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花车暨森巴舞游行的重头戏不是国王的花车,而是跟在後头的森巴舞学校,他们每年都费心准备不同主题的车子、舞蹈与服装,砸下重金设计各种声光效果好争取最佳名次,耗费的心力金钱绝非由政府出资、普通市民担任表演者的国王花车可比拟。
然而今年却一反常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国王花车上。
黑底洒金粉的国王车比後方的森巴学校花车小上一号,可是飘在车身正上方的银河系模型却精美得令人赞叹,搭配上星型的雷射光、其馀较小型的漂浮星体,华贵如贵妇的首饰,又有趣的像孩子的玩具。
这辆车子在点亮灯瞬间就夺走现场与转播萤幕前之人的注意力,不过这还只是它的开场,银河系的中央在前进中缓缓打开,露出一名抱膝缩头的紫衣舞者。
舞者在四颗恒星的陪伴下站起来,光看他的装束以及起身的妩媚姿态,绝对会以为他是女子,可是舞者的身高与手脚长度不要说女子,就算是男模特儿也少有。
观众们忍不住交头接耳开始猜这人是男是女是何人,然而当他们心中的谜团踩著星河合拍而舞时,没有人还继续想这种煞风景的事。
舞者穿著高跟鞋在微晃转动的银河上跳舞,一身紫色、白色的珠宝与水晶在灯光下耀眼夺目,搭配那白如春雪的手脚躯干、乌黑亮丽的黑发,彷佛是以星子与黑夜的菁华打造成的精灵。
无论男女老幼都被雌雄难辨的舞者给掳获,注视著银河与河上的美艳精灵好一会,才想起参与游行的不只一辆花车,将眼睛与相机转向第二、第三、第四台花车。
※※※※
薛西莫尔非常清楚群众的状况,因为正他用所有有形、无形的感官监视周围,所以无论是灼热到可以点火的视线、捧颊挥拳几近失控的尖叫声,或是那些埋藏在众人心中的赤裸裸的渴望与欲望,夜血者一个也没遗漏。
以往薛西莫尔可能会因此感到羞涩,不自觉的收敛舞姿与灿烂的笑靥,但是现在的他没有馀力去顾及自尊或面子,他的心思三分之一用在控制身体,三分之一探查周围,三分之一留在强纳森的外套中,透过翼龙的双眼注视耶稣山山顶的派对。
而无论是派对或花车周围都没有异状--虽然派对上某个死黏强纳森的女人让薛西莫尔很不高兴,他没有捕捉到任何敌意或『目标』的迹象,虽然有零星推挤事件,不过狂欢节本来就是举城嬉闹的日子,这等程度的混乱不算什麽。
敌人什麽时候会出现?银河上的薛西莫尔、钥匙孔边的曼努埃尔,以及围绕著两人的狼人和夜血者──他们伪装成舞者或群众──都在等待答案,其他观众与表演者是越前进越亢奋,这群人却是越走心情越严峻。
国王花车慢慢来到大道中段,黑色车子曳著长长一队各有特色的大小花车,彷佛是一颗划过里约夜空的彗星。
不过这颗彗星已经被黑色星云给缠上了。
第一个察觉到异状的是曼努埃尔,他的探查范围比薛西莫尔小,可是没有分神去注视耶稣山那方,因此比盟友早一秒察觉『目标』出现了。
曼努埃尔马上透过嘴边的微型通讯器向属下与盟友警告──注意,第一只出现在两点钟方向,距离约七十公尺。
薛西莫尔补充──一点钟方向、五点钟方向、七点钟方向和十点钟方向也有,距离一百零二公尺。
包围战要开始了……收到讯息的非人者做出一致结论,有几名较沉不住气的狼人舞者开始带著杀气跳舞,好在薛西莫尔与曼努埃尔用力吸走大多数人的目光,才没有观众发现国王花车突然变得杀气腾腾。
两位领主级夜血者察觉到的『目标』迅速增多,彼此之间的距离也缩短,当国王花车走至後段时,连普通狼人都能找到吃人者。
而当其中一名狼人和看台上的某『目标』对上眼,两人都知道自己身分曝光那刻,大战的哨声吹响了。
那名『目标』猛然扯断看台的护栏,靠在护栏上的人马上失去支撑,有人不幸地摔出去,也有人在跌落前一秒被後方的人拉住,不过也有人把拉他们的人一起拖下水。
欢欣的游行顿时陷入混乱与呼救声里,虽然看台上的人与游行者都对跌落者伸出援手,然而他们的救助行动正是始作俑者希望的,『目标』们趁群众与场内的非人者被伤者限制行动之刻,伸出利爪扑向这群善良老百姓。
一名抱住妻子身体的丈夫首先被触手拦腰卷断,下半身留在看台内,上半身则和妻子一起摔到游行队伍里。
血液和残肢立刻引起台上台下的人的尖叫,群众顾不了同胞纷纷跑向出口甚至直接从看台、窗户边跳下来,导致游行队伍的前端迅速溃散。
不,会溃散的不只前端,薛西莫尔和曼努埃尔都察觉到中段与末段也有大量『目标』靠近,杀戮很快就会扩展到整条主要干道。
曼努埃尔扯下帽子、羽毛与一切会妨碍活动的首饰,拔出腰间的弯刀向属下下令,停止待命与救人,两人一组以击杀『目标』为最优先。
藏身在群众里的狼人、夜血者立即露出本来的面目,兽化跳到『目标』的身上扭断他们的咽喉、将手捅入敌人的胸膛吸乾血液。
