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被凌迟,才会慷慨解囊,筹集银两,买通了高起潜、陈新甲等人,为他说情,然后又疏通了其他各级关系,才最终保住了他的小命。
卢象升相信墨煜的解说。因为,他很清楚高起潜的为人,高起潜要是没有收受贿赂,陈新甲要是没有收受贿赂,绝对不可能为自己求情。因此,自己的小命,完全是买来的,和崇祯的仁慈无关。或许,崇祯对自己,从来就不曾仁慈过。
只要想一想,卢象升都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哀。从崇祯三年到崇祯九年,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他为了朝廷,为了皇帝陛下,可谓是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心血。试图为朝廷排忧解难,试图为朝廷将贼寇这个心腹大患彻底的平定下去,结果,得到的却是皇帝在背后的三个字“杀无赦”。
这得是多大的讽刺啊?自己得是多么的愚蠢啊?除了自己这么愚蠢的人,还有其他人会相信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吗?亏自己在家书里面,还说自己这一辈子,从不后悔。可是,现在的卢象升,就隐隐约约有点后悔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卢象升在内心里,痛苦的喃喃自语。
被张准的最后这份奏章所yin*,卢象升的思想,在一开始就上了歧路了。而张准需要的,正是他走上这条歧路。他的那份西贝货奏章,可不是张准自己炮制出来的,而是高弘图、张慎言、乔允升,还有其他几个特殊的人才一起琢磨出来的,最后亲自操刀的则是高弘图本人。以他们三个诸葛亮的本事,合谋算计心神激荡的卢象升,他不上当才怪。
其实,卢象升要是可以冷静下来的话,是应该察觉到其中的漏洞了。比如说,要让高起潜和陈新甲为他求情,需要的银两一定不少,张慎言和乔允升两个,哪里来的那么多银两?还有,如果只是张慎言和乔允升要救自己的性命,张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自己既然出狱了,那回去江南常州的老家,好好的安生静养就是了,为什么虎贲军要派人强行的将自己带走?
这些漏洞,都是张准的硬伤,无论怎么掩盖,都是无法瞒得住的,只要卢象升好好的冷静想一想,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只可惜,现在的卢象升,思维完全混乱了,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崇祯皇帝在他内心形象的破灭,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卢象升都无法适应过来。
看到卢象升木然的神情,张准就知道那份西贝货奏章生效了。在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欲拒还迎,以退为进了。坚决不能透露任何想要招揽卢象升的念头。你要是试图招揽他,没准他会产生怀疑。要是自己拒绝他,甚至是讽刺一下他,打击一下他,卢象升反而不会有所怀疑。
是的,在某些时候,某些人,就是要采取这样的处理方式。所谓的欲速则不达,大概也是这样的意思。对于卢象升这样的人,就是要大火烧烤,然后慢火烘焙,慢慢的让他软化下来。因此,张准无动于衷的说道:“你还有两个时辰,就会血尽而死,你还是好好的平复心情,安心的上路吧”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卢象升就有点憋屈了。本来,卢象升的性格里面,就有比较冲动的一面,否则,高弘图的这份西贝货奏章,也不会对卢象升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三个人精都算准了这一点的,结果,卢象升果然中计。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卢象升以前对崇祯,的确是太忠诚了,忠诚到不顾任何条件的地步。现在,崇祯皇帝的形象破灭,他的恨,也非常的强。这种恨,是万念俱灰的恨,是无法挽回的恨。
当然,因为惯性的原因,卢象升暂时还不会冲着崇祯皇帝去,去讨回自己的清白。他有的是发泄的目标。这个目标,就是指证他是逆贼的祖宽同志了。只见卢象升双目圆睁,咬牙切齿的说道:“不杀祖宽,我死不瞑目”
张准冷冷一笑,满脸讥讽的说道:“卢大人,你要杀祖宽?你怎么杀?要我给你一把弯刀?来人,拿一把弯刀过来我倒要看看卢大人挥舞着一把弯刀,单枪匹马杀到真定府去的本事”
卢象升顿时愣住。
是啊他怎么杀祖宽?
现在的祖宽,可是总兵官,隶属于高起潜的手下。高起潜是什么人?那是辽东监军,权势熏天的人物。不要说高起潜,就是祖宽现在的直接上司,洪承畴,就是卢象升招惹不起的。洪承畴是什么性子,卢象升不会不清楚,祖宽既然划归洪承畴指挥,他卢象升就别指望洪承畴会将他交出来了。
他已经被革职,还在后面有四个字“永不叙用”。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什么?就是如果崇祯不想自己打自己嘴巴的话,又或者是以后做儿子的,不敢打自己老子嘴巴的话,他卢象升,是永远都没有做官的机会了。不做官,他怎么找祖宽的麻烦?
