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与否燕归愁真的不打算再管,要管也管不了。在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他是推脱不得,但是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再去吃力不讨好的那是傻子
在汐蓝的朝中,又有多少官员的想法与燕归愁如出一辙。甚至,他们明哲保身的意图更加明显,如今的朝议几乎都演变成滟昊冷的一人的独角戏,没有那个不怕死的敢在皇上面前提议任何事物。
直到有一日,眉妩的担忧终于成真,并且以一种谁也无视不了的形态摆在众人的面前。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受到石壕村叛乱的影响,或者说,受到汐蓝务实态度的纵容,广阔的汐蓝版图上,揭竿起义的事件频频发生。最先开始,大概也是出自于某些正义的理由,然而在不断的演变与扩展之后,流血,暴乱,乃至于死人,新鬼烦怨旧鬼哭,哀鸿遍野的惨状终究还是不得不摆上了滟昊冷的案牍之上。
一叠厚厚的奏折,不必翻看内容,单是这个数目就具有压死人的重量。
滟昊冷从中随意抽出一本,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揭开封面—这就是奏折,无论是报喜还是报忧,都是一般的豪华。织锦攒花的缎面,华丽到没有任何实际用处。只有其中的字迹,才代表了真正想要上报的内容。
想必是渝抄过的版本,字里行间都维持着一模一样的距离,就想用尺子丈量过一般。然而,工整之外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并非是书写奏折的官员不谨慎,而是心中的慌乱下意思反应到纸上,笔锋的开磕之间少了一份镇静。
滟昊冷并不正眼去看,斜长的眸光中随意一瞥,唇角就渐渐朝着一边勾起,那表情并不明显,又是在暗暗不定的光线中,离得较近的几位官员不得不认为自己看错——
皇上在笑。
在最该勃然大怒的档口,他们的皇帝竟露出了笑容。
“众卿的逍遥日子过久了。”一张口,就是任谁也听不懂的开场白。
可不是么,七界之间纷争不断彼此争夺,帝国之尊的汐蓝却一直置身事外。就算有侵略就有争夺,也是汐蓝针对别国,几时又有别国主动找上门来送死的?就连如今这一场席卷天下的大战,几乎也是滟昊冷一人在劳心劳力,朝臣们从来都插不上一言半语,更加谈不上耗费心神。
太过长久的安逸日子,令官员们的一身锐气被彻底消磨干净,知之维持现有的安乐与富贵。
还是那只说,两之间夹着的奏折也是刚刚才看完内容,谁也没有想到滟昊冷的下一个动作,绸面的奏折已经兜头兜脸的砸了过来,擦过原本主人的面颊,留下一道再难愈合的伤痕。
官员当场呆愣,只能感到温热的液体流淌过脸颊,不多久就湿润了官府的领子,映出暗褐的一大朵花。太过惊骇之下,他竟然也忘了要抬手擦上一擦,仿佛根本闻不到飘进鼻端的浅浅的腥气。
滟昊冷从不会自己动手殉节官员,至少在众人的记忆中是如此。以他的阴晴不定就足以震慑朝堂,又何须真正动手?是以这一场突发的变故,吓到的不仅是直接被迅捷的那一人,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皇座。
“这样潦草的奏折都敢呈给朕看,看来平日是朕太随和了。”优柔到威胁的措辞,伴随而来的是手掌一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砸了下去。距离太近的几位官员来不及躲闪,也不敢躲闪,纷纷受到波及,虽然不至于伤到脸颊,但滟昊冷的怒气又岂是那般容易承受的,到底还是受不了轻不重的伤。
字迹潦草?从来不晓得皇上也会在乎不值一提的细枝末节。
人不至于在一夕之间转性,那么就只能是借题发挥了。
整体看上去并不明显,然而细细分辨还是能够看出满殿的人都下意思的后退了小半步,再退又能退到哪里,总不能就此罢朝佛袖而去?全是自我安慰罢了,好歹算是远离了皇座些许。
“奏折朕也不看了,情形不就是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众卿有时间写这些谁都知道的事,不如想想对策。”既然不值得大惊小怪,也就算是默认了先前的一通脾气只是由于心情恶劣。
默认,最终也不等于认错。
皇上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低头认错。
“皇上是否下定决心要出兵镇压了?”这本身就是桌寒青的主张,如今再次提出,单纯的谏言明显变了味道,多了几许讽刺。若说退让,桌寒青是不会在滟昊冷面前退让半分的,在满朝文武都撇步后退之时,也只有他还稳稳的立于原地—不为别的,只为着世间唯一对他而言重要之人。
“卓元帅素有羽械军军魂之称,为何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此时出兵各地,岂不是要分散兵力?”叛乱四起,要是每一处都派出一支军队,哪怕将羽械军彻底拆零,也是不够用的。
