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云软弱无力的手虚虚握住他的手指:“哥哥!”
齐帧有些惊喜:“云儿,你醒了?”
“哥哥,别走……”齐云闭着眼睛,嘴唇微张,神情痛苦。
齐帧愣怔一瞬,接着才坐下来,将他搂在怀里:“我在这儿,云儿,我在这,我不走。”
齐云依旧微皱着眉头。一张苍白小脸,本能般往齐帧手底下凑了凑。
齐帧的体温让他舒适。
齐帧捧住他的脸,像捧住深远夜空中的一弯月亮。
只是,天将亮了,月光越来越模糊,月亮越来越惨淡,叫人怀疑它是不是要在黎明时分死去。
齐帧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动摇,不知该不该冒险——冒险带虚弱已极的齐云出去。
出去会受寒,受风,受累,受饿,病情加重怎么办?
冒着这种风险,仍不能及时找到一个大夫怎么办?
即使找到了大夫,大夫却是个庸医又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让齐帧想以头抢地,就此死去。
他从来不知道身为一个男人,自己可以如此优柔寡断,寡断优柔。
就在齐帧深深自卑的时刻,一阵笑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齐帧眼光一寒,没有回头,右手五指连弹,几根冰锥向身后攒刺而去。
“哈哈,齐哥哥火气怎么这般大?”尹啸身子一闪,落在齐云床侧,身子微探,手指搭在齐云腕上,面色从从容容:“他不是还没死么?”
齐帧怅怅叹了口气,深情地凝视着尹啸双眼,问:“你怎么就冤魂不散呢?”
尹啸不回答,还是笑。
齐帧叹完气,又想动手。可是他不敢。
投鼠忌器,齐云的胳膊还被尹啸攥在手底下。
“齐哥哥,”尹啸笑着笑着,一把扯开齐云的衣领,“趁他还没死,动口吧?你看,死人的血,总是不比活人的新鲜,哪怕他是全阴之体,味道甘美远胜其它,咱们也不能放低要求对不对?你看,咱们从脖子这儿下口,我从左边,你从右边,热乎乎的,香喷喷的,还带着他的汗味儿,你要是下口狠了,说不得还带着眼泪的咸味儿,齐哥哥,那味道,妙啊!”
尹啸的手贴着齐云的脖子比划。
齐云在睡梦中,竟然还勾着脖子往他手底下凑。齐帧看了,气怒攻心,手脚直哆嗦。
“他长得真好看,”尹啸指甲又贴上齐云下巴,“我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齐哥哥,难怪你舍不得。是不是养的越久,越舍不得?没关系,我帮你。”
他话音未落,猛地俯□去,直直俯□去。脸蛋就要贴上齐云的脸蛋,嘴唇就要凑上齐云的嘴唇……
这样的时刻,齐帧的身体再次领先思维,他一手拍向尹啸脑后,另一手则去拦截尹啸的獠牙。
却没拦到。
尹啸已经直起身来,退后一步,舌头一舔嘴唇:“我尝过了,还不错,你来?”
齐帧低头看去,齐云嘴唇微张,淡粉的唇上一抹亮光。仅亮光而已,并没有牙印,齐帧大松了一口气。
“尹啸,”齐帧语重心长,动之以理,“我们不是说好了,除了他,一切好说。”
尹啸看着被他褪至半裸的齐云,神情似笑非笑:“齐帧,我是帮你。”
齐帧拉过被子遮住齐云,目不斜视,眼、口、鼻成一线,神情不动如钟:“你是在折磨我。”
尹啸“咯咯”笑出声,没有否认。
他的确在折磨人。但也是在帮人。折磨有时也是拯救。
你看,齐帧太贪恋齐云了。
贪恋并没有错,但贪恋的是鲜血以外的东西,那就错了。
因为齐帧可以无休止的活下去,齐云却脆弱的随时可能死亡。人死了,鲜血还在,无非是凉一些、稠一些,但鲜血以外的东西,不在了。
鲜血以外的东西,靠不住。
齐帧愚昧,不懂。
尹啸为此扼腕,为此叹息,为此大发慈悲,试图拯救齐帧于水火。
“齐哥哥,你看,你要是实在喜欢的紧,就大大方方,将他趁热喝进喉管、吞进肚子,将他装进杯子,一饮而尽!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一字不漏听完这席话,齐帧站直身体,眼角微挑,一股浊气自前胸提到喉口,深深屏息,缓缓吐出:“变态!”
非常人有非常态。也有非常肚量。尹啸听得齐帧这个评价,不怒反笑:“我是变态,你以为你又好到哪儿?”