“哇”
突然间,卢象升吐血三升,一头昏迷在地。
墨煜吓了一跳,失声说道:“大人,他……”
张准站起来,走到卢象升的身边,蹲下来,伸手摸摸卢象升的颈动脉,发现颈动脉的跳动正常,便淡然自若的说道:“没事,急怒攻心,晕过去了而已。”
墨煜颇为紧张的问道:“他胸口的伤……”
张准轻描淡写的说道:“放心,我出手有分寸,皮外伤,看起来很恐怖,其实没事。”
墨煜这才稍稍放心。
刚才张准那一刀,他一点都没有看出门道来,还以为卢象升真的被张准给杀了。话说,卢象升流的血,还真是不少啊
张准站起来,拍拍手,歪着脑袋看看地上昏迷的卢象升,慢慢的说道:“他被我这么一番刺激,肯定不会自寻死路了,你准备一些食物和清水,放在他的身边,他自己会吃的。伤口随便包扎一下就行,不要太细致。总的来说,不要太过关心他,在意他,不要显露出我们要招揽他的意思,让他以为我们只是受人委托,将他救出来就行了。”
墨煜低声的说道:“大人,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张准缓缓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愿值得吧。”
沉吟片刻,张准拍拍手,冷静的说道:“好了,我先走了。相信卢象升醒来以后,应该要冷静一下,暂时不想见到我。我会在后面尾随你们,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你要是有什么事,派人到后面来找我吧。”
微微顿了顿,张准缓缓的说道:“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给他一点脸色看看。要是他承受不住,你就故意提到祖宽的名字,他肯定会忍气吞声的。”
墨煜有点忐忑不安的说道:“好吧”
张准当即翻身上马,转身去了。
墨煜急忙按照张准的吩咐,先草草的给卢象升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在他的车厢里面,胡乱的扔了一些食物和清水。果然,卢象升醒来以后,发现张准不见了,联想到自己的事情,忍不住悲从中来,又感觉到恼怒,又有满腔的委屈和仇恨。
想到崇祯,想到祖宽,卢象升再也不想绝食自杀了。他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他还要活着,才能洗清自己的冤屈。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起食物和清水,就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好就这样”
接到墨煜的报告,张准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卢象升不想死了,以后的事情就好说。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高弘图、张慎言和乔允升他们的事情了。要是他们三个联手,都无法将卢象升拿下来,自己一定会鄙视他们的。换个角度来说,卢象升只要进入虎贲军的地盘,想要脱身,那是基本不可能的了。
第726章 血染午门,锦衣卫逞凶
黎明时候,崇祯照例起床很早,在乾清宫院中拜了天,回到暖阁中吃了一碗燕窝汤,便赶快乘辇上朝。这时天还没有大亮,曙色开始照射在巍峨宫殿的黄琉璃瓦上。一层层的光晕,将紫禁城笼罩起来,外表金碧辉煌的,十分的华丽。这让崇祯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点,他认为今天是个不错的兆头。
今天是常朝,比每天“御门决事”的仪制隆重。早在五更之前,六只大象就已经由锦衣官,押着身穿彩衣的象奴,从宣武门内西城根的象房牵到,在午门前的御道两侧悠闲地走动着。水桶大小的象腿,重重的踏在地上,发出打鼓一样的响声。
午门上二通鼓响过之后,六只大象自动地走到午门的前边,站好自己位置,每一对左右相同,同锦衣旗校一起肃立不动。六头大象庞大的身躯,给人非常震撼而肃穆的感觉,无论是谁经过这里,都无法不看上一眼。这就是万人敬仰的天子的威仪所在。
三通鼓响过以后,午门的左右偏门掖门一齐打开了。中门是御道,平时是不开的。一队队的锦衣将军、校尉和旗手走进午门,在内金水桥南边,夹着御道,分两行整齐排列,肃立不动。校尉手执仪仗,旗手专执旗帜,锦衣将军则手持长戟。
要是仔细看的话,可能会发现,在这些锦衣校尉的腰间,还悬挂有腰刀。按照规格,任何人在紫禁城里面,都是不许携带武器的。这些锦衣校尉之所以携带弯刀,完全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一些突发事件,让崇祯感觉不安,于是下令外围的锦衣校尉,可以携带武器,以策安全。
这个突发事件,乃是一群的老百姓,大部分是来自北直隶难民,他们在京城里面,实在是生活不下去了,于是就想到来找皇帝。在他们的心目中,皇帝就是救世主,只要皇帝愿意,随时都可以拯救他们。他们找了几个文化人,写了一份奏章,阐述自己的苦楚,希望崇祯解救他们。
但是,崇祯对于这些老百姓,是从来都不屑一顾的。听说了情况以后,他连这些难民的奏章,都没有看一眼,就下令将这些“刁民”都全部驱逐出京。结果,执行法令的锦衣卫,和那些难民,发生了冲突,死了好些的难民。
后来锦衣卫担心事情闹大,引发京城里面的动乱,只好暂时将此事按下去。不过,此事已经激起很多难民的仇恨,来自各地的难民,都聚集在皇城的附近,人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