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投靠焰赤,就请容桑某再为皇上把一次脉罢。”顺理成章的也改了称呼,从此之后就是君臣之分。
烈熠没有理由拒绝,上一次的号脉是做给滟昊泠看的,大概桑柘的多半注意力都放在欺瞒一事之上,难以真正专心。
他从未置生死于度外,相反,在他心中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能够得到桑柘襄助,当然希望利用这个机会将身体善加调理一番。
第八卷 第二十七章 政见不合
在盘旋崎岖的山道上,一支军队被拉的更长,难辨首尾。不过依然能够看出整体的井然有序,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训练有素的队伍。
蓦的,有一骑从背后追了上来。由于道路已经被完全占满,容不下他就这么轻易通过,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只见一人一马违背了所有人的认知,以闪电般的速度踏着一侧的山壁疾驰向前。士兵们仰起脸,最终也没能看清那人的摸样,只有他扬起的沙尘,在头顶上方滚滚而过。
只用了须臾的功夫,这一骑已经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全然没有畏惧千军万马的意思,凭借一人,硬生生的拦下了整支队伍。
“你真决定要走?”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问,布满滟昊泠面容上的,已是钢铁一般的冷肃。
烈熠的回应不仅古井不波,更是带着理所当然,“如今已没有再滞留的理由。”战事已了,撤军时必然的结果。
当然了,烈熠早也想过,遭到对方的阻拦,也是……必然的结果。
对于这个答复,滟昊泠不会满意。当然了,这种明显是预先准备好的客套之辞,怎么可能令他真正满意?还有一点认知更是令滟昊泠愤怒——烈熠早就想到自己会追上来,却早就决定要摆出一副双方敌对的态度出来。
滟昊泠眯了眯眼睛,本就狭长的眸子,在这个表情作用下变得尤为阴鸷。“我,也不能成为那个理由?”既然他非要找一个所谓的理由,那么就给他一个。
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背后聚集而来的怀疑目光,密密麻麻的射过来,如芒在背。没有当场议论出声,是因为军中纪律森严,不得随意对主帅肆意评价。但是与敌国皇帝之间,如此诡异的对话内容,还是免不了会勾起士兵心中的疑惑不解。
不是不尊重这位新皇,无论当他还是太子,抑或如今成为焰赤名副其实的主人,士兵心中的崇拜心理都是一样的火热。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新皇登基仪式上发生的事件,早已在七界中不胫而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原本士兵们是不相信的,总认为那是别有用心之人散布的谣言,可是如今亲眼所见的一幕,就像是印证了那些传言。
他是故意的。
否则以他的敏锐,又如何看不出如今气氛有异?
烈熠无奈,却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个理由,可以留下熠,但却不能留下烈熠。”一回首,恍如过了百世。一字之差,其间已是沧海桑田。
“我明白了。”滟昊泠沉声掷下这四个字,连胯下的灵驹也躁动不安起来。
显然对于九歌来说,这也是绝不愿看到的结果。当日动用九天凤歌之力后,体力不支昏厥过去,对于昏迷后发生的一切,他并非全然无知。可惜一切都是那般朦胧,他甚至还没得到一个说清楚的机会,就已经与倾夜各分东西。而那个借口,也可笑到了极点——
各为其主。
去他的主人。
九歌才懒得去理会两个皇帝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只管长大眼睛,看他自己想看的人。然而结果更加可气,那个白痴早已偏开了目光,全然当他不存在。
九歌与倾夜之间这一场无声的交流表过不谈,毕竟正如那一句话所说,各为其主。九歌天生傲气逞口舌之快,内心深处还是不得不承认滟昊泠是他的主人,曾经订立过的主仆契约,并非随时可以翻悔的一纸空文。
所以今日的剑拔弩张最终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决定权还是在那两人的手上,或者说,更倾向于烈熠一人的决定。
如今烈熠的决心已下,决绝强烈的没有任何回圜的余地。于是逼的滟昊泠也不得不接受,然而,接受并不表示会就此放弃。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再也没有推诿的理由——无论是熠,还是烈熠。”灼灼的野心被点燃的更加彻底,如今的滟昊泠,又多了一重覆灭天下的理由。敌对在他们之间划开一条难以弥合的鸿沟,只要局势不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只能望之兴叹。
烈熠默然,一言不发的看着滟昊泠在自己面前调转马头,一去不返。即使与预先设想有所差距,但这到底也是他一手谋划的结果,对此,他没有怨尤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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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难得,父子两人见面的地方竟然不是那座空寂的宫殿。不知是主人衰败的气息影响了殿宇,还是盘桓在殿内的死气直接残害了主人的身体,总之,那座本该宽敞明亮的寝宫,带给人们的完全是彻底死亡的感受。
