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而且我也用不着他保护。我只不过是碰巧成为无法生育男孩的妈妈与爸爸的第一个孩子,不得不跟他捆绑在一起,面对整个世界的风浪罢了。”
“但是你们自幼就订婚,相处了那么多年。”尽管知道不太礼貌,我还是将这个困扰了我多年的问题问出了口,预感到将不再有机会问了,“珊德拉,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希冀过你们之间的婚姻和爱情,没有希冀过他能给你女人应得的幸福么?”
她再一次笑了,洁净落拓地像苏格兰自远古时代婉转而来的风,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也并没有在意我的失礼。
“你这小鬼,都在做些什么奇怪的假设啊?”她向后仰下去,随性地倚在沙发上,笑餍不改,“女人应得的幸福?那是什么?”
我无话可说,只能怔怔地望着这位从小就被加诸了所有人的盛大期待而活得格外不像一般女人宁静柔和的姐姐。
“是像妈妈那样,守望不爱自己的男人一生,为他生儿育女,用所有的青春来谱写一首无人得知的摇篮曲?还是像那些普通贵妇一样,花枝招展地到舞会上去寻找后半生的依靠,再教自己的女儿也这么做?”言语是讥讽的,然她的口吻却意外平静,仿佛叙述书上一个既定的事实,“如果你在童年时连续几年基本见不到自己的父亲,晚上起床时看到怀孕的母亲独自坐在窗前看着月亮出神,冷了只好抱着唯一的妹妹取暖,亲眼看着父亲为另一个男人颠倒黑白,四处奔走,忙得没时间看自己的妻女一眼,就不会对男人抱什么指望了。”
我愣住,所有的语言都在这个简单的理由面前黯然失色。没错,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就像我从来都不理解雷格勒斯沉在阴影中的半身。自我有意识起,家中的状况就和美了许多。尽管最初几年父亲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但至少我们几个孩子还是相处地很不错,可以互相安慰,也安慰母亲,将父母间爱情的空洞用天伦之乐的美丽表象掩饰过去,不觉寂寞。
因此我还是将无知当作天真,后知后觉地生活着,从未想象过父亲对老丹佛的爱以及与母亲之间的爱情缺失对凯珊德拉和安琪琳娜有着怎样的意义。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然而幸福的意义从来都是冷暖自知。”她平静地有些沉寂,全无声讨命运不公的意味,“至于雷和我,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雷也是个命途凄惶的孩子,总需要一个排遣的出口,却又不想让他自己的不幸为你的生命抹上杂色。在梅利弗伦家里,只有你与他之间的关系是没有任何负担的,也许这也是他最终爱上你的原因。我不过是他埋葬过去的坟墓,你却是他的未来。而我们确实相处多年,但两个了解地太过透彻的人之间是无法产生爱情的。”
我将表情藏在茶强弩之末般渐渐衰弱下去的蒸汽后。
现在想来,少年时代的我居然从未仔细想过雷格勒斯与我之间名目繁多的关系,也没有考虑过他与凯珊德拉的婚姻。那对彼时的我而言不过是个既定的符号,我也在潜意识中逃避着他作为我的义兄,朋友,以及将会成为我姐夫的事实,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们之间先天吸引的亲密关系,幸福得近乎盲目。如果我是女子,和他之间亲密无间的相处恐怕早就招来非议。但诡异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童年时就订立婚约,但在我们那个小团体的人中,所有人都不觉得凯珊德拉是雷格勒斯的女友。
而小时候有两年雷格勒斯身体一直不好,却常常倔着不愿求助。他在自己房间里咳出血的时候仆人一筹莫展,我吓得只会哭,而凯珊德拉却会坚决地拉开房门,直接把他拖去找母亲。
其实现在仔细一想,便能发现这个安排中早已埋伏着一个天大的漏洞。即使没有我,没有十字蔷薇,没有其他所有因素,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的婚姻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而又荒谬透顶。
“谢谢你。”直到最后我还是只有这句意义苍白的道谢。
“算了,
80、最后的女王 。。。
无论如何,这些都过去了。”她却静静地放下茶杯站起来,风衣过于宽大,更显得她清瘦而美丽,“中午吃牛肉煎饼吧。”
我愣愣地望着她以与另一个女子相似的姿势,滑行一般轻盈地离开。
恍惚回到了一年前,那个小而温馨的白色别墅里,奶油的芳香盈满人世。
这一次我没有再傻坐着,站起来跟上去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题目是一首V家的歌。
81、Gemini 。。。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女人的伟大天赋,我这些多年来锦衣玉食的姐妹们在离开洛丝罗林之后都以惊人的速度掌握了感动人类原始知觉的厨艺。我用魔法把原料加工好,然后就被凯珊德拉果断地撇在了一边,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她为那些食材执行完美的死刑,排列成令人食指大动的精致味觉。
她迅捷而娴熟地用魔法指挥各种器械,将魔法和技艺完美融合。我再次被抛到无能为力的位置上,看着她流畅干练的动作,却与那些寻常人家困于厨房和家务的女人不同,全然没有那种庸俗的疲态,仿佛乐在其中。
“你们真了不起,”我由衷地赞叹道,同时感到一种发自肺腑却名目不详的怀念,“居然这么短时间就学得如此精妙的厨艺。”
“如果你也离家出走两年,有时还要在荒原里走上几天几夜,也能学会。”她专注地望着四溅的火星,侧面沉静而清秀。
“好吧…”我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决定不指出雷格勒斯在外几年也没学成的事实,“不过你真的不需要帮忙?”