兵力分散,谁都知道是兵家大忌。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堵得桌寒青反驳不得。造成今日局面的是谁犯下的错?性情耿直的老元帅无法做到皇帝的厚脸皮,恨恨的瞪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与其执着于这些成不了大气的叛乱,不如想想怎么巩固边防。”城府深沉,从来都是将心绪与想法深深埋藏的滟昊冷,难道没有卖关子,爽快的说出了他的定夺。似乎近日来所做的,所等得,所盼的都是这一刻,全然都是为了说出这一句话。
迫不及待。
桌寒青在霎时明白了什么,又在瞬间打消了太过荒谬的念头。强制收敛不快,本来臣子对君王低头时时间最天经地义的事,也只有到了桌寒青这里才会便得异常艰难。“情皇上赐教。”
“如今正是汐蓝动乱之际,难保敌人不会乘虚而入。”内有与外患,这两个词语从来就是联系在一起。接下来的事态的演变并不难猜,想来这也不是桌寒青不耻下问真正想了解的内容,但是滟昊冷的解释就是这般,到此为止。
放任局势动荡,是否就是为了给宿敌焰赤制造空隙—大逆不道的疑问在桌寒青唇齿之间辗转几轮,最终到底还是被他吞了回去。旁人没有看穿,老元帅的心却如明镜。因此也明白揭穿此事引发的后果,竟是天翻地覆。
无以维护滟昊冷的名声,不断提醒自己的唯有他的身份,只要他还是汐蓝的君主一天,自己就不能不辅佐在册。
这也是公主将他雪藏数年的愿望。
壤外必先安内,这是桌寒青一贯的主张。尤其是汐蓝的版图在从未有过的扩张之后,国内局势的安定就成了最先需要维护的事物。这个道理滟昊冷不会不懂,置之不理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桌寒青本意当然是希望不断延迟与敌国的交锋,至少也要等局势平息下来。但是亲眼见了滟昊冷的态度,他也明白谁也不可能令皇上改变主意。
桌寒青神色间闪过的矛盾挣扎全数落在滟昊冷的眼中,除了觉得这位老将极端可笑以外,滟昊冷没有丝毫要替他解惑的打算。
没猜准如何?猜准了又如何?
既然他滟昊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最终的答案当然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〆
第九章 朴实无华
曾几何时,也曾这般站在点将台之上,看着底下壮阔的,数以万计的军队。由于人数太多,属于个人的表情早已模糊不堪。无论是兴奋的,忐忑的,期待的,恐惧的 每一张脸都被吞没在人海之中,波澜不禁。
都说点将台之上最易生起豪情万丈,最冷凝的血液也会被所见所感点燃,不受控制的炙热焚烧。为何自己浑身上下还是冷的?不是漠然的冰冷,而是空荡荡的虚妄,胸腔中什么也没用,自然
烈熠眼中的士兵皆是一抹有一抹模糊的影子,然而在士兵眼中,却再也没有什么比他的身形更加高大。不再是那一身白衣丁玲,焰赤皇室才能使用的最正统的艳红,着火一般灼烫了观者的视线。狂热的崇拜在心中点燃,又在人与人之间悄然传递
主帅风姿如此,何愁此战不胜?
烈熠虽是第一次亲自怪帅出征,但是他父亲烈炽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成了每一个军人心中仰慕的神话。伏虎无犬子,况且朝堂之上这位新皇是如此贤明。
在无数期盼的希冀的目光之中,烈熠也明白该开口说些什么,最好是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鼓动士兵沙场杀敌的之下,也是主帅必不可少的才能之一。
可惜,做不到的事便是做不到。
正如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一点,能够成为这个天下之主的人,从来不是他烈熠。
倘若今日站在台上的人是滟昊冷,一定是另一番场景罢。明明是只对他许下的誓言,当年从他的口中说出,照样鼓噪了全军的铁血杀伐。“踏平七界,统一天下!!!”—几乎能震破天穹的吼声,伴着滟昊冷掌心的温度,此时此刻还想在耳畔。
飘渺而又清晰。
当日出征是为了将天下卷入战乱,今日点将是否可以结束一切?烈熠对此并无把握,生怕此行只是身不由己的陷阱混沌,不再是孜然一身的义无反顾,而是带着身后千千万万的无辜生命投入一个全部可测的未来。
战局瞬息万变,结果也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无论之前做了多少计算,最终得到的说不定也只能事与愿违。
烈熠眼中维持着从容悠远,心中却免不了潮湿空洞,像是有一只冰冷粘腻的手狠狠握住了他的心脏。比起父皇的期待,闭起滟昊冷的怨麦,甚至比其他自己所认为的,他或许还要更加心软一些。
一眼扫过,排列整齐的方阵一个连着一个,就这么朝着天涯一线的方向铺陈过去,穷尽目力也仿佛望不到头。组成方阵的,有原本的焰赤将士,也有郝连远带来的蛮族士兵,甚至,还有前不久才在平乐镇安顿下来的各国难民。
如今,他们都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牧野军。
士兵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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