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觉得足够了。」
「都见底了,哪里够?」
薛西莫尔看著空壶空盘,皱著眉烦躁地道:「我再去做一些,你……」
「薛西莫尔。」
强纳森打断薛西莫尔的话语,扣住夜血者的肩膀半强迫对方转过身面对自己,凝视著爱人的翠眼问:「你在生气吗?」
「你是来说服我的吗?」
薛西莫尔反问,他为自己尖锐的语气所惊讶,僵了一下上身,为了掩饰尴尬将强纳森手里的血坠子一把抓过来,转身脱离对方的视线道:「这的确是某位领主级夜血者的心血,如果它如阿方索所言属於蓝晶窟的领主,那我们等於是捏著蓝晶窟之主的心脏。」
「你生气了?」
「但是既然阿方索主动说要提供自己的心血,那我们也不用客气,我已经要雷格斯去取了,但要如何做最大范围的运用,我还在思考。」
「薛西莫尔,你生气了吗?」
强纳森以接近吼叫的音量问,令薛西莫尔无法继续假装没听到──无论是问题还是自己的心情。
「我生气又如何?没有意义、不会改变任何事、,既然如此我生气不生气又如何?」
「如果你不同意我去,我就不会去。」
「然後你就会很失望?」
薛西莫尔很能忍耐,也有一定程度的纾解情绪能力,但是一旦被逼到爆发就会像水库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现在正处於此种状态,夜血者右手一挥将血墬子砸到墙上,坠子没碎,桌上的瓷器却被手臂刮出的风扫到地上,叮叮咚咚碎了一地。
「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应该和我清楚你一样清楚的不是吗?你知道我没办法忤逆或强行扭转你的决定,不管我有生气没生气,安心还是怕到发抖都一样!你明明知道!」
强纳森後退半步,不过在短暂的惊吓後,他马上稳下心辩解:「我并不希望你一昧的配合我,就算你反对我的决定,我也绝对不会因此怨恨你。」
「我不是因为怕你怨恨才同意,是不想看到你心情差──而且原因还是我!」
「我是会心情差没错,但那又怎麽样?我又不是兔子,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伤心到死掉,你想做什麽想说什麽就直接来!」
「我希望的只有一个,至今重复说、暗示、明示过无数次的那一个──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但同样的,我也对你说过非常多次了,我希望你信任我,我不像你那麽强悍那麽有力量没错,但也没脆弱到会随随便便死掉的程度,不要把我当成你养在家里的小狗,我是人不是宠物!」
发出怒吼的是强纳森,可是一脸愕然的也是强纳森,他似乎被自己过度激烈的反应给吓到,愣了足足五六秒才慌张的举起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
薛西莫尔扣住强纳森的双手,直接将人压在墙壁上,翠色眼瞳近距离看著爱人,冰一般的决意与哀痛冻结在里头。
「薛西莫尔,你……」
「安静,会咬到舌头。」
「啊?」
直径等同强纳森身高的紫龙之阵在墙上展开,散发微光的线条爬上他的皮肤,以魔力编织成的咒文激起天使之躯的防卫本能,金红色的火焰立刻窜出与之对抗。
薛西莫尔清楚看见强纳森痛得咬牙挣扎,更清楚感受到收手的冲动,但是他将一切强压在心底,毫不留情地辗碎反抗。
强纳森咬著牙忍耐,然而当紫咒蔓延到胸口时,他终於承受不了那碾碎骨头的剧痛,仰头瞪眼扯著嗓子尖叫。
「唔……呃啊啊啊──」
紫之气完全压过金红火焰,攻势在消除抵抗者後一反先前的尖锐,柔和的晃动两下後融入强纳森的血肉中。
薛西莫尔松开强纳森的手腕,任凭爱人靠著墙壁滑坐在地,转开目光压著心底的波动道:「刻在你身上的是我千分之一的魔力,还有以此魔力作为运作源的拟态魔法阵,它会配合周围的魔力流动改变,隐藏你天使的身分。」
强纳森疲惫不堪地抬起头问:「你设这个是要……做什麽?」
「你说的不错,我保护过度了,这麽下去迟早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伤害,所以我们最好分开一阵子。」
「分开?等一下!突然这麽说太……」
薛西莫尔举起一只手阻止强纳森说下去,他缓缓蹲下,单手捧起爱人的脸印下一吻,然後迅速起身走向门口。
「薛西莫尔!」
「我去准备旅行所需的物品,在出发前……出发前麻烦你和雷格斯他们做些必要的学习和训练。」
薛西莫尔走出并关上监视房的房门,他向前走了两步,却因为右手不得不停下──他的右手还紧抓著门把。
薛西莫尔颤了一下,伸出左手将右手扯开,头也不回的往楼梯口走。
☆、0201
新纽约市,布鲁克林区。
大雨让夜晚的城市更加模糊,路灯、五颜六色的立体投影广告、透著灯光的窗户以及浮游车辆的车灯糊成一团,和难耐的潮湿、霉味一起纠缠行人。
