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连姜先生都看出有些不对劲儿来了,不过他却又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裴于燕乃是南阳王府嫡长子,早就已经娶妻,而且为人严谨冷淡,在上京之中曾有美名传出,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吧?只是姜先生心中存了惊疑,自然便是盯得裴于燕更紧了一些。那头苏丽言果真也不多留。接过元喜从姜先生处递来的单子,只匆匆扫了一眼,看到上头的礼单字样时。心中不由有些沉重,裴于燕眼角余光只看到一抹兰色飘逸的裙子随着走动间的动作轻轻晃动,洒出好看的纹路来,露出那素白色的软底绣花鞋,玉足精致纤巧。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而已,他自己便已经明白不妥别开了眼睛。
一股幽冷的玫瑰花香在鼻端缠绕。裴于燕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再也没有看到那抹身影,他俊郎的面孔恢复了之前姜先生曾看到过的冷淡与矜持,再也不见丝毫失态之处。
苏丽言此时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她因并未与那裴于燕直接谋面,因此也并不将那抹怪异感放在心上,反倒是令她有些在意的,则是裴于燕送过来的单子。那上头龙飞凤舞的写了满满一礼单的物件,光是她瞧着其中几样,便觉得有些不对头,除了一些明珠与珍宝之外,另外还有战马两万,战车五千乘,这根本不像是送元千秋的礼物,反倒像是送给元凤卿的一般。
不过这些东西就算苏丽言对征战之事一窍不通,也能看得出来恐怕极为珍贵不是儿戏,她又想到了裴于燕来得蹊跷,该不会是早已经与元大郎谋好了,人家如今不过是送东西过来,正巧碰上了元大郎不在吧?但是不论如何,今日走上一趟也是应该的。昨日姜先生使韦氏进来时,并未提到礼单与战车马匹之事,今日裴于燕则是亲自亲给了自己,恐怕姜先生也不防着有这一着,姜先生对元大郎忠心耿耿,不可能欺骗,那么昨儿裴于燕过来时便并未带上马匹与战车,若是今日自己不走上一趟,恐怕这些东西他是不会交出来的。
这样的念头苏丽言也只是在心里很快的过了一遍,便丢之于脑后。这些事儿该是元凤卿愁的,她最多接下来,要如何去应付,还得元大郎自个儿拿主意。苏丽言一想到这儿,便加快了回院子的步伐。一到屋里,先是让厨房抬了水过来,她对于自己满头的发油实在还有些不太习惯,虽然发油里含了茉莉花的香味儿,不过头上油腻腻的,十分不舒服。元喜也知道她的习惯,因此连忙便出去唤水,不多时,外头四个身体强壮的婆子各自抬着两大挑热水进来,苏丽言洗了个澡,脱去了浑身上下那繁琐的打扮,又换了一身简单轻便的衣裳,一边拿了帕子绞着半干的头发,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软榻上。
“如今洗过头了,才舒坦了。”苏丽言先是自个儿抱怨了一句,接着又将裹着头发的帕子扔了开来,此时已快五月初,天气慢慢的这两天热了起来,像是一下子由冬天进入到了夏季一般,她这样头发半干着也不怕吹了风着了凉,不过元喜仍是尽职的取了帕子替她绞着头发,听她说这话,知道她不过是想要抱怨一番而已,也没去接那个嘴,只是笑了笑,苏丽言也没想要她回答,顿了顿,一边闭了眼睛靠在榻上,一边漫不经心问道:“小李氏那边让人盯好了,瞧瞧能不能收买到她身边人的。若是不行,便让守院子的婆子们将她给看死了,赵氏那边也不要放松,让你嫂子多注意一些,那位李九姑娘,可是个能耐人儿!”苏丽言说到这儿时,嘴角边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如清水出芙蓉般的脸庞干净而饱满,剔透柔嫩的肌肤充满了活力与弹性,闭着的眼皮下能看得出微小的血管,纤长的睫毛。她半闭着眼睛,脸庞像是在阳光下白皙透亮到能折射出光泽来一般,元喜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偏偏刚刚说的话温柔却又充满了气势,半晌之后才轻声应道:“是,奴婢晓得。”虽然说这是苏丽言交待给她的任务,但元喜也知道。这是苏丽言看重自己的表现,至少苏丽言吩咐她做的事情,绝对比当初她的嫂子连瑶曾做过的要多得多。
元喜心气也高,虽然连瑶如今在旁人看来嫁得好,但元喜一辈子却不愿意就这样跟她娘似的一辈子围着厨房或是某个地方转,嫁个男人生育儿女。从此又开始围着儿女转,她跟着苏丽言之后,想要的更多。至少她的一生,不该只是在这些固定的地点熬到老死,一辈子得了一个管事嬷嬷的职位,便已经心满意足,她聪慧有心思。因此这会儿苏丽言让她办事,她只有更欢喜的。只是应完之后,元喜却没有立刻便离开,反倒是手上又拿了帕子替她绞起头发来。
“也别忙了。”苏丽言一下子睁开眼睛,之前那种凌厉的气势顿时间像是消了大半一般,脸上露出兴致来:“前些日子种的莲子儿如今也不知道活了多少,正好那走廊重新建过,咱们也去瞧瞧。”苏丽言说完,一下子便站起身来。前些天时元喜已经唤了人过来将走廊重新修整过,又引了干净的井水将水塘也重新换过,这会儿那走廊边早已经换了个模样,因为做的事情并不是多大的工程,最多了不起加固一下走廊而已,因此费不了什么功夫,加上换水一共没用到五日时间便已经弄好,莲子等都已经种了下去,不过这会儿水面上还光秃秃的,看不出端倪来,元喜张了张嘴,原是想说这话,不过见苏丽言满脸兴致的样子,到嘴边儿的话也没有再说出来,见她披散着头发的样子,一边小心翼翼道:“夫人可是要将头发重新挽起来?”
