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祖是王家三姐弟里最小的一个,自入仕一直外放。因为他自己勤勉,加上确实有些本事,一路从最底层的从九品坐到正七品的知县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他在知县的位置上一干就是三届,不论是口碑还是上下级关系都无可挑剔,眼看着他连任三届的知县就要到期高升指日可待,不想这时候老母亲却病故了。王耀祖虽然心中很遗憾,但是孝顺的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报了丁忧扶棺回京。王耀祖的妻子周氏出身商贾,为人精明能干。她见大姑姐一家三口带着一众仆妇挤满了院子也不惊慌,一边利落的请他们到上房就做,一边吩咐丫鬟将他们带来的仆妇带下去款待。
王氏无心应酬,只是一再的请求周氏带自己去灵堂。周氏无奈,只好亲自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仓促搭就的灵堂。王氏一见到灵堂里的棺材就跪地大哭起来,白雪茹连忙跟着母亲跪下。王氏夫妇带领着三个儿子赶紧跪下回礼。白瑞麟暗叹一口气上前行了礼上了香,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直注意着妻子的动静,深怕她又哭昏过去。许是这些日子王氏心里已经接受了母亲去世的现实,虽然她痛哭不已,却没有昏倒,白瑞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一番拜祭过后众人回到上房,王耀祖让三个儿子一一过来见礼。十二岁的王逸阳和十岁的王逸风领着七岁的王逸云规规矩矩的给白瑞麟夫妇行了礼,白氏夫妇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一模一样的三块玉佩给了三人,白雪茹也老老实实的给舅舅舅妈和表哥们行了礼,礼毕她的手腕便多了一只玛瑙的镯子。
饭后几个大人们商量着做几场法事,在哪里做法事,什么时候下葬等等诸多细节。白雪茹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也走一下神。王家不是大族,基本没有什么亲戚,又因为王耀祖常年在外,京城里也没有什么朋友,丧事便办得很冷清。王家二姐远在外地无法回来奔丧,所以葬礼上除了白家的人就是周氏娘家的人,再也没有别人。
白雪茹这些日子十分安静,她常常看着神情忧郁的母亲暗自心疼,可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母亲开心起来。她琢磨了一半天,分析来分析去决定好好的练一练针黹,也许自己女红上有进展母亲会高兴起来也说不定,毕竟母亲自己的针线活是没得话说的。
于是白雪茹除了早上和父亲习字看书以外,整个下午都苦练针线活。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桃花梨花都谢了的时候,白雪茹终于绣出了像模像样的手帕。当她得意的把自己的第一个成品送给母亲的时候,王氏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拉起她的小手抚摸着上面的针眼嗔怪道:“娘让你学习女红是不想你以后被人说三道四,可是你也不必这般用功!”
白雪茹看着王氏的笑脸心里无比熨帖,她觉得自己吃这点苦还是很值得的。于是越发的奉承道:“娘,您且放宽心。您的女红做的这么好,女儿是您的亲传弟子,怎么也不会太差的!您说对不对?”
王氏食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笑道:“你呀,就这张小嘴会说!”
白雪茹抱着她的胳膊一阵乱摇:“娘您看女儿这般用功,您就赏脸陪女儿去园子里走一圈好吗?”王氏知道这是女儿变着法的哄自己开心,仔细想想自己快有两个月没有出屋子了,眼看端午节都要到了呢。遂宠溺的拍拍女儿的小手道:“好好好,娘陪你!咱们这就去园子里走走!”
白雪茹一听立刻拉了王氏穿鞋出门。母女两人出了福寿堂的角门就到了园子里,五月时节,园中的花木繁盛,走过青石甬道,不出几步就有绿荫。娘俩一路赏着花,一路说着话逛了好一会儿。白雪茹怕母亲走累了,见前方不远就是水边的凉亭,小手一指道:“娘,咱们在亭子里歇一会好不好?”王氏正有此意,含笑点点头。玉梅手轻脚快的用拂尘扫了石桌石凳,又指挥小丫头安放了垫子,这才扶了王氏坐下。亭子里微风习习,出来走了一圈出了点汗王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白雪茹见自己在女红上有所成绩果然可以让母亲高兴,此后越发的在这上面花了心思。她眼见着端午节将至,于是悄悄的用心挑选了一些淡雅的香料缝了两个香囊,准备端午节送给父母。她一想着到时候父母吃惊的样子就忍不住得意的笑。玉竹和玉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这些天很奇怪,总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偷笑。想想也是,一个六岁的小孩一边缝着针线活一边偷着乐,确实让人很奇怪。
果不其然,白瑞麟夫妇看着眼前这精巧的香囊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连王氏也没有想到女儿会刻苦的把女红练到这般好,回头一想又觉得无比欣慰。白瑞麟乐的嘴都合不拢,直接就把香囊挂在了身上显摆,还直嚷嚷着:“瞧我女儿这手艺,京城里哪家的小姐也比不上!”王氏嘴上说着:“老爷,哪有您这样自己夸自己女儿的。”心里却甜滋滋的,手上也毫不迟疑的将香囊系在了身上。白雪茹眉飞眼笑,心中得意无比。
