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他们簇拥着上了奈何桥,打算再照一照三生石。
阎王为难地说:“这个……这个……公子,冥界有规定,上了奈何桥,身上不可带私物,您看要不就先……”
我刚想说我没带私物啊!心念一转,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那只七彩小瓶,我想着反正不让带,就打开瓶塞,将里面的药丸尽数吞了,然后随手把瓶扔进三途河中,道:“这下总算可以了吧?”
阎王讨好地说:“好,好,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我举步踏上奈何桥,负手立于三生石前。石上依然白茫茫,一片虚无。
我正断定自己必然没有前世,准备喝汤投胎,脑中顿时如水入沸油,引线燃尽,轰然炸开了锅。
阴间宝殿内,只有阎王、老仙祖与我,我心灰意冷地说:“我生无可恋,本不想再活,承蒙天帝恩赐才得以往生,只是下一世再也不想这么过,恳请阎王大人消了我这一世的孽缘过往,永生永世,都不愿再想起。”
女声柔和,凄凄艳艳。
仙气缭绕的瑶池边缘,天帝小憩于此,一只仙雀起了调皮之心,悄悄飞来,叼起一根头发,又飞走了。
熟料发丝太轻,飞到一半,掉下界去。
风卷残云,雪落霜飞,一人仙气渺渺,踏鹤而过,头发心向往之,意由心生,化成与其阴阳相衡的女子,拜入昆仑山门。
作者有话要说:
☆、九凌
我果然有前世。
我的前世,竟然还特么的是个女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倘若不是女人,是不是今生就不会这么苦逼了?
只可惜,以上命题无解。
我拜入昆仑山后,山上各种大神小仙都认为我根骨精奇,天生有仙缘,争着抢着要收我为徒。我多方探查,终于选了山上最牛气的一位正神做师傅。并非我势利,而是因为那位随随便便踏鹤飞过,就让我倾慕非常的人,正是我大师兄。
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的仙师十分完美地诠释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他带我进门后,就像领回家的小鸡崽子,扔到院子里不管了。
那时我新生不久,心智未开,一切起居住行,吃喝拉撒,几乎都是大师兄在照看。他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对他的感情逐渐变得复杂起来,由最初的爱慕,变成更加爱慕。
我觉得,大师兄一直都把我当成小蠢货一样看待,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是爹,但我觉得他就是我爹。在大师兄跟前磕磕绊绊长到一百岁,我觉得自己已经不蠢了,可他依然认为我蠢,每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天冷有没有加衣,他都要一一过问,然后才睡得着觉。我既幸福又很痛苦,终于在一天寻了个由子,彻底爆发了。
那天师兄坐在椅子上,检查我的课后作业,让我背出清心通窍,固本培元的法门,我只喜欢大师兄,不喜欢法门,所以背不出来。他遂抽出戒尺,在我手心上狂风暴雨般拍了三下。
虽然从前大师兄也经常打我,但那天我就是非常生气,非常愤怒!于是哇哇哇嚎啕大哭起来。师兄立时慌了神,丢下戒尺,神色犹疑,最后揽我入怀轻声相劝道:“好了嘛,别哭了,今后再不打你了。”
我继续哭,支支吾吾地说:“师、师兄,我稀饭你……”
大师兄没听清,低下头问:“什么?”
我眼前一黑,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迅速转身逃跑,却不料一头撞在门上,我心脏突突突地跳,头也不敢回,更加迅速地打开门,跑远了。
大师兄并没有出来追我,倘若他要追,早就追上了。我心神不宁地在山间游荡,想回家又不敢,只好躲进不知何处的山洞里过夜,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恍惚听见有婴儿在啼哭。
按照常理来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应该十分害怕,可我又很气愤,因为大师兄没有心急如焚地来找我,所以又不怕了,我咬咬牙,毅然决然走出山洞,向哭声走去。果然看到一个婴儿。
我心情不好,就蹲在地上逗他,那婴儿狠狠咬了我一口。我非常生气,他越讨厌我,就越想抱他,于是我将他抱进怀里,狞声奸笑:“小兔崽子,敢咬我,你跑呀,你怎么不跑呀!”
那婴儿哭得简直震天响。
于是大师兄终于找到我了。
我本来还在赌气,见到他远远站在那,面无表情,像根木桩子,忽然就不气了。从那以后,家里又多了个小不死。
师傅常年不见踪影,那晚却破天荒地出现了,看了看婴儿,道:“我不想收徒弟。”
我说:“别啊师傅,你不收他怎么办啊!当初不是还收我了么。”
师傅面色严肃地说:“你和他不一样嘛。”
我说:“哪里不一样?”
师傅迟疑着,拨开婴儿的裹布,拎起小鸡鸡道:“喏,这个就不一样。”
我瞬间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大师兄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叹一口气,道:“师傅,徒儿愿意抚养。”
师傅愁眉苦脸地指了指我:“她这么傻这么讨厌,当初你说愿意养,也就算了,如今这个又捡回了这个,”师傅又指指婴儿,继续道:“必然比她好不到哪去,你看他小小年纪,这盛气凌人的哭声,震死人啦!还有那凌厉的小眼神,将来必然是个更讨厌的小讨厌,你脑子锈掉啦!”
