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中唯一依仗的,便是认为华氏应该是会跟着儿子,毕竟这天底下只听说有母亲养儿防老的,还没有听说过养女儿防老的,女儿长大了总归是别人家的,更何况苏丽言如今已经出嫁,元大郎一瞧又不是那等会以老婆为重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事儿,苏丽言这会儿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被他得知,恐怕他不一定会同意的。
苏家两个兄弟一想到这儿,顿时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谁料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华氏听完女儿的话,顿了一阵,才突然间抬起头来,看着苏丽言道:“当初怀着你时便是中了你祖母的道儿,使得你一出生身体便不好,我心中一直都对此感到过不去,幸亏如今姑爷爱护你,使得你这些年身子也跟着渐渐养得好了起来,我才放心了些,前些年我总小心翼翼着,你没一日离得开药的,我心里头就是不好受,如今我也放心了些。”说完这话,顿了顿,又看了两兄弟二人一眼,苏平海二人听到这儿,才恍然大悟华氏平日对苏丽言的照顾,心下不由又有些愧疚,那头华氏却是看了兄弟二人一眼,勉强笑了笑:“如今你们兄弟二人也大了,我在苏家是呆不下去,今日闹了这样一回,别说我有没有那个脸回去,就算是有那个脸面,我也是累了。”
苏平海一听这话,眼皮顿时便跳了跳,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华氏却望着女儿笑:“我要是住元家,日日与你相对那是盼不得的,只是不知姑爷心中是个什么想法。”华氏这会儿想得开了,反正她是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说实话,苏家实在是让她寒了心冷了肺,捂了几十年,依旧捂不热月氏那颗冰冷的心,而她爱惜了几十年,当成一片天的苏青河没有在关键时刻给她将倒塌下来的天撑起来,累死累活苦死哭死便都是她一个人的事,苏青河就算对她有心,可在他心中,自己却比不上苏家,比不上生养他的月氏,可惜这些事,华氏是直到今日才明白过来。
她这会儿也累了,一把年纪,没兴趣再继续在苏家熬着,她看清了月氏为人,是一刻也不愿意再与她多见面的,苏青河她也想开了,其实这个男人不属于她的,甚至两人的结发之情他也没能做得到,三番四次的有女人塞进来,一个月进她房门的时间还不到三五日,说实话,苏青河的印象也就是最开始两人刚成婚那几年时有的印象而已,这些年记在心里的,便只有月氏传来要将谁给苏青河为妾,或是儿子公婆有事时,见上一面的情景,两人这样比陌生人还不如,就算是苏青河对她还有些情,可有月氏中间夹着,两人终究走不到一块儿去。
苏青河总拿月氏年纪大来说嘴,华氏以前也相信自己总有熬出来的一日,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如同一耳光,重重括在了她头脸上,月氏如今老当益壮,还能越闹越凶,相较之下她却是已经疲惫不堪,若照这个样子下去,恐怕哪一日她熬死了,月氏还活得好端端的!华氏想通这些,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活得如同一个梦般,若是以前没有去处就罢,逼不得已只有在苏家熬着,就为了那样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待月氏哪一日不行自己当家做主,自己来骗自己。如今苏丽言都已经要说留她,女儿这份心,再加上刚刚危难之时的维护,给了华氏很大勇气,她说实话,之前那一刻时,她想过去死的,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以前怕的被休与名声不好听,以及顾忌丈夫儿子等等,又何必再惧?
人总得任性上一回,与其在苏家过得不快活,倒不如任性一回,只要元凤卿肯收留她,她便留下来陪女儿,带外孙,比回苏家自在了一百倍。她疼了记挂了多年的儿子,被月氏教导得只知长辈尊卑,也不知道心疼体贴她,与这样的儿子过着,往后就算自己熬出头来,恐怕家中也只有规矩没有亲情。华氏一旦看明白了,心中便很快下定了决心,反正元凤卿若是不留她,她便再想法子就是,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反正最差的生活,不会比在苏府的时候差!
华氏这样想通了,苏丽言倒是有些惊喜,可与之相反的,则是苏平海二人脸上露出的慌乱之色来,家中又不是没了后人儿孙,可华氏竟然要离他们而去,苏平海两兄弟以前可从未想到过这些,顿时心里便发慌,连忙‘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华氏面前,慌张道:“母亲,这可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这话原本苏丽言与华氏都想说的,谁料外头却突然间传来了元凤卿的声音。华氏一听到这声音,顿时脸上露出狼狈之色,自己刚刚哭嚎半晌,如今虽然头发被理过,但显然脸上应该还是花糊一片,若是被女儿看到便罢,毕竟她是自己亲生骨肉,就是在她面前出些丑最多没了体面而已,母女之间也不讲究这些虚的,更何况最没体面的事情苏丽言都与她一同经历过了,妆容不得体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这情况要是被比自己小一辈的女婿看到,便是大大丢脸了。
华氏之前还要死不活的,一听到元凤卿声音,顿时有些发慌,连忙拿了帕子擦脸:“我脸上可花了?”