威尔逊两脚打开坐在暗巷中,雨水老早就把他的鸭舌帽打湿,甚至穿透破外套、污损的圆领衫顺著皮肤滑进裤档。
如果是正常人,现在应该已经冲回家洗澡换衣服,或者至少找个地方躲雨,然而威尔逊两件事都没做,但这不代表他不是正常人,他只是忠实於自己扮演的角色。
他现在的身分是喝到烂醉的醉汉,正醉醺醺的倒在高级夜店『饮血沙龙』的後门打呼。
威尔逊的存在曾经引起夜店内保安人员的注意,不过当他们透过萤幕发现这著脏兮兮、肥嘟嘟的男人连续一小时一根小指头都没动时,便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迷你俄罗斯轮盘上了。
「罗密欧来到墙外,茱丽叶啊茱丽叶啊你在何处……」
细微到会被雨声掩盖的肥皂剧主题曲响起,威尔逊打了一个冷颤,抓著酒瓶摇摇晃晃地扶著围墙爬起来,将手指伸进耳朵,敲敲藏在里头的通讯器两下,突然大吼大叫乱踢垃圾。
他手里的玻璃瓶也脱手而出,不偏不倚的将斜前方的小招牌砸歪,招牌内的监视录影机镜头一并受损。
此举惊动了保安人员,虽然他们因为分心赌博,直到威尔逊开始猛敲後门之刻,才发现有个投影萤幕显示『无讯号』。
三名保安人员愤怒的从一楼房间冲出,提著枪一下子就来到後门,刚打开门锁想给不识相的流浪汉来场地狱教育时,他们的耳机中传来同伴的悲鸣。
「警察!警察在门口,快点把『食物』送走!」
保全人员咬了一下牙,瞪了一下门板暗骂『算你好运』,下一秒就被弹向自己的铁门撞得晕头转向。
「汤姆!」
「笨蛋!快把门关起来!」
「杰利回报……唔!」
三名身高近两百公分的保全人员交错倒地,撂倒这群壮汉的人──亚伯·威尔逊,梵蒂冈施洗者骑士团金勋骑士、现任特殊疾病防治局四科科长踏过昏迷者,循著保全人员的足迹往回走。
迎接他的是零星的留守者,大多数的人在发现警察持搜索票闯进来後,就全跑到地下室疏散客人和商品,压根没发现有人从後门闯进来,直到自己或瞧见同伴被夺枪过肩摔,这才跳起来求援与反抗。
威尔逊侧身闪过成排雷射光束躲到转角,闭上双眼让闪光弹从袖子内滚出,半秒後狭窄的走廊就被强光占据,保全人员遮著眼睛大叫,因为慌乱而胡乱射击,打伤同伴也打伤自己。
「这群笨人类!」
威尔逊低声骂了一句,冲出转角墙壁,一拳一个将陷入混乱的人揍昏,收起他们的武器丢进垃圾桶後继续前进。
他在摆放监视系统的房间解决一楼最後一名保全,在房内逛了两圈,在一张椅子下找到一条缝隙。
威尔逊蹲下来注视缝隙,乍看之下这只是三道普通的浅裂口,但是对受过除魔训练的人而言,浅裂口是假象,刻著黑魔法阵的暗门才是真实。
威尔逊将手掌贴上去,集中精神轻声念诵:「人人向邻舍说谎;他们说话,是嘴唇油滑,心口不一。凡油滑的嘴唇和夸大的舌头,耶和华必要剪除。」
浅裂口发出一声轻响,暗蓝色的光闪动两下,混淆黑魔法崩溃消散,将隐藏的暗门曝露出来。
威尔逊站起来盯著银色的暗门,压住耳朵上的通讯器道:「茱丽叶回报,於一楼中央地面发现一道受过魔法封锁的门,目前正准备入侵。」
「劳伦修士收到,建筑物平面图上没有这道门,无法预测会通到哪。」
「了解。我会打开扫瞄器,你们在确定我的位置後马上派人过来。」
威尔逊瞄了银暗门一眼,感觉背脊上的纹身微微作麻:「我有不好的预感,过来时小心点。」
「是,我会通知罗密欧们。」
威尔逊脱去身上的伪装──假发、烂外套、脏圆领衫、松弛的长裤和帽子,露出底下以合成金属线与强化弹性纤维制作,并绣上众多圣名的战斗服,戴上护目镜背著自己的配剑,叼上以圣水制作的催泪弹,打开暗门舍弃墙面上的爬梯一跃而下。
威尔逊落在地下三楼的地面上,他在降落前抓住爬梯的最後一阶做缓冲,而後才落在地板上,这个小小的停顿削减了突袭的效果,可是他嘴上的催泪弹马上就为敌人制造更多混乱。
「这个……咳咳!眼睛!我的眼睛!」
「被发现了,快把食物……噗哇!」
「人类的四科!」
威尔逊在呼喊声中挥剑,相较於在一楼应敌时采取的保留、注意不要致人於死,他每一剑都瞄准周围人的要害砍下去。
为什麽?不是因为威尔逊杀性大发,是他一下到地下三楼,就知道自己周围没有半个人类。
最靠近他的兽人首先遭殃,血花、手足与内脏飞溅四方,无论是挂著七彩投影灯的天花板,还是放著水晶高脚杯的圆桌通通被染成黑红色,前一秒还充作某族群高级餐厅的华房,此刻已有四分之一坠入地狱。
不过威尔逊最好的攻击机会也已过去,敌人在短暂的慌乱後重整阵脚,皮厚血多的兽人站第一线,梦魔、矮地精之类拥有迷惑能力的打游击,最後方则是需要施咒时间的人类黑魔法师。
威尔逊停止猛攻站在血漥中,手里的圣十字剑吸收主人的灵力,金光大做迫使兽人不敢进犯,两方人马──正确来说是一人与十七人──隔著翻倒的桌椅对峙,默默等待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