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由得你吗,别脚菩萨?」阎摩天再度忿怒。
身形倏乎一闪,天王已将叹喜拉至玉虺身边,交代了一句守护王叔的话後,突然又欺近明云的身边揪住他的脖子,用力往窗户方向一掷,把明云当作是一块软绵绵的垃圾摔到窗外的短草花圃上。
「明云!」叹喜想奔到他身边,手腕却被侄子玉虺掳住、动弹不得。
明云挣扎著站起,眼里冒出熊熊的火花:「你这个阎摩天王这麽爱摔人啊!怎麽不到凡间去报名摔跤比赛,摔个过瘾?」
嘴巴说著话,手里并不閒著,向虚空一扬,一把智慧剑握在右手里。
「空手打不过我,要使用武器了吗?」阎摩天王虽是嘲笑著说,神情却有些紧张,他看的出来,菩萨手中的宝剑不是普通的法器。
「这是能摧毁愚痴的智慧剑,用来对付你刚刚好!」明云嘲弄著,对同样有独占叹喜明显意图的阎摩天王,他客气不起来。
左手举著掌心向外,他一边施著无畏手印、口里一边念著催动宝剑的真言,武器开始漫出炫目的光,琉璃殿也随著光的遍照摇晃了起来,直如山崩地裂。
玉虺忙牵著叹喜避到殿外,离父王与古怪的菩萨远一些,保持安全距离。
阎摩天王终於大大变了脸色,传说中净照日菩萨的智慧宝剑,有展断一切愚昧邪痴、穿山破海的力量,虽说对方因莲花离身的缘故,功力仅剩下三、四成,自己若是因此轻敌,只怕也讨不了什麽好去──看样子还是得把压箱底的功夫拿出来。
他也跃出殿外,左手一伸,握住了一柄月牙为顶的手杖,同样念起真言,阎摩天王的眼闪著血红的光。
月牙杖挟著阴冷的气团一挥,琉璃殿停止了摇晃,带著排山倒海的气势,正值壮年的阎摩天王在使足全力的情况下,勉强将智慧宝剑的法力压制下去。
双方你来我往,铿铿锵锵来回斗法,剑与杖相互交击,发出的火星及响声响彻云霄,足以让天地变色,彼此的气甚至带动地表震颤,直如地牛翻身一般。
明云有些烦,知道自己的神通与法器的能力在失去法莲花的加持下,无法发挥原有的实力,面对著镇守须弥山南方的一代天王,随著对峙的时间分秒的过去,两人之间的差距也逐渐的拉大。
追击必须乘胜,阎摩天王施出全力,手臂持出期克印,这是能在战斗中迷惑敌人、降低对方戦斗力的手印。果然,明云渐渐地不敌,智慧宝剑的光芒也愈来愈黯淡。
「给你最後一次机会,大自在佛国的菩萨,只要你放弃带走玉螭,我就给你一条生路,送你回娑婆世界。」天王打算手下留情。
明云虽抵御的辛苦,却不愿就此撤手。
「再跟你强调一次、臭老头,叹喜是我的人,为了不让他再有机会回到这里,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会拆了这座琉璃殿、毁了整个阎摩宫,让他连老家都没得回!」
「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血红色的阴郁布满天王的脸上,沉默的杀机跃然而出:「为了保卫我阎摩天的身家安全,杀死一个发了疯的菩萨应不为过吧?」
再度执起灭情掌,蕴积十二万分的功力,阎摩天王以自己的月牙杖架开明云的智慧剑,在他露出整个空门的胸膛上,重重印上比从前加诸玉螭身上更厉害十倍的掌劲。
狼狈地吐出一口血,宝剑脱手,明云向後跌撞出十几步,脸色苍白的像十二月天的腊雪。
曾经嚐过灭情掌苦头的叹喜脑中一片茫然,眼睁睁地看著眼前发生的情事,他无能为力去阻止,只能怔怔站在当地。
「叹喜,我没事的。」濒死的菩萨半坐半跪著,由口中喷溅出的鲜血让四周的场景看来格外的怵目惊心。
「我害了你……」眼光紧锁住明云,叹喜喃喃。
他知道,打从自己出现在净照日菩萨眼前的那一刻起,就完全颠覆了他原该顺遂修行成佛、普渡众生的命运……
此刻只想奔到明云身边,揽住他的手臂、拉著他远远离开阎摩天,到人间的那座公寓里,两人相依相伴的过日子。他早已不留恋锦衣玉食的王族生活,只高兴存在於一方小小的沙发椅里。
真恨现在的自己只是个飞天啊!明云伤重之时,他却只能在一旁无奈,被身为侄子的玉虺制住,连移动脚步的自由也没有。
只听阎摩天冷冷的向受伤的他撂下话:「看在妙庄严大佛的面上,我原想手下留情,只可惜你嘴贱,让我连个全尸都不想给你留著……」
明云呸了一声,将口腔中的馀血吐掉,瞪著他。
「刚才的灭情掌用了我十成功力,即使是净土的菩萨受了这一掌,也只能撑过一个时辰,更何况是你这种半调子?我估计不到一刻钟你就会化为一滩血水、永世不得超生……」
阎摩天王阴阴地说,故意不去理会身後王弟绝望的表情。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一劳永逸了吗?幸好,托你将我逼入死地的福,让我想起了自己究竟为何人……」明云的嘴角泛起了诡异的冷笑。
阎摩天王察觉到某种不对劲、某种矛盾的融合与秩序开始崩解。