非人者的出手让『目标』无法全心杀人,可是也吓坏不少老百姓,导致不少人因为践踏与推挤而受伤甚至死亡。
热闹的庆典成为沸腾的地狱,非人与『目标』一方努力突破包围网,一方奋力收紧包围网,不过伤亡最惨烈的却是人类,哭声与吼叫声狠狠打碎森巴舞曲。
薛西莫尔站在银河上俯瞰周遭,尽管他清楚听见、看见、感受到群众的惊慌失措,却不能出手干预,因为此刻的他是雷达而非兵器--除非打开领地,否则他和曼努埃尔都只能在参与战斗、维持警戒圈中选择一。
而现在还不是展开领地的时候,按照计画,薛西莫尔必须等到『目标』的包围圈成形,才可以张开领地,将敌人杀得措手不及,为此他只能掐著手,冷眼注视那些替自己喝采的男女哀号悲泣。
对不起,如果你们能支持到领地张开,我会尽全力将你们救出;如果不能,我会替诸位复仇……薛西莫尔在心中道歉,专注於自己探知范围内的目标数量与位置,苦等许久终於等到敌人不再增加的那刻。
薛西莫尔眼神一凛,举起右手挥向天空,紫龙图腾瞬间盖上血色道路与幽暗的天空,宣告此处已受到龙主的支配。
☆、0803
『目标』和非人者第一时间都没察觉到领地展开了,他们杀红了眼,没有留意到女王的声音消失、四方的魔力波动改变,直到一条条紫龙绕住脚边的人类往外飞,这才惊觉环境有变。
薛西莫尔闭著眼接收领地回传的讯息,挑出尚存一息的老百姓,让龙圈著带离战圈,一时之间整片天空几乎都被飞舞的龙身给遮蔽。
『目标』们岂能轻易将粮食与肉盾拱手让出,他们在短暂的错愕後立刻扑向紫龙,张牙舞爪地想将猎物抢回,可惜早已失去最佳出手时机,反而落入被非人者偷袭的窘境。
不过也有一部分『目标』果断的放弃食物,将目光放到国王花车上,尽管他们不会甚至不曾听过黑魔法的名字,却本能判断出这一切变化的源头就在车上,大胆的分裂身体、抛出炫光火焰或烟雾遮蔽非人的视线,直直跳上花车,将爪子、獠牙、触手与拳头砸向银河上的舞者。
攻击撞碎在岩墙上,『目标』们惊愕的看著半秒前才冒出来的高墙,脑中才刚浮现疑问,就被岩墙弹出的石刃砍下脑袋或手脚。
曼努埃尔抓著与弯刀相连的锁链,他在『目标』冲过来的前几秒将弯刀射到马路上,发动刀身上的黑魔法阵制造并且控制岩墙。
岩墙在挡下并且重创敌人後崩裂,岩块砸伤了『目标』,更替之後由花车内涌出的狼人、夜血者提供最好的掩护,在第一时间成功压制比自己多上一倍的敌人。
稍远处的黑王人马发现敌人失败的突袭,转过头想要清除主子身边的臭虫,不过他们的头才刚转动,耳朵中就响起不容拒绝的命令。
「留在原地阻止『目标』拦截人类,除非该处守不住,否则严禁移动!」
曼努埃尔在拉回弯刀时下令,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魔气、杀气与愤怒释放,冷冽沉重的领主之威让属下战意高昂,令敌方本能的退却。
现阶段最重要的不是回防花车,也不是杀光『目标』,而是让薛西莫尔用最快的速度将所有人类撤离,这是为了断去敌人修补肢体的手段,只要能撑到撤退结束,索多玛的龙主得以参战,他们就等同胜利了。
为此,曼努埃尔选择让属下帮助紫龙,国王花车的安危就由他和亲卫队负责。
曼努埃尔反手投出弯刀,贯穿从天空扑向花车的『目标』,『目标』的身躯立即石化,被刀子拉著撞飞同伴。
相较於花车周围与整条大道上的喧闹紊乱,薛西莫尔静的像一尊雕塑,他阖上双眼站在停止旋转的银河上,全心全意控制紫龙、搜寻人类,专注沉静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立於鲜血漩涡中心的人。
对『目标』而言,打著灯、看似无防备的薛西莫尔简直像暴风雨中的灯塔,非常能激起内心的攻击欲,再加上自身的命令系统已经瘫痪,在行动、思考全被本能支配下,就算所有靠近车辆的同伴都死状凄惨,仍旧前仆後继地朝花车前进。
拜此之赐,散在外头的黑王人马也追著敌人跑,无须违反主人的命令就通通回防。
战况越来越倾向黑王一方,『目标』人数较多却是一群无头苍蝇,自己从包围走向被包围,再加上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当天早上才觉醒,论经验与技巧根本不是黑王一党的对手。
赢定了──狼人与夜血者们忍不住在心中高喝,直到红色光束从领地边缘射出,行经之处无论是『目标』、非人者还是建筑物都融化在高温里。
光束冲著薛西莫尔而来,由於速度过快无人来得及拦截,眼看就要打中璀璨银河时,最後一名人类脱离领地了。
薛西莫尔睁开双眼,在短短四分之一秒内从脚下抽出斗篷卷到身上,待斗篷散开光束到达时,他已换下舞衣恢复原本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