苏丽言摇了摇头,这院子里都是她自己的人,最多来个华氏而已,反正没人会过来看到,就算是有人来也不可能直接闯了进来,外头还有三道门分别都有婆子守着,家中得她一人,院子里都是心腹,就算失礼一回也没什么,因此便开口道:“也不用了,索性头发没干,就这样吧,端些零嘴儿点心的,找副叶子牌出来,去将老夫人请过来,咱们正好可以去那边耍会儿叶子牌,也好凉快。”
元喜见她兴致好,便答应了一声,那头自然有小丫环听到了屋里苏丽言的吩咐,不消元喜再重复一次,便机灵的朝外头跑了去。苏丽言领了几人走在前头,她既然开了口,那走廊尽头的长椅处便早已经有人安好了小桌案,上头摆放了几样瓜子点心等零嘴儿,有两个小丫头已经守在了那儿,苏丽言靠了过去,兴许荷塘边种满了植物的原因,虽然荷塘里头还没有荷叶长出来,不过因才刚换过水,倒也清亮得很,一坐过去微风拂来,比屋中闷坐着又另有一番风味儿,像是整个人踩在水面上一般,这屋子走廊的样式设计倒也别致,苏丽言挺喜欢这种水上廊桥的感觉,可以想像等到夏季真正到来,荷花盛放之时,该是一副多么美好的情景了!
不多时,华氏果然便与抱了元千秋的孙嬷嬷一块儿过来了。华氏最近一天到晚围着外孙转,倒也散了一些与苏青河分手的郁闷,今日一听女儿相召,连忙就赶了过来,一来看到这廊边的景致,也忍不住咬了咬舌头,一边靠着长椅坐了下去,一边嘴里就道:“早晓得你今日兴趣好,我便早早过来了,以为你今儿有事呢。”华氏也听说了苏丽言去见了客人的事儿,苏丽言拿了手中点心捏成碎末朝水塘下扔了下去。
那些点心末儿被风一吹便飘得到处都是,落在水面上溅起一丝细小的波纹,接着便有红色的影子窜上来,咬了点心末儿便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荡漾开一圈圆纹之后,消失不见了。这些是换过井水之后专门有人给费了力弄来的几条的红色锦鲤。这玩意儿如今可不好弄,是早前旱灾来临时有人放到井水里的,没想到前几日换荷塘时,这些小东西便浮了出来,自然便是被一并放进了荷塘中,后又从外头千辛万若再捞了三五条,才凑成了如今这副景致。
“不过是见个客人,又哪里用得着多少时间,今日天气好,便让母亲也一块儿过来玩耍一阵。可惜姨母早早回去了。不然如今她也凑上,倒也不错。”苏丽言拍了拍手掌心,沾在她白玉般掌心上的点心末便又四处飞。引得一群红鲤争先抢后的朝这边游了过来,华氏看得有趣,也学了她的样子喂鱼,苏丽言则是尽了兴趣,接过元喜递来的温热湿帕子擦了擦手。手心上的粘腻这才好了些。
丫头们在桌上早已经摆好了叶子牌,因人数不够,除了华氏之外,便又唤了元喜与另一个丫头一并凑上来,苏丽言对这种牌艺兴趣并不大,她前世时曾见过扑克与麻将等。叶子牌这样古老的东西她其实并不怎么会,要不是苏丽言本身多少有些记忆,恐怕她看着这些画了各种黑点的长条纸牌还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过就算是有苏丽言本身的记忆。苏丽言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没过几轮,便输了七八钱银子,与之相反的,则是华氏面前搁了一大堆碎银角子。华氏这会儿脸上都带了光,苏丽言想了想干脆将纸牌放在桌案上。叹了口气拿了一旁杯子喝了一口,一边笑道:“我不玩了,只是输,母亲倒是今日运气好得很。”
苏丽言一说完,便想到前世时有一句话,叫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如今华氏这状况倒也是应景得很。华氏不知道她心中想法,显然嬴了钱十分高兴,一边洗着牌,一边笑道:“你这丫头,一向便手气差得很,没一会儿功夫便输了这样多。”华氏说完,忍不住有些得意,她面前的银子几乎都是苏丽言输的大半,果然不愧了她姓的苏字,苏丽言本身牌技运气都差,因此这会儿她输得多了,几乎一回没嬴过,华氏也没有讶异。这会儿华氏正在兴头之上,苏丽言想了想,冲一旁看得双眼发光的孙嬷嬷招了招手,一边笑道:“我倒是有些乏了,孙嬷嬷替我罢,我来抱抱秋哥儿。”
若是寻常,孙嬷嬷少不得要客气一下,可是如今她瞧得正是来瘾的时候,闻言便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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