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是陷阱,对敌人而言在如今这种胜负已没有什么悬念的时刻设立陷阱有什么意义?而且还是这种一眼就可以看穿的陷阱?
但若说是机会,则更加难以置信。没有人比沐霖更加了解敌军将领的指挥是如何的滴水不漏,他只是在刚开战不久从敌军左翼寻到了些微的机会。当敌军调整战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疏漏。敌军的一切都是严整而缜密的,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即使手中没有任何关于敌将的情报,但沐霖差不多已能肯定是谁在指挥。
至今沐霖也无法掩饰对那人的厌恶情绪,而且随着时间的积累,只怕这份厌恶会越来越深刻。当双方对阵之后,沐霖还是不得不客观的评价,那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帅才。无论沐霖如何自视甚高,在两相比较之下还是相形见拙。
“王上,会不会因为交战到现在,敌军已经十分疲劳的缘故?”宋正武提出一项可能。
经过他的提醒,沐霖才想起从开战起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时辰。然而论起疲劳,应该是己方更胜罢?至少敌人在掌握先机的情况下,精神不至于消耗的太快。双方都是在没有休整的状态下坚持到现在,为了最后的结果,他们也必须要再坚持下去。
“无论原因是什么,那一处疏漏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可乘之机。”沐霖下了决断。哪怕摆在眼前的是陷阱,他也只能义无返顾的跳下去。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不做就乖乖束手就擒,沐霖也实难甘心。
宋正武点头称是,这本也是他的想法。无论前方的阻碍是什么,都在此一搏。
一旦有了决定,实施起来就很快了,即使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在宋正式的调度之下,冰族残余的部队组合成纺锤阵型。
最外层以及纺锤的尖端部分由伤势较轻,体力保持比较好的将士组成。如此一来便符受伤的同伴保护在内侧,也保证了阵型的冲击力。最中间的部分,才是沐霖与他的近卫。由此可见,宋正武保护自己的王上脱险的决心是如何强烈。
集合完毕之后,宋正武一马当先到了阵型的最前方,朝着敌军包围网的疏漏冲击而击。
第十八章——两害相权
“啪!”一声惊天脆响震碎了周遭凝固的空气,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景卉甩了非一个耳光。
嘴唇肯定破了,腥甜温热的液体流入口中。非下意识抬手捂住被打的脸庞,指尖之下是覆面的薄纱,未能碰到唇角渗血的伤口。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如今是这幅打扮。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将容颜深深隐藏起,持续的太久以后,竟然已经成了习惯。
“景卉。”烈熠轻声唤了他的名宇,带着几许不赞同。无论什么理由,当众责打一个女子,总不是君子所为,即使他能够理解充斥在景卉心中的愤怒。
“皇上,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景卉单手指着非,幸好他手中没有武器,否则只怕已经将她刺了个对穿。在烈熠的阻止之下,景卉无法再动手做什么,不过满腔的恼恨怎么也无法就此消弭。
费了那么多的心血,付出那么大的牺牲,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敌将冰族之王沐霖顺利逃脱。在这个结果面前,不仅景卉—人,大概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有所不平。刚才眼见景卉的一巴掌,众人理智中认为应该加以阻止,心里大概都会觉得快意罢。
非放下捂脸的手,隔了一层面纱,她再怎么做也是徒劳,索性就此放任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烧痛着。“景卉将军如何认为我是故意?”
没想到到了如今地步,这个女人还有狡辩的余地,景卉更是怒火中烧。“难道沐霖不是从你负责的左翼脱逃?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你还需要什么证据来加以证明?”
非浅浅着了景卉一眼——后者第一次为她的眼神而感到震惊,明明是极快的一瞥而过,不知为何竟令人觉得她的双眸深不见底。吞噬灵魂一般,背后有着巨大的阴暗。难道是因为她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间,才令人生起如此的错觉?
不再与景卉争辨什么,既然他与她之间的对立已经到达不可弥合的地步,任由她再说些什么也是毫无用迹的罢。况且对非而言,眼下也只有一个人值得她低头。
在烈熠的面前跪下,低眉顺目,“皇上,战时失利的一切责任我一人承担就是,甘愿领受任何惩罚。”
失利与故意之间,无疑有着不小的区别。就算最终的惩罚都是一样,给众人带去的影响也是截然不同。烈熠思索怎样才能平息众怒,再怎么说,他也不能真的在这个时候要了非的一条小命。
“这么说来,倒像是你替所有人担下罪责一般。”景卉难以忍受这个女子随机应变的狡黠,一句话之间便将整个事实都全然颠倒。
“我不敢这么自大。”话虽如此,但是真正的想法也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不过这场战斗并非只有我一人参与,景卉将军你不是曾经也受命前来支援左翼?“轻轻松松的将责任推卸了一半,所谓法不责众,若是一定要为左翼的失误而大兴责罚,那么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烈熠摆摆手,阻止了新一轮的争辩。“未能擒获沐霖的确是一个遗憾,不过此战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诸位劳苦功高,朕无意责罚任何人。”两害相权取其轻,君王的决断在于平衡各方利益,而不是按照一己好恶或者顺应某一个人的心意。
“皇上!”景卉大声抗议,他没想到烈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简直……简直就是为了不得罪非的懦夫所为!