回春堂问诊
春去秋来日子过得飞快,白雪茹在父母的呵护疼爱下转眼就过了十岁的生日。每天看看书写写字绣绣花她倒也过得自在。白瑞麟不知道她前世是做什么的,只见她看医书比别人都理解的快,又记得牢,以为她在医学造诣上很有天赋。她虽然一再的隐瞒自己的实力却还是让父亲对她给予了厚望,教导她便用了十二分的心。她倒也不愿意辜负父亲的期望,于是便瞒一半露一半的表现给父亲看。
吃过晚饭,王氏坐在炕上唠唠叨叨的和白瑞麟念叨:“前几日雪儿她舅舅家的逸阳去参加了乡试,这几日该考完了?”白瑞麟放下手中的茶碗想了想道:“明天考完。”王氏看了他一眼,“逸阳这个孩子倒是有本事的,耀祖这几年丁忧在家倒是把几个儿子教的不错。”过了半晌见白瑞麟不吭声又试探道:“老爷,耀祖丁忧期早就满了,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找人疏通疏通给他补个缺?”白瑞麟眼皮一抬:“舅太太又来找你了?”王氏脸一红,飞快的瞟了他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白瑞麟不再说话,王氏也不敢再开口,只是心不在焉手指头就被针戳了一下,于是丧气的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起了身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讪讪的亲自倒了杯茶吃。
白雪茹本来趴在炕桌上看着一本地方志,看见母亲这样便笑眯眯的开口解围:“爹爹,您早就答应带女儿去药铺里熟悉熟悉药材的,为什么没了动静?爹爹可是忘记了?”白瑞麟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明日就带你去。”王氏一听不乐意了,“老爷,雪儿一个女儿家怎好抛头露面去药铺?”白瑞麟看也不看她回道:“有什么关系,雪儿还小呢!”王氏不依:“那也不行,到底不是寒门小户人家的女儿。”白瑞麟一呆,皱着眉头想了想:“要不然你给雪儿做套小子的衣服穿着出去?”他到底不愿意埋没女儿的天赋,私底下总想看看女儿也许比老三还强些。当然最终白雪茹没有让他失望,这是后话。
王氏见无法说服丈夫,又见女儿在丈夫面前说话比自己管用,眼珠一转暗想:也许可以让女儿给她舅舅说说好话也说不定。遂不在反对女儿出门,只是说:“这衣服怕要两日才能做得。”白瑞麟见她低头便道:“雪儿在等两日也无妨,既然要做就多做两套好换洗。”这次王氏倒没说什么,爽快的答应了,立刻就让人开了库房亲自带着人去选衣服料子。
白雪茹见母亲出了们,身子一扭就趴到了白瑞麟的肩头,她两手一圈搂着父亲的脖子,嘴对着父亲的耳朵轻轻的问道:“爹爹,您真的不打算帮舅舅的忙吗?”白瑞麟被女儿吹得耳朵直痒,呵呵呵的笑着说:“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少管!”白雪茹也不接话,自顾自的说:“爹爹,您说舅妈整天来找娘是不是很麻烦。娘也是没有法子不是吗?每次舅妈来女儿看娘也是很发愁的样子呢!可是又是亲戚,又不能不见,真的好头疼!女儿也很头痛!爹爹您说要是舅舅放了外任舅妈是不是得跟着去?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就好了,娘也不用愁,爹爹也不用听娘的唠叨,咱们又可以和和美美的关着门过小日子了。”白瑞麟听了女儿的话心里一动,他把女儿拉下来问道:“是不是你娘教你这样说的?”白雪茹两手乱摇,一脸无辜大睁着双眼摇头道:“没有没有!这都是女儿自己小心眼瞎琢磨的,不管娘的事!”白瑞麟见她手忙脚乱的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王氏带着丫鬟捧着布料进来好奇地问:“雪儿说了什么有趣的事让老爷您乐成这样?”白雪茹赶紧摆手笑着遮掩:“没说什么。。。没说什么!”王氏假装不悦道:“好呀,还没怎么地就只知道奉承你爹了!娘真是白疼你了!”白雪茹连忙抱着母亲的胳膊一阵乱晃:“娘,怎么会白疼了呢?女儿是您的贴身小棉袄,专门给您暖心的!”一家三口又笑闹了一阵才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白雪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长发被高高的梳起来用一只玉簪子别好,再戴上帽子,俨然一个翩翩小公子。白氏夫妇看着眼前这俊俏的小子,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平常她在眼前晃来晃去也没怎么留意,怎么一眨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白雪茹的相貌集中了父母所有的优点,鹅蛋脸、大眼睛像极了母亲,高鼻梁、薄嘴唇像极了父亲,每每一笑眉梢一挑神采飞扬,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白雪茹这一身男装打扮看的王氏这心里呀是百般滋味无法形容,恨不得立刻施法把女儿变成男儿身。白瑞麟也是和王氏一般滋味无法言说。只有白雪茹兴高采烈,这下子终于可以出门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些年,除了和父母去过几次舅舅家再也没有出过门。只因白瑞麟的老友都一把年纪了,而王氏既是填房出身又不显贵,所以王氏深知那些个夫人太太从来在心里看不起自己,连带的也低看了女儿三分,故而她从不把女儿带出去做客。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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