这一问,齐帧没有答案。
尹啸也不需要答案。
尹啸在齐帧恼羞成怒动手之前就退了。退出齐帧的视野,退出齐家的院落。一如他来时那般静悄悄,谁也不惊动。
他有耐心,愿意担当历史的布景,冷眼旁观齐帧走上一条不归路。解救不解救,全看一时心情。
此时此刻,心情坏了。
一百多岁了,越老越像小孩儿,心情坏起来也总是不由分说——尹啸走在平安镇荒凉的街头冲自己感叹。
叹着叹着,他皱起眉头,闻到一股味儿。
一股经卷味儿,一股木鱼味儿,一股枯灯坐禅的窒闷味儿。一股不沾荤腥不惹尘埃的秃头和尚味儿。
幽明,来了。
幽明迈进齐家大门的刹那,齐云睁开了眼睛。
齐帧也睁开了眼睛。
双目相对,齐帧脸红了一红:“云儿,我……”
齐云胸膛微微起伏,双唇晶莹,双目迷茫。双腿紧绷,不敢动。
在他紧绷的大腿根处,在齐帧的双腿之间,“小齐帧”昂然挺立,一动不动。
“小齐帧”的挺立源起片刻之前。
片刻前,尹啸刚走。齐帧看着尹啸在齐云唇上留下的口水,怎么看怎么别扭,于是抬手轻轻擦拭齐云唇间。
病中憔悴,齐云的嘴唇略失柔软,略显干燥。齐帧擦着擦着,便觉擦走了火。
这时齐云仍闭着眼睛,那么乖巧,那么温顺。齐帧觉得,不吻一下似乎有些对不住自己。
这想法来自肉身还是精神,齐帧无从深究。齐帧心跳略快,瞳孔略大,双唇略张,口水自动分泌——身体略略脱轨,出离了精神的控制。
齐帧垂下头去,滋润齐云双唇。
润湿一下就好,他想。真的只是蜻蜓点水般一下下,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他去做。
然而齐云不配合啊!
齐云似乎是渴了,两瓣唇噙住齐帧双唇不放,舌头还放肆地探进齐帧口腔!
一时间,齐帧血液倒流,筋骨酥…软,双腿之间的小齐帧陡然立起。
这世上能让男人尴尬的事其实不外两样:一样是在不该硬的时候硬,一样是在不该软的时候软。
齐帧挺庆幸,他遭遇的老是前者。
当然,齐云茫然无辜的眼神让他怀疑:自己庆幸的是不是太早。
齐云是在半清凉半温热中舒服醒来的。一醒来,他就觉得自己不该醒。
清凉来自齐帧的身体,温热来自齐帧的口腔——齐云醒来之前并不知道。
此时,齐帧已经飞速从齐云身上爬起来,半侧过身,试图让傲然挺立的“小齐帧”不用显得那么突兀。
他挠挠头,正打算开口,齐云却先一步说话了:
“幽明!”齐云声音虚弱,虚弱中却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惊喜。
齐帧半惊半疑扭过头去,正对上一顶庄严神圣的光头:
“阿弥陀佛,齐帧,你竟连云儿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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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小透彻 。。。
时值酷暑,天气燥热。齐帧抬头看见幽明反着亮光的头顶,体内涌起一阵阵冲动:
若能放一海碗和尚的血,撇去血沫子,沉入井水中冰一冰,午后捞出来,不做停留,即刻痛饮。那滋味,想必不差……
齐帧对着一顶光头浮想联翩的时候,齐云满面薄红,分辨不出是高烧还是羞窘:“幽明,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幽明面色沉静,静如秋水,水波不起。
静默之间,齐云脸色愈红:“幽明,你——咳咳……”
“云儿——”听见齐云闷咳,幽明这潭水终于生起波澜,他面露焦急,抬脚,提腿,向前迈了一大步。
一大步之后,幽明不得不停下来。
停在齐帧身前。
齐帧面容俊朗,神色端肃,单从这张脸上,不是神鬼,绝看不出他片刻前的联翩浮想。
齐帧拦住幽明,一句话不说。
这世上,强者是没必要对弱者浪费口舌的。强者只需做出姿态,等待弱者知难而退便好。
但幽明偏不知难而退。
幽明抬头挺胸,一声断喝:“孽障!你休想害死他!”
齐帧狠狠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幽明嗓门大,是因为幽明语不惊人死不休。
“和尚,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幽明瞪圆了眼睛,神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无辜,“敢问你传播瘟疫,酿造平安镇这一场大祸,可是贫僧平白捏造?”
“我——”
“阿弥陀佛。贫僧本以为你虽恶行累累,总还有一丝良知,谁知你丧心病狂,竟连云儿亦不放过!”
“你——”
“什么……什么瘟疫——咳!咳咳!”齐云忽然从床上支起身来,用力过猛,一阵咳嗽,脸色红得好像要滴下血来。
齐帧脸色一变,回过头去。就在这回头一瞬,却被幽明插了空子——幽明插空子握住齐云手腕:“云儿,你先躺下,别激动。”
齐云手指尖微颤,脸上潮红退却,渐渐苍白:“幽明,你方才……什么意思?”
幽明食指微曲,搭在齐云手腕上,所答非所问:“云儿,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
“和尚!”却是头脑发懵的齐帧此时回过神来,“什么瘟疫?什么大祸?我为何不知道?!”
幽明阖了眼,眉头紧皱,却并不理会齐帧,自顾为齐云把脉。
见他如此,齐帧却也不问了。事有轻重缓急,对齐帧来说,没什么比齐云的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