他当然也明白如今的非几乎已经成为景州旧势力的代表,那些权贵们不愿自己出面处理的事物都全权交给非一人处理,可以说她如今的地位已经十分超然。烈熠处事免不了会捉襟见肘,这些景卉都明白。但是,纵容如此明显的错误,景卉还是难以接受。
“沐霖身份特殊,让他平安回到汐蓝,说不定对我方更加有利。”这不是烈熠为了给自己的决定找一个蹩脚的理由,事实本就如此。
沐霖与滟昊泠,属国与宗主国之间,关系微妙而复杂。如今的平衡维系的并不容易,甚至更像是柔蓝单方面的努力。从公私两个方面,沐霖都有不得不妥协的理由存在。而从滟昊泠的立场出发,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属国的存在。
这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以利用的东西?烈熠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思索这个问题。既然最终还是与滟昊泠走上了完全对立的道路,他也只能义无返顾的继续下去。两大帝国之间的争斗,大多数世人都认为应该在战场上一分胜负。实则不然,战争是最后也是最愚蠢的手段。很多结果,早在搬上战争的舞台之前就已经有了定论。
烈熠说的浅显,几乎只是点到即止的程度,也难怪众人都不甚明了。也幸亏景卉曾长年跟随于景华瑞身边,就算很少亲自经历那些尔虞我诈,但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还是对此有所领悟。
尚不能够如同烈熠一般恩索的那般深刻,不过也想到了其中的制衡关系。景卉终于收起剑拨弩张,缓缓答了一个“是”字。
如今的场面对烈熠来说当然是最好的结果,解决了棘手的难题之后,裂骨的头痛也仿佛缓解不少。让沐霖逃脱,尽管不是他一开始就期待的结果,对于已然无法挽回的失误,与其再去责罚相关人士,不如加以利用。
如今的局面,也许正是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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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习惯了的卑微姿势,对于如今的沐霖来说也是无比勉强。为了让额头触地,背脊就只能紧绷起来,之前拼死脱逃时曾经被敌人砍中背部,留下了条深可见骨的尺长伤痕。没有空闲留给沐霖治疗,简单的让军医包扎之后他就己经匆匆赶往北冥城,跪在御书房之中。
没有人命他在这个时候前来请罪,对于战败一事,滟昊泠表现出来的只是漠不关心。在他心中,这或许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战斗,沐霖不禁怀疑他甚至没有仔细看过那些特意快马送去的军报。
伤口早已裂开,不,应该说他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军医再如何竭力为沐霖疗伤,他的行动也让甚所作的一切化为乌有。绕过身躯的绷带一圈又一圈,形成厚厚的一层,依旧还是止不住伤口不断沁出的鲜血。不仅染透了绷带,大概衣衫之上……都己经能够清晰的看见血来。
一定相当难看罢?即使他特意换上了平日甚少穿着的深褐色服饰,但还是难以避免被鲜血弄的一片狼藉。沐霖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如此狼狈的一面展现在滟昊泠的面前,如今他算是没有选择余地,还是乇底的自暴自弃?
“何事前来?”没有任何起伏的声调,滟昊泠冷眼看着匍訇在地的少年。血水混着汗水一滴滴的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看来伤势不轻,全身上下致命的伤势不下五处,最严重的大概是背上的刀伤。滟昊泠也算是浴血征战半生,随意一眼就判断出对方的伤势状况。
问他为了何事前来,或许在滟昊泠心中早已忘了他曾请命向景州开战一事。无论冰族的将士如何舍命拼杀,依旧不能得到滟昊泠丝毫的眷顾。应该早已料到这一局面,当真正经历之后沐霖才能彻底了然,原来——自己恨不得被他一刀杀了,也好过被如此忽略。
至少,那是酣畅淋漓的痛快。既痛且快。
“未能收复失土,特来请罪。”沐霖咬着牙,短短一句话,说来已是十分勉强。中途调息了几次,才令句子得以完整。
头顶上方又恢复一片沉默,沐霖没有勇气抬头去