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雾漫不经心地一笑:“他也不过是曾经不愿意白白招惹麻烦,如今又想与我们交好罢了,特地赶来,表一表心意,人之常情。”
见他这样说,陵貉便不再多问,雪渐渐地停了,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天上透出些日光来。
连雾打开那道传音符,其中传来桦崂的声音,却不知为何与往日不太一样了,像是满腹心事一般,说话难得的简洁,只是匆匆道,我师叔今日已归,你师兄若是已经出关,不如明日便来寺中,若是来,便回个信,我等必然静候二位。
这便没了?连雾有些奇怪,但是转而一想,许是遇上什么事了,便询问地看了陵貉一眼,见他没有反对,遂又给桦崂回了一枚传音符,就说明日必亲自前去拜访善痴大师。
次日一早,连雾与陵貉便动身去北禅寺,连雾如今已经能自行驾驭飞行法器了,他筑基之后,陵貉便给了他一些上品的法器。
连雾正欲自己御器,却听陵貉照常道了一声:“过来。”最后两人仍是一同御剑去了北禅寺。
北禅寺仍旧钟声杳杳,梵音阵阵,让人听之便觉得心中祥和宁静,寺庙山门在细碎的小雪中显得格外宏伟,透着一种佛门独有的岁月沉淀之后的厚重与肃穆。
二人在山门前落下,一个年轻的僧人迎过来,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二位可是连雾施主与陵貉施主?”
“是,”连雾答道:“我二人前来拜访善痴大师,已于昨日知会过了。”
“请随贫僧来。”
“有劳了。”
那年轻僧人领着连雾二人一路走过朱红高瓴的墙,最后到了一排整齐的禅房前,在细碎密集的小雪中,只见一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小和尚蹲在门前,手指在雪地中写写画画,不知道在做什么。
连雾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桦崂,他唤了一声,那小和尚抬起头来,果然是桦崂,眯起眼睛见了他,这才站起身,慢慢地走过来,同他们打个招呼。
连雾见他有些闷闷不乐,便不由问道:“你今日怎么没什么精神气?遇上什么事了,这样颓废?”
桦崂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低声道:“我师叔在休息,你们且随我来。”
他率先往禅房走去,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又化了开来,他的身形在雪中显得有些瘦弱,连雾的眉有些不易察觉地微微皱了一下。
禅房的门被推开,发出了沉闷的“吱呀”声音,房内的阴冷气息一瞬间扑面而来,还传来丹药特有的清苦味道,萦绕在每个人的呼吸之间。
桦崂轻轻道了一声:“师父,他们来了。”
☆、第41章 治伤
善痴大师的伤势很重,他闭目半躺在卧榻上,面如金纸,漆黑的剑眉深深皱起,似乎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连雾神色一动,只一眼便看出他的伤是在胸口位置,且难以愈合,因为善痴大师的胸口,隐隐有黑灰色的阴气透过衣襟,缕缕爬出,那绝不是寻常的伤口。
卧榻旁边坐着一名白须童颜的老僧并两个年纪不大的小沙弥,那老僧见几人进来,便起身诵了一声佛号,道:“老衲法号善嗔,二位施主有礼了。”
又道:“老衲师弟如今伤势过重,不便行礼,还望二位施主见谅。”
“大师哪里的话,我等冒昧前来叨扰,心中正觉歉意呢。”连雾忙回礼答道。
善嗔大师笑了一下,又吩咐桦崂关上门,善痴和尚睁开眼来,对连雾微微颔首,又转向陵貉,道:“这位便是陵貉施主了?”
“是,在下陵貉。”
善痴和尚听了,闭了闭眼,又睁开来,道:“秦川道友常与贫僧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大师谬赞。”陵貉不紧不慢地道。
善痴大师笑了,冲那两个小沙弥招招手:“去,将那剑抬出来,交还与陵貉施主。”
那两个小沙弥进了内房,片刻后,果真吃力地摇摇晃晃抬出了一把剑来,连雾一眼便看见那剑上红光大作,可见是灵气极为充足,剑鞘通体漆黑,上面刻着的纹路低调古朴,足有成年男子的一掌之宽,连雾估摸着,自己一只手可能都握不住那剑鞘。
善痴大师向陵貉道:“请。”
陵貉道了声谢,一步上前,将那剑单手提起来,拔剑出鞘,一股厚重的戾气顿时扑面而来,寒芒霜刃,锋利得几乎要刺伤人的眼睛,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便是小昆吾剑了。
陵貉还剑入鞘,那雪亮的锋芒戛然散去,屋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金星直冒,善痴大师哈哈笑道:“当初秦川施主与贫僧打了个赌,说这剑,世上除你一人之外,无人可拔剑出鞘,贫僧当时使了十分力气,也未能将其□□,可见秦川施主所言不虚,贫僧服气,服气!”
陵貉将那剑握在手中,又道了声谢。
善痴大师摆了摆手,道:“施主不必言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举手之劳罢了,”紧接着,他话锋突然一转:“不过,贫僧这里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向施主求问,不知施主是否愿意为贫僧解惑?”
