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知道倾夜的下落。”
烈熠陡然扔过来的问题,令如归呆愣当场。她越来越琢磨不清这个男人了,认为他该强势的时候,他反而不会过分坚持。倒是认为他该放手之际,他偏偏又固执起来。尤其此事关于倾夜的下落,其为灵兽,已不属于世间之事,自然也是如归难以回答的问题。
明知如归已是万分为难,烈熠还是带着几分故意,再添加上一句,“除了倾夜以外,还有一人,他的下落也只有你知道,九歌。”
倾夜与九歌,这两个名字加在一起,只能有一个答案,由此证明烈熠所知的真相远比如归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既然你都想到了,何必还来明知故问。”脸色沉了沉,再如何童稚的面容,也因为这个表情而增了森寒之气。
“为什么?”相对而言,烈熠的语气也不再维持客气。“就因为倾夜与我之间的关系,他就该受到如此严厉的处分?据我所知,倾夜并无触犯神兽律条。”
这不是相询,明摆着已经到了诘问的范畴,如归几时受过这份闲气。再也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先前缀满全身的花瓣如雨一般散落下来,仿佛骤降的鹅毛大雪。“据你所知?殿下是否真的知道神兽一族都有哪些律条?”
如归气恼是气恼,不过也没有失去理智,她的反问的确一针见血。神兽律条的具体内容,烈熠全然不知,也无从知晓。他只是从倾夜的行为推断,若他真的犯了不可被饶恕的错误,唯一的缘由只能是自己。
所以,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神兽律条,本就不是我这样的凡人应该知晓的东西。”越是在泽中时候,烈熠越是心平气和。只有心绪维持平衡,出口的话语才不会有所错漏。如归的所指并没有错,就连律条这件事,也是曾经无意中在九歌那里听说。当时九歌虽然为了避忌而刻意使用神兽持有的语言,好在倾夜曾经教过他一些,勉强也能听得懂。
“如今我倒是能肯定一件事——”烈熠眸光锐利,具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如归虽然站起,但她的身形纤小,也只是与烈熠对视的程度。她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刺的自己胸口一闷,好可怕的表情,好可怕的人。
“或许就过去的律条而言,倾夜有所触犯。但是显然近视不同往日,既然如归小姐都能在此等待,那么神兽的律条也该改一改了。”烈熠当然不会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说出这一番话,不是别人,恰恰是如归之前说的每一个字,都能为此提供佐证。
哑口无言的一方轮到了如归,那一瞬间,甚至有杀意在胸中涌起。
时间在流逝,花瓣依旧在掉落。
如归到底是如归,无论如何,她还有无法割舍的矜持。真要在此地动手,只怕她一族的骄傲也会随之消失殆尽。
短暂的沉默之后,先前被点燃的怒火也好歹平息一二。回应着烈熠的直视,也尽量使自己的措辞更容易令人接受一些。“我族与神兽一族之间虽然素有往来,却也不能相互干涉。不过太子殿下也不是不能放心,此事也不是没有任何转机。”
“还请告知,转机何在?”礼貌的背后是说一不二的坚决。这份独属于帝王的霸气,在滟昊泠身边,烈熠还是多有收获。只是如今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任何事,任何人,可以再令他收敛。
如归轻轻一叹,此刻她都有点分不清,自己这么委曲求全,到底是为了维护一族的尊严?还是因为在这个人面前不得不如此?他像是习惯了命令世间的一切,而世间的一切,也像习惯于臣服于他的脚下。
“刚才不是说了么,九歌也在倾也身边。神兽一族本就血脉稀薄,这两位身上流淌的血液更是弥足珍贵,族中的那些掌权者不会舍得的。”因为一旦惩罚,便是两人同时获罪,麒麟与凤凰两脉若是同时断绝,没有谁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尽管如归如此说了,烈熠还有不放心之处,正当踌躇之际,竟被对方冷冷打断——
“太子殿下你关心别人,也算是关心的足够了。”如归轻轻抬起下颔,他们之间的探花进行到现在,也算是过去了许久,这还是如归第一次摆出这般高傲的样子。“与其有那个功夫,你不如想想自己的事。”
正如如归暗恨的那样,烈熠与滟昊泠一样,都是与敬畏之情无关的人,只是一个人表现的明显,一个人惯于掩饰罢了。如归的引导,在世人心中或许会引起无法抑制的崇敬,很可惜烈熠对此也只是不屑一顾。
“愿闻其详。”无比平淡的吐出这四个字,事实上她说与不说,说了什么,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然而,烈熠到底还是料错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归将要告诫的,竟然是这样一句残酷到底的箴言。
“天下之大,却还没有大到能容纳两个世仇种族和平相处,万世修好!”
第六卷 第三十六章 长河孤影
天下之大,却还没有大到能容纳两个世仇种族和平相处,万世修好!
