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迷雾被揭穿一般,遮挡视线的迷雾陡然散去,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只是一个眨眼,什么都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威严的殿宇,尤其是头顶挑高的屋顶,不仅没有带来任何空阔之感,反而令空气变得更加沉闷压抑。甚至要极目望去,才能够到正前方坐着一排人影,在高高的坐席之上,赫然是神兽一族的长老。
难怪会似曾相识。
这一幕,本就是倾夜的亲身经历。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看看,措辞都是如出一辙。倾夜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超出意志的重复着曾经的一幕。他的意识分明存在于这里,但只能维持着旁观者的角度,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又再次发生,与重复。
倘若,那一天的他能够想到后面发生的事,一定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罢。伤及尊严又如何,神兽一族古老的律法哪怕陈腐的令人作呕,他也不该以身试法,自己如何并不重要,只是白白搭上了一个无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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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还不快醒醒?”全然与温柔无关,说有多凶恶就有多凶恶的声音响在耳边。
比起坐在前方那些凶神恶煞的长老,这一个声音自然要单薄许多,但是却更加吸引倾夜的注意。才刚刚凝神一听,思绪就被拽了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向着一个深渊坠落,无底洞一般,失速流离的势头。
再次能够看清的时候,环境已经全然变化,不再是云雾缥缈,一片昏黑之下,形成鲜明的对比。只有远方一灯如豆,看上去颤颤巍巍随时会被扑灭的危险。
因为留神周围的一切,那个凶恶的声音就听不到了。在这样的地方,更加觉得空寂难耐,也就怀疑起那副嗓音来。也不知为什么,就是这么随意一想,倾夜的心里已然好过不少,至少温暖的足以驱散贴在肌-肤上黏腻的寒冷。
有脚步接近,一步一步自远方走来,说不清那个远方究竟有多远,只是能听到那声音响了很久,很久。
“你可以走了。”在门上的锁链被打开的同时,那人就这么告诉他。
走?倾夜没有出声,更加没有行动。
任凭谁遇到这么突如其来的变故,都会免不了心生疑窦。族内的律条在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根深蒂固的存在,姑且不论是否真心记得那些,倾夜还是清楚自己所犯的是必死无疑的大罪。
在上一刻的审判中,长老们还是气势汹汹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而他本人的态度也可以说没有任何低头的意思。怎么可能一转眼,就令他这么白白走掉?除非长老们……都完全疯了。
而且倾夜认出,前来开门的这一位并非是同族,因为他身上并无族人的气息。由这么一个外人前来宣布对他的判决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对他的恩赦,怎么可能有这么反常的事?
那人看了他一眼,麻木而空洞的眼神。将打开的锁链挂在门上,往旁边侧了一步,一副随便你走还是不走的模样。
又僵持了一会儿,倾夜已然弄明白一个问题,以来人的这幅态度,他可以一直这么站在门边等下去,完全不会有任何改变。
“为何放我走?”他必须弄明白这个问题,除了主动开口以外,别无他法。
“处罚已然决定,没有必要将你继续关在这里。”配合麻木不仁态度的,是不咸不淡的口吻。料想,就算让他押解人犯去死刑刑场,他的态度也不会改变上半分。
将他无罪释放,难道这就能称之为惩罚?倾夜冷冷提醒,“我似乎并无看见任何惩罚。”
对方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平直的声线补充了一句,“贵族的长老让我转告,你已被逐出神兽一族。”
怪不得,这么重要的任务会交给一个外人来做。被驱逐的意思,也包含了他再与族人接触。无论那些律条是何等的古旧、陈腐与可笑,族人从来都是严格遵守,未敢有一丝一毫的违背。像他视律条为无物的族人,只能是族中的耻辱与污点。
只怕,如今没有一个族人再想看见他的脸罢。
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告知惩罚,倾夜没有心情嘲笑对方的“不务正业”,太深切的违和感令他根本无心这么做。“只是驱逐,并无其他?”