陵貉淡声道:“大师请说。”
善痴大师扫了连雾一眼,道:“施主大名,贫僧曾如雷贯耳,修行三十载便一举踏入元婴期,放眼整个四方大陆,无人能及,后来骤闻紫气宗传言,施主修炼出岔,堕入魔道,叛出师门,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无稽之谈。”
听闻此言,善痴大师不再绕圈子了,直言问道:“贫僧曾听闻令师尊清宥长老与魔物有所勾结,紫气宗也有魔物现身过,后来贫僧前去调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些许端倪,此事不知施主是否知其详情?可否与贫僧细说一二?”
陵貉看着他,眉目沉静,神色未变,声音仍是淡淡的:“在下知道的,大师或许也已经知道了,至于魔物一事,在下所知并不比大师的多。”
善痴大师听罢,眼神不由透露出些许的失望来,许是岔了神,他一下子就咳嗽起来,俯身骤然吐出一口黑血,引来众人惊呼。
“师弟!”
“师叔!”
“尊者!”
善痴大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在一旁观察那伤口许久的连雾忽然道:“大师是被魔物所伤?”
几人皆是诧异地看向连雾,桦崂紧抿着唇,道:“你如何知道?”
善痴大师哈哈一笑,道:“世界之大,奇人众多,这有什么奇怪的,不错,贫僧确实是在回程之时,路遇一厉害的魔物,便将其除去,可惜贫僧修为不精,也受了些伤,过些日子便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想来当时的情况大概远远不止如此了,连雾不由对这个善痴大师生出些许敬佩来,只有这样的人,才配被人真正称一声大师。
这么一想,连雾便多了几分诚恳地道:“大师不要小看了这伤口,若是不加以正视,只怕以后会对大师有大害。”
善痴大师还未及开口,善嗔大师便与桦崂急忙询问:“此话怎讲?”“有什么办法医治?”
连雾道:“可否将那伤口与在下仔细一看?”
“自然。”善嗔便让两个小沙弥上前去将善痴的衣襟解开,古铜色的皮肤上,有三道触目惊心的黑紫色伤口,如裂纹一般,几乎将皮肉整齐地割开,几人都移开目光,不忍多看。
连雾一眼便看见伤口上面翻涌的灰黑色阴气,屋内的阴冷之意顿时愈发的重了,阴气中还夹杂着些许紫色雾气,加之又是被魔物所伤,连雾便猜测那可能是魔气,遂道:“在下观这伤口中含有阴气与魔气,这二者是并不会自行消散的,魔气在下不清楚,是以不敢妄言,但是这阴气,若是不除去,只会陆续蚕食人体的灵力,并转为更多的阴气,如此往复,此后必成大害。”
闻言,众人皆是大吃了一惊,善痴大师却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地道:“若真是如此,贫僧只管将这皮肉削去便是。”
善嗔大师却瞪了他一眼,气得白胡子乱翘,骂道:“休要胡说,你这伤口深及肺腑,难不成要将五脏六腑齐齐挖去?”
桦崂听得面色惨白,哀求地看着连雾,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可有什么办法?救一救我师叔?”
连雾遂道:“自有办法。”
众人才放下心来,纷纷让开地方,连雾走过去,看了看那伤口中翻涌的阴气,伸出手去,闭目运功,他的掌心渐渐涌出一团灰白色的阴气,向下与那灰黑色阴气勾缠在一起,然后开始拉扯,吞噬。
那黑色阴气狡猾的很,见自己不敌,竟猛然挣离善痴的伤口,便往外飘去,但是它速度太慢,被连雾伸手一抓,随即握在掌心吞噬了。
“好了。”
随着连雾这一声,屋内的阴冷之意顿时消弭,渐渐回暖起来,善痴大师的伤口也要原先的黑紫色转变为淡紫色,连雾解释道:“阴气已消,但是魔气,在下不曾见过,是以无法去除,大师还是另想他法。”
众人顿时道谢不迭,善痴大师勉力坐起,对连雾双手合十行礼,笑道:“多谢施主今日施救,他日若有事贫僧能帮上忙的,可尽管开口,贫僧决不推辞。”
“大师客气,”连雾道:“大师曾搭救过在下,今日能帮上大师的忙,在下十分高兴。”
又与众人寒暄几句,连雾便同陵貉告辞离去,桦崂领着二人一路出了北禅寺,连雾与他道过别,正要走时,忽然被他叫住:“连雾。”
☆、第42章 决断
连雾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同陵貉告辞离去,桦崂领着二人一路出了北禅寺,连雾与他道过别,正要走时,忽然被他叫住:“连雾。”
连雾与陵貉驻足回首,“何事?”
桦崂犹豫了一下,道:“我有话与你说。”
连雾想了想,对陵貉说了声,便又走了回来,轻笑着道:“你说。”
桦崂咬了咬牙,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连雾看了他半饷,忽然收了笑,道:“你大概是在心里怨着我的吧?”
闻言,桦崂的面色有慌乱闪过,片刻后,他定下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