汐蓝与焰赤,两个帝国;
汐族与焰族,两个种族——
之间到底有多少不同?彼此又有多少仇恨?
忘不掉,洗不清,也堪不破!
就连真情挚爱,在这面前也只能化作一片苍白。
那男人还是之前一样的坐姿,雨落雪飘一般的景致中,他的举止甚至是美丽的。绝非女子的柔丽,而是一种平静的,淡泊的,悠远的气息。
唯有眼底,空荡荡一片。
如归明白该听的话烈熠已经听进去,别的话他当做耳旁风没关系,只有这一句,能在他心头扎根就好。不仅是扎根,最好如同荆棘一般,密密实实的勒在心脏上,深入血肉。
“刚才那句是告诫,我还有一句提醒,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想听?”如归唇角飞扬一般的挑起,带着胜利一般的微笑。明明没有妆彩,她的唇色依旧不点而朱,莫名的令人觉得像是饮了血。
空洞的双眼再次被某些东西填满,绝不是烈熠曾经有过的眼神。“告诫都听过了,我还会在乎所谓的提醒么?”
对于烈熠陡然改变的态度,如归全然不以为忏,即使他连那些表面的尊重都不想再维持。轻启檀口,“有些人此生不必再遇,你最好还是换一条路。”
烈熠也不问对方如何得知他原本计划的行程,更不会去问有些人指的是谁。最后看了如归一眼,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感到疲惫,索性闭了眼睛。
不答,也不想。
大靖河,水汤汤。
自西往东,流淌不绝,隔绝的却是南北两个世界。焰赤在南,汐蓝在北,大靖河就是最明显的一条分界线,如同上天在地面硬生生划开的裂痕。
滟昊泠无法揣测烈熠会从哪条道路归国,但是横渡大靖河无疑是最短的捷径。是以,他等在这里,从三日前就已经等在这里。
生平从不会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或许他应该派人跟踪烈熠的行程,也好过随便择了一个地方,在此一等就是如此之久。没有等到想等之人,反倒是看尽了长河落日,月隐月现。
既然从不会将己身交给命运,自然也不会相信缘分之说。最终是否能在此一见,滟昊泠不认为是缘分作祟,他倒宁可认为这是一场赌博。只要赌赢了,他才不会管他的情愿,今生死也不会再放手了。
“明明让你换一条路,结果还是走了这一条。”如归轻声抱怨,精巧的面容之上是掩饰不去的疲惫。整整三日,连着整整三日,她都维持着隐身的结界,即便她血脉天生,也总也熬不下去的一刻。
若说如归三日都在支撑结界,那么烈熠就是连续三日一个字都没有说过。此刻他也同样默然,只有视线,凝固般的留在那人的背影之上。
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滟昊泠修为再深,也多半用在武技之上。况且如归本就不是凡人,亲眼见过她的能力之后,多少还是有些骇然,也许这就是生为凡人的无奈之处。
得不到回应,如归也不死心,身体着实太多疲劳,与他说说话就当是暂时转移注意力,忘却四肢百骸传来的不适。“你隐在结界之中,他也不会知道你来了。既然千挑万选还是来到大靖河,何不干脆上前一见?”
千挑万选——烈熠如今已经分辨不出,他是单纯的不愿改变自身主意,还是因为如归的劝告,反而令他更加坚定的走了这条路?
但是她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滟昊泠永远不会知道他来了。
永远,也不会知道——
这个念头才刚刚滑过心头,令烈熠不敢置信的一幕已经出现在眼前。咫尺之内,却又像是天涯之外的滟昊泠,猛然掉头望来。那般殷切,那般灼热,那般肯定的目光,一下子狠狠望进烈熠的心中。三日之中如同死灰般沉寂的男人,在这一刻,如同冰裂一般,露出其下的惊骇与震痛。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不仅是烈熠,如归也吓惨了。连忙闭目,细细察看结界的每一个细微之处,直到再三确认万无一失为止。“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相对于如归的不敢正视,烈熠则是穷尽目力,目光灼灼的程度,完全不下于方才滟昊泠的那一眼。终于,看见他转过脸去,身姿孤寂,恢复先前独立河边的茫然。
滟昊泠转过身去,如归身上的压力依然没有丝毫减弱,小小的身躯簌簌发颤。一双手抓住了烈熠的袖摆——换了往常,她大概死也不会做出如此示弱的举动。这么攥住一个凡人,是她的矜持索绝不允许的。
然而今日的如归,已经大失常态,搭在对方袖子上的手指,都是抖个不停。“刚才他看见我们了是不是?滟昊泠看见我们了是不是?”
她一叠声的疑问,烈熠当然不是没有听到,只是懒得理会,如此明显的事情哪里还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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