“我受到的委托就是这样。”在麻木之余,来人的态度还算不上极差,至少还是有问必答。
想来也问不出别的什么,倾夜提出新的要求,“带我去见长老。”既然他不能给出解释,总有其他人具有这份权力。
“我不能。”那人想也不想,没有任何通融,径自这般回答。
再如何冷静的人,也受不了这么一再被挑动情绪,已然有怒气浮现在倾夜的脸上。最终没人发-泄出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对着这样的人说的再多,应该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倾夜抬眼,视线越过那人的肩膀,望着背后长长的过道,似乎能够一眼看到尽头。
对方神色照样没有任何波动,不过还是能够感觉到,他已经看穿了倾夜的意图他的打算是那么明显,来人也不是白痴,又如何看不穿?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就算你能冲破重重阻碍见到贵族长老,但是也只是送给他们一个杀你的理由罢了,不过是白白送命。”
这是他今日说的最长的一番话,表情和声线都没有变化,但是字里行间中还是体现出了劝说之意。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陡然关心起他的生死来,倾夜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同样,他也不打算领情。
“在经历审判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这条命捡不回来。如今哪怕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来人的脸上有了扭曲,弯起的嘴角勾出的冷笑,由于其他五官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这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显得格外怪诞不经。甚至,还有一点可怕。“你不可惜,却有人会感到可惜。”
“什么意思?”倾夜已经能够肯定,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件事和这个结果的背后,还有不小的隐情存在。
而他,必须问出这个隐情到底是什么。
那人的唇角似乎又扭曲了一分,倾夜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引起他极度不满。
“能够干涉贵族决定的,自然只有你的族人。但是,神兽一族血脉稀薄,族人之间感情淡漠无比。难道你想不出,和谁有所交情?”
这真是他到来之后说的最长的一番话,情绪已经到了最为激烈的顶点。
但是倾夜已经无心去关注这些细节,一个名字蓦的蔓上心头
应该,更早一步想到的。
九歌,这个名字刚刚在心里辗转了一遍,耳旁又传来的声音。
不再是任何有实质意义的语言,而是,歌声。跌宕起伏的歌声,一直穿透耳膜,具有响彻四肢百骸的力量。超出倾夜所懂得的每一种语言,甚至不是神兽之间共用的密语,想来,这就是凤凰这一条分支独有的。
也是他们的,特殊能力。
真正听了之后,才明白原来九天凤歌不是通过声音传递,而是,真真正正的响在内心深处。
“呀,你终于醒了。”惊喜的字眼,促狭的语气,矛盾的两者和在一起之后,带来和谐悦耳的感受。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在倾夜的认知中,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不是烈熠,除了在滟昊泠的面前,烈熠只有清冷这个唯一的面貌。包括他对自己笑着时,也遮掩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冷凝。
“你刚才差点死了。”确切的说,是已经死了。九歌自认说法已经相当委婉,但他不知道这句话听在别人耳中,还是足够刺耳的一句。
倾夜苦笑,撑在床榻之上,就想要起身。
原本已经放弃了,原本已经做好了归于虚无的准备,这一刻他突然有了再次做起来的欲-望。而真正经历之后才能明白,原来这份感觉竟是美好如此。
“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九歌的双手按在对方肩头,将他压回了绵软的床铺中间。好不容易才成功的九天凤歌,他可不想自己的辛苦努力白白浪费九歌是这么解释自己行动的。
并没有拒绝他的动作,即使九歌的力气轻柔的可以完全忽略不计,倾夜还是暂时放弃坐起的打算,重新躺好。“伤口已经不痛了。”倾夜实话实说,一边抬起手去试探自己的上,结果是令他惊骇的,那一个穿透胸口的伤,居然已经不复存在。
多么可怕的治愈能力。
九歌撇撇嘴,“你别想得太过美好,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事了,内里造成的伤害还需要好好调理,没有十天半个月,你别想从床上下来。”
对于这个结果,九歌是不满意的。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凤歌的能力,毕竟这种疗伤方法太特殊,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巨大。不过才一首歌的功夫,就要失去一半以上的修为,面对如此可怕的伤害,没有一个人能够毫不在乎。
但是根据九歌的了解,九天凤歌的力量绝不仅仅限于这个效果。一旦动用之后,莫说表面的伤势,倾夜应该能够马上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才是。
“你不是说了,凤歌必要要有我的配合才能成功么?”既然不能起来,躺着说话总是可以的罢。一直以来都是冷言冷语,今日的倾夜不知为何,突然一下涌起了无数想说的话。
“你那会儿不是晕了么?”将死亡说成晕倒,九歌暗暗自喜,自己真是会说话啊。“尽管比不上主动配合,但是没有意志的抗拒,也是能够听到歌曲的。”
但是有一点,九歌隐瞒了没有说。
缺少被治愈者的配后之后,九天凤歌的效力会大打折扣。就拿倾夜的伤势来说,留下内里的后遗症,这就是力量不足的部分。
反正,都是这个白痴的错。真不知他那么顽固有什么好处?
九歌气苦。
“原来是这样。”倾夜毕竟不知凤歌背后的秘密,这些特殊能力对于神兽来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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