“那就麻烦你把这些盘子拿到餐厅里去。”她头也不回地说,“毕竟就像你自己说的,你是我弟弟,不是我儿子。”
我愣在当场,唯一的成熟迹象是盘子凶险地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掉在地上。
“安琪琳娜…”我终于找到了这种熟悉和怀念感的根源,不禁脱口而出。
她的动作停下来,却并不僵硬。
在我大脑陷入空白的当下她叩了个响指关上火,将最后几块煎饼盛进盘子里,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珊德拉,”她经过时我终于抓住了最后的机会,仿佛抓住即将消失的时光末尾,“到如今了,你可以告诉我了么?那场火的真相。”
她头也不回地走到餐桌边,放下盘子,心平气和。
“真相?”似乎我刚才说了一个特别荒谬的词汇,她的唇角浅浅勾起,“所谓的真相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爸爸被囚禁后,蔷薇教团强迫新的执政官下令派暗武士放火烧死了安琪琳娜。”
即使是我也不会满足于这个太过简洁的解释。
“也许这个所谓的真相有些惊人呢,”她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平静地坐在了长条餐桌的一端,“不过既然你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迹都能接受,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认命地坐到另一端,她在平行线延伸的焦点处安静而坦荡地微笑。
“普通人类只知道身体是会先天畸形的,”她叉起一块煎饼,仿佛这一切都与己无关,“或许说,他们更喜欢用心理缺陷这个词……但这不是什么能医治的缺陷,这是与生俱来的错误,就像是某种诡异的连体婴儿。”
我一时不明白她的话,只能沉默着听下去。
“同一个精神支配着两具躯体,一个人拥有全部的理性,而另一个人则获得了全部的感性。”她静静地望着窗外漂浮的流云,云影从窗框上缓慢地踱步而过,“听起来荒谬地像谎言,却是全部的事实。”
“你…”我仍然不敢置信,“和安琪…”
“从魔法的理论上来说,精神和肉体是独立的,精神支配着肉体的状态被称为活着。”她没有回应我,兀自说了下去,“然而我和安琪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我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精神上的先天畸形非常罕见,爸爸妈妈也是过了好几年才发现,并且一直竭力掩盖着真相。”她喝了一口橙汁,依旧平静如初,“但是一个不完整的灵魂无法支配好肉体,没有人可以绝对理性或感性。而且理性和感性在极端上是归于一致的。事实上我和安琪的精神是相联系的,并且不受空间距离的影响。”
“所以去年我在意大利时,你根本不用露面或写信就可以同安琪传递消息。”我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把叹息咽下去,“安琪一直都对你的事一清二楚,所以爸爸才要把她转移出英国。”
“不管怎么说,灵魂有一部分空缺总是十分痛苦的。”她点了点头表示默认,颀长的指尖轻轻按在胸口,“你不用太歉疚,在那场火中死去是安琪自己的决定,她的身体毁灭之后,属于她的那部分精神和记忆回到了我这里。”
“那么你现在…”我有些欣慰地望着她。
“分裂太久的灵魂是无法恢复完整的。”她凄凉地笑了,这笑容挂满熟悉的冰霜,几乎让我落下泪来,“曾经我希望找到能够让我们彻底分离成两个人的方法,但是当她回到我身上的时候,我感知着她的情绪和记忆,已经如同看着另一个人一般。”
神情僵在脸上,我说不出任何话。
“我们是天生的双子,”她没有收起那种让我心碎的笑容,“但人是无法爱上自己的。两年前我离开英国,希望能找到让我们分开的方法。但是没有那种方法,就像只有一套内脏的连体婴儿,分开的结果是死亡。”
我捂住嘴,竭力克制住上涌的悲伤。
“所以安琪希望我能复归完整,但事实上,我连这件事都做不到了。”她向后仰面,闭上眼睛,“我们的精神已经不可挽回地割裂开来,但彼此都不完整。和身体不再契合的灵魂加重了身体的负担,仅仅是为了让身体勉强接纳她,我就不得不回到英国,躲起来休养了几个月。不列颠和爱尔兰是西方之座红玫瑰的领地,对我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再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