路么?”
招财轻轻啄了啄沈辽白的耳朵,懒洋洋地缩回兜帽里,蠕动几下调整好姿势,便又蹲着一动不动了。
含章隔着兜帽戳了戳,笑道:“沈夫子,你这鸟儿怎的这么……诶哟!”
含章痛叫了一声,原是招财隔着厚厚的兜帽狠狠叼了他一口,他吹着手指,连连呼痛。
沈辽白拍了拍兜帽,道:“你可别打算说它坏话,它心眼可小的很。”
问皓拿过含章的手指看了眼,道:“连个印子都没有,喊什么痛。”
含章撇撇嘴,将手笼在袖中,向前头的阿云问道:“小娘子,这山中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么?”
阿云没有回头,将面前的茂密枝叶分开,一面扬声道:“不必这样喊我,叫我阿云罢了,山中不过多些毒虫,冬季大部分毒物都到地底下去了,加上咱们衣物厚重,没什么大碍的。”
她话音方落,前头来福便骤然一声唳鸣,楚愆阳眯起眼,做了个手势,沈辽白连忙把阿云拉住,几人站住不动,警惕地盯着附近。
很快,前方草丛中传来一阵嗡鸣声,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不过眨眼之间,那好似蜂鸣的声响已近在眼前。
阿云一看见来的东西,便睁大了眼,惊声道:“怎么可能?”
前头骤然出现了十来只体型巨大的飞虫,其腹大如壶,尾部一根尖利长针上泛着幽幽蓝光,一看便知淬了毒液,这十几只飞虫飞得十分散乱,但那领头的见到众人之后,立即尖鸣几声,这些飞虫便停了下来,转而呈半圆形将几人包围了起来。
阿云死死地拽着沈辽白的衣角,喃喃道:“玄蜂……这是玄蜂。”
楚愆阳皱起眉,道:“玄蜂是什么东西?”
阿云喘了几口气,道:“这是我爹给它们起得名字,这种毒蜂在越秀山中也十分少见,冬季更是蛰伏地下,养育幼虫,根本不会出来,现在早已到了它们入地的时候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秦召南早已将扇子打开,也不知按了哪里,扇骨顶端弹出片片利刃,他眯着一双桃花眼道:“它们初来时行动慌乱,大概是被什么惊吓了。”
楚愆阳将沈辽白和阿云推到靠后的位置,快速道:“不管怎样,先杀了再说。”
仿佛感觉到猎物的反抗之意,玄蜂的嗡鸣声越来越大,楚愆阳打了个呼哨,来福在空中鸣叫一声,便俯冲下来,一爪抓住一只玄蜂的肚腹,将其带上了半空,那玄蜂体型虽大,但来福毕竟是大型猛禽,利爪紧扣之时,已将那只玄蜂的肚肠给勾了出来,那只玄蜂摆动着尾部,竭力想要刺向来福,但没挣扎两下,便被来福狠狠摔在了地上,残破的翅膀抖动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沈辽白见状松了口气,想来这玄蜂虽然厉害,但毕竟敌不过鸟类天敌,然而他这念头刚转完,便见为首的玄蜂尖鸣一声,三只玄蜂便离开包围圈,向来福冲了过去。
原本在空中盘旋的来福顿时捉襟见肘,几个急转都未能甩掉那三只毒蜂,一面还要躲开玄蜂的尾针,短时间内再不能如方才一般了。
而此时,剩下的十只玄蜂愈发快速地振动鞘翅,有两只试探一般向众人冲来,它们速度极快,楚愆阳指间夹着的刀片甫一离开手指,便已切进了一只玄蜂的身体,因着对冲的力道过大,一下子将这只玄蜂切成了两半,毒囊中的毒液飞溅出来,稍许落到楚愆阳衣襟上,立即发出嘶嘶的烧灼声音。
另一只被秦召南用扇子同样削成了两半,他的扇子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毒蜂的□和毒液在扇面上如同水银珠子一般滑了下去,扇面依旧洁白似雪,毫无污损。
楚愆阳低声道:“和它们保持距离,它们的速度太快,若是拉近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