苏平海二人有些回不过神来,见华氏有些尴尬的模样,两人虽然也尴尬,不过对这样的情景又有些想笑,苏二郎连忙取过帕子,略有些笨拙的替华氏擦了擦眼角,那眉上描过扩炭迹倒是真有些糊了,被泪水晕染过之后青了一大团,看起来确实不好,只是这帕子半干的也擦不干净,苏二郎有些纠结,替她用力擦了几下,见华氏都吃疼,皮肤红肿了起来,那晕染依旧还有一团,看着便些怪异,见华氏担忧,苏二郎结结巴巴道:“已经好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后悔挽留不得
对他这样子,华氏也不以为意,满意的又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理了理衣裳,头发歪着是没办法了,之前她抽了簪子要杀余氏,头发散了大半,苏丽言只是随意替她挽上去的,平日里苏丽言自个儿都是要人侍候的主儿,一手头发又能挽得到多好去?不过勉强簪着,没有散得一头都是而已,若是自己在房里,慢慢收拾便是了,可若是元凤卿回来,哪里好意思这模样便去见人?华氏背过身慌忙拿手拢头发,她以前侍候月氏事事亲力亲为,挽个头发还真难不了她,元大郎进屋时,她堪堪将头发重新休整过,幸亏发丝上还带了发油,那头发也不乱,轻轻一拢便极整齐,拿簪子固定紧了也不会歪,华氏心头勉强松了口气,见元大郎进来,她虽然是长辈不该去见礼,不过此时是在苏丽言屋中,她仍是上前打了个招呼:“姑爷回来了。”
华氏说话时脸上勉强带着笑意,只是抬头一看,却见到元凤卿身后除了苏丽言之外,还站着沉默寡言一脸失落复杂之色的苏青河,顿时那笑容便滞了一滞,眉头皱了皱,没有再说出口话来,这模样,显然就是心中已经生出了怨气。苏平海兄弟俩一见这情景,忍不住也觉得心中没底,上前来与元凤卿见了礼,又和苏青河打了招呼。元凤卿回来时便听到了华氏之前所说的话,月氏房中的闹剧早在两刻钟之前便已经有人回了他,说实话,对于自己老婆被人泼污水,元凤卿心头很恼火,可是更令他心中不舒坦的,则是苏丽言的名字和其他男人联系在了一起,令他万分不舒服。
“岳母不必客气。且坐。”元大郎有时唤华氏是苏夫人的,这会儿称呼发生了变化,苏丽言敏锐的察觉出来了什么,顿时便冲元凤卿飘了个眼神过去,眼中带了感激之意。华氏倒是没有意料到,只是想到自己之前说想在元家住下来的话,虽然之前是气得紧了,可这会儿铜看到元凤卿,心里本能的泛怵,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同意。面色便露出几分忐忑来,干脆鼓了鼓勇气,原是想早些说了再看元凤卿反应。谁料苏丽言已经先一步令人搬了凳子过来众人坐定了,也没顾着侍候元凤卿换了衣裳擦洗了脸,直接开口道:“夫君,妾身有一事想与您商议!”她这样开门见山,华氏顿时觉得有些太过直接了。怎么也要将人侍候好了,才好开口求人的…
元凤卿早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实话他心里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华氏跟苏丽言合得来,他往后若是要四处征战,不在家中的时间不少。有丈母娘陪着老婆儿子,他心里也放心一些,有人陪着苏丽言说话。至少自己出门在外,她也不用牵挂。不过他心里同意是一回事,如今看老婆仰着一张小脸哀求自己,那种感觉却是很好,元凤卿心中盘算着。面上却是丝毫表情也不露,看华氏还花污着一张脸。有些不忍目睹的别开了头,淡淡道:“丽言有何事,直接说就是,你我夫妻之间,哪用得着如此客气?”
顺着元大郎的目光,苏丽言也看到了华氏眉眼上的两团青影,顿时嘴角抽了抽,有心想让人打水进来给她净面,可又怕如此不给华氏脸面,使她心里挂不住,因此想了想将那念头忍下了,听元凤卿说完,苏丽言直接就道:“今儿祖父提起恐怕过不了几日便想告辞回苏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也越发想家里头,可妾身舍不得母亲,便想留她多住些时日,千秋如今渐渐大了,妾身一个人照着也有心无力,若有母亲帮着,我也好歇口气儿。”苏丽言这话一说出口,原本满脸紧张的苏青河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很怕女儿气愤之下不管不顾的将之前苏家人在院子中的闹剧说出来,虽然之前阵仗闹得那样大,恐怕这会儿都传开了,但到底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女儿当面对女婿提起,自己往后脸面往哪儿搁?苏青河见苏丽言此时还知道替月氏兜着,自己脸面也有光,心下对女儿不由生出一丝感激来,却不知元凤卿早将事情知道是差不多了,心里早是对月氏没了好感,苏青河一颗心刚落回原位,又听苏丽言话中想留下华氏的意思,他刚刚在外头站的时间不短,几乎在华氏等人进屋没多久时便也跟了过来,下人们见他驻足,也没有回报,苏青河只是见女儿在说话,一时间不好进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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