「不愧是三界廿八天法力第一的魔王啊!身为半调子的菩萨的确毫无与你匹敌的能力……」即使脸色已苍白如纸,明云的眼仍闪著奇异兴奋的光。
阎摩天王有预感,眼前的菩萨即将说出惊人之语。
「要降服最最冥顽的阎摩天王,还是得以最最恐怖的破坏魔神才捧得出台面吧!」明云冷笑:「摩诃迦罗天……如何?」
久远前传说中的名字由濒死的菩萨口中说出,阎摩天王不禁全身一震,狐疑的望著他。
摩诃迦罗天原是异教中有名的毁灭之神,是拥有强大权利与狂暴性格的大魔王。这位原本雄据一方的毁灭之王,曾经极力的抗拒皈依佛下,最後是大日如来派遣降三世明王将他降伏,才终於同意皈依。
虽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摩诃迦罗天恐怖与愤怒的形象依旧让廿八天的诸天王及其眷属听闻其名时震颤不已。
「……为什麽提到那位魔神?」阎摩天王有些惴惴。
明云斜睨他一眼,逐渐涣散的眼神开始漫出黑暗的光:「这可都是你逼得哦!阎摩天臭老头,谁教你要将我的菩萨分身给打死?……」
暗的旋涡在空中成形,强烈的低压让人透不过气来,天变了。
那边厢明云兀自吃吃的笑,神情恍惚的可怕:「怎麽从来都没人怀疑摩诃迦罗天到哪去了?都说他成为佛法的守护者,守护到哪个天去了呢?」
阎摩天王心一凉,是呀,那个曾经令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的死亡之神,自从皈依之後就再也没有下落了,只留下久远世以前的那场神佛大战供人津津乐道而已。
带著邪气的暴风开始弥天漫地的压迫而来,粗暴的破坏阎摩宫的草木砖瓦。奇怪,到底发生了什麽事?阎摩天王突然想起那位恐怖的魔神拥有掌控雷电风雨的力量。
「摩诃迦罗天後来跑到大自在佛土,拜在当时还身为菩萨的妙庄严门下、潜心修习佛法,後来蒙世尊授记印可,称为净照日菩萨。」
此言一出,阎摩天王脚下一个踉跄,指著他脱口惊呼:「你、你就是……摩诃迦罗天……」
倨妄的笑了,明云身周释出的冷意让犹是夏日的节令摇身变为寒烈的北国。
「所以我说都是你害的,阎摩天臭老头,我好不容易苦修亿万劫的菩萨道用来压抑自身的魔性,却在你小小的灭情掌下破了功……」
明云说完,喘了好几口气,一番话说得邪佞狂傲,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轻松,豆大的汗珠布满了全身,咬著牙像极力在控制什麽东西似的──
「叹喜,快离开──离得愈远愈好!我……我控制不住体内的魔性了……」
几乎是费尽全身的体力转头向飞天交代完,明云整个仆伏在地下、一动也不动,身体处却传出了霹雳啪啦雷电交会、火光炽击的声音。
阎摩天王见状,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向著弟弟及儿子大喊:「玉虺,快带著你王叔远离阎摩天,愈快愈好!」
还来不及确定那两个人是否已退到安全距离之外,萧飒的金铁相击声盖地而来,很快就将整个阎摩天笼罩住;属於阎摩天皇族的一万两千人及臣民四十八万人仓皇奔逃哀嚎的声音响彻於须弥山的南方,惶惶地猜测这肃杀之气究竟从何而来。
阎摩天王只能严阵以待,看著倒卧地上的身躯不断地放射出惊涛巨浪般地残戮杀气。他想上前趁明云尚未完全回复本来面目前先一击攻的,却被对方身周的可怕斗气所阻隔。
「我是摩诃迦罗天,我是湿婆,我是楼陀罗──」金铁交鸣般的鏦铮话语由明云的嘴里吐出,是凛冽到让人闻之肌骨皆寒的恐怖。
「我是伊舍那天的统治者,是掌管死亡与时间的大时天;只要我想,我就能破坏万物至无形,也能将世界终结於脚下──」
一身的金刚鬪气圈绕在不久前还摇摇欲坠的身躯上,饱受阳光炙吻而呈现淡棕色的肌肉也开始有力的涨满,使得明云的身体渐渐增长,力量一波接一波填充而来,直到他以狰狞忿怒的瞳眸锁著阎摩天王时,属於魔神的身躯已暴长至比原来的更为高壮。
「没想到……我居然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吐气就成风,魔神说。
这就是传说中的摩诃迦罗天?好恐怖的魔神,只是被他不在意的轻扫一眼,就有种想要卑微地屈身於前的冲动。
硬压下强烈涌出的恐惧,阎摩天王道:「摩诃迦罗天,我是阎摩天现任统治者,也是下手杀了净照日的人,一切冲我来吧!别为难我阎摩天王的眷属与臣民!」
「净照日菩萨?就是那个把我压制在凡人躯体亿万劫的人?哈哈哈,他死了倒好,再也没有什麽东西能困阻我,我自由了…………」
狂暴的笑声向上穿过魔王制造的风雨雷电团,向上飘升至暗不见顶的天际深处。阎摩天王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