如今总算是出来了,在几缕阳光的映照下,烈炽苍白的脸色奇迹般的透出一抹红润。“打输了。”没有任何铺垫,直接道出最终的结果。
“昊泠利用浅草桥独特的天候进行火攻,这是我的疏漏。”没有任何推诿,烈熠平淡的讲出根本原因。随之又将整个过程简要叙述一遍,之所以没有事无巨细一一交代,是因为知道父皇定然早已得到了相关的战报。
“仅仅是这一个原因?”烈炽细细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几番审视之后得到只是心惊。
曾几何时,烈熠居然已经淬炼出如此冷凝的一双眸子,幽潭般的深邃,完美的遮掩了一切想要遮掩的情绪。他明明是他的父亲,却再也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如今的不解,也仅仅是从得到的情报中分析出不妥之处,而不是烈熠本人漏出了什么破绽。
“父皇认为还有别的什么?”烈熠不答反问。
他们父子之间,从来政见都有所不合。即使未曾言明,但是以这样的出身,这样的高位,这样的本能,又怎会全完懵懂不知呢?不加以说破,是希望维持那所剩无几的亲情罢。
绝情寡意,并非只是滟湄漪与滟昊泠母子之间独有的漠然。这一对父子之间,同样隔着跨越不去的藩篱——或许他们也未曾真心想过要越过这道阻碍,长久以来一直这么度过,陡然变更之后,说不定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会无所适从。
诡谲而悲凉的家族,如同被深深诅咒一般,只能将天伦亲情隔绝在外。
过往从不曾将背道而驰的政见摆在明面之上商谈,至少维持了外表看上去的一致。然而如今烈熠也是顾不得了,随着局面的演变与恶化,再如何隐蔽的秘密也会浮出水面,在那样的情形下想要继续隐瞒过烈炽的耳目,是绝然的妄想。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此机会将一切坦白——也算是机会难得。随着浅草桥一战来临的,将是更加密集的战事,下一次再回南翥宫到底是何时,已不是烈熠自身能够控制的,这便是处在乱世的身不由己。
“一开始战局不利于牧野军不假,但是当赫连远遥的援军到来之后,一切就已经不同。”烈炽直指要害。岁月或病痛,早已将烈炽叱咤风云的锐气消磨殆尽。然而睿智的目光还是遗留了下来,不仅没有减退分毫,相反因为沧桑的磨砺,变得更加练达。
烈熠暂时没有接口,听得出来,父皇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烈炽尤嫌不够,随之举出的理由更加一针见血。“据闻,昊泠还曾单枪匹马的到了牧野军的军营。但是最终你还是默认他安然离开,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机会?”烈炽没有夸大其词,即使当时滟昊泠身边有九歌与桑柘陪伴,但是对他而言绝没起到助力的作用。
类似的一幕,曾经也发生过,在烈熠的即位典礼上,被焰赤禁军包围的滟昊泠也是在烈熠的庇护下脱身。时间的不断重复,形成一个怪圈,如同谁也逃不开的一场光怪陆离。
烈熠无意去辩解他做这一切的用心——除了为了滟昊泠安然以外,他何曾不是为了顾惜焰赤士兵的性命?双方冲突起来,在血流成河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结局?以滟昊泠早已超出世人想象的力量面前,普通士兵怕是命如蝼蚁。
这些道理,父皇不懂么?只是以他的立场,故意将之忽略罢了。世间的每个人,总有属于自己的糊涂,甘愿沉浸在迷雾重重中不可自拔。他们的做法快乐与否姑且不论,但至少是轻松的,只用选取自己喜欢的所见所闻。
“父皇认为我是故意输给汐蓝。”烈熠脱口做出了结论。
第八卷 第二十八章 私心作祟
难道不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是猜忌已经在烈炽的目光中无比清晰的表达出来。
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辩驳什么,以焰赤皇帝的身份绝不该有的行为或者想法,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足以令烈熠心生愧疚。“父皇是否后悔传位于我?”
烈炽怔了怔,任凭他的措辞如何平静,也遮掩不去掩盖在其下的惊涛骇浪。一国之君,乃是国之根本,一旦涉及这个范畴,就不再是父子之间能够控制的谈话。对近期所有负面的传闻,烈炽的确为之气恼,但也从没想过要到这个程度。
烈熠的性格里有着善于包容的可贵一面,除了与滟昊泠针锋相对之际,很难见到他咄咄逼人的一面。然而此刻,他却丝毫也没有退让的意思。“父皇也应该看出来了,我从来无意经由焰赤一统天下。”
“那你如今做的都是什么?”多少年不曾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蓦然腾起的情绪如同惊天骇浪淹过了胸口,令烈炽在短时间内呼吸困难。先前面容上好容易才有的一抹红光彻底消退,比起卧床之际看来更加灰败。
远的不说,就是刚刚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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