我生气地跺了跺脚,道:“你才又傻又讨厌!说我坏话的时候可不可以背着我!哼,你不让大师兄养,我养还不行么!”
“师妹!”师兄出言训斥,说出口倒带上几分无奈。
师傅也不生气:“你看看,这小脾气,还不让说,一说就生气。”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如何养孩子,但我想向大师兄证明,我已经长大了,有资格爱你了。从那以后,这个捡来的孩子就在此处住下,大师兄说得给他取个名字,我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来,道:“师兄师兄,我来取吧!”
他意外而惊喜地看着我:“说来听听。”
我想了想,捡到这个小孩儿当晚,正值九月,我逗他,他还盛气凌人地咬我,干脆就叫九凌吧。
大师兄听后,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玉姜,长大了。”
我低下头,羞涩地笑了。自从和大师兄表白以后,我觉得我好像变好看了,为了更好看,我又开始花心思捯饬发型,开始喜欢漂亮的衣服。
那天之事,师兄绝口不提,待我如常,我并非不知好歹,他不提,我也装不知道,依然臭我的美,然后高高兴兴欺负九凌。
大师兄虽然温和,可做任何事都很有原则,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符合道义的、可行的事。一旦他认为此事该做,哪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索性,师兄的认知几乎从未出过差错,无论做什么,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就是这样有责任心,敢于担当,体贴周到的大师兄,简直让我爱到了骨髓里。也是从那时起,我发现师兄喜欢努力上进的小师妹,于是开始用心学习道法和仙术。
九凌一天一天在长大,从拖着口水满地乱爬,到蹒跚走路,再到咿咿呀呀学人说话,直至变成小少年,进入青春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秘密。他从来不叫我“师姐”,不管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一脸天真,坚持叫我“姐姐”。
姐姐长,姐姐短,姐姐姐姐姐姐。
大师兄不同意我去人间,他说人间浊气太盛不利于修行,至于师傅,他老人家总是神出鬼没,偶尔英俊地出现一会儿,就召集起我们师兄妹三人进行学业考核。九凌来之前,师傅每次看着我的成绩,总是愁眉苦脸,后来我开始努力上进,师傅的脸色逐渐由悲转喜,再后来九凌进入考核范围,他惊人的天分,让师傅看我的眼神重新变回鄙视。
所以,等师傅一走,在大师兄看不见的地方,我就尽情地欺负他,我不想干的活,都让他干,不喜欢抄的作业,都让他抄,凡是我闯的祸,都让他背黑锅。九凌还算孝顺,知道我养他辛苦,不管多么不愿意,也只撅着小嘴,一脸奇怪地隐忍,然后乖乖听话干活。
九凌在我铁血手腕的教育之下,终于茁壮长成一棵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绩优异的好树苗。我坐在太师椅上叼着苹果,翘着二郎腿看他忙前忙后,就觉得很欣慰,养个孩子的感觉可真好啊!
二百岁生日这天,师傅又回来了,依然例行考核,然后公布成绩。大师兄永远第一名,九凌第二名,由于是我生辰,师傅还破天荒地表扬了我几句,然后让我和九凌并列第二,呵呵呵呵……
考核结束,我央求师兄带我去人间玩,师兄原本不同意,可想了想又同意了。我俩残忍地抛弃九凌,去了人间。
这天竟然是个节日,人们叫它七夕。
很晚的时候,大师兄才牵着恋恋不舍的我回到昆仑山,师傅的小院一侧搭着半壁木架,上面爬满缠缠绕绕的紫藤萝,淡紫色的花瓣零星向下掉,师兄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张面具递给我,道:“生日礼物。”
我羞涩地接过面具,转过身去:“师兄,我听人说,七夕这天,面具只送给喜欢的人。”
大师兄淡淡地回答:“嗯。”
我心中简直乐开了花,恨不能手舞足蹈,普天同庆!幸好此时背对着师兄,他看不见我拼命咬着嘴唇忍笑的蠢样子,然后我调整表情,严肃转过身,也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面具挂饰,塞到师兄手中,忙不迭跑了。
我跑进九凌的屋子里,时辰已晚,他的屋子还亮着灯。昏黄灯光下,九凌正认真而小心翼翼地调色,似乎在作画,见我进来,慌忙用手捂住,神情闪烁地问:“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急于找个人诉说心中喜悦,自己倒一杯凉茶,边喝边摇摇手中面具:“嘻嘻,大师兄送我的,哈哈哈哈哈!你在画啥?”
他默默收起手里画纸,摇头:“没,画着玩玩。”
一百年了,灯下少年眉目青涩,璀璨精致,像件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珍品。我又从怀里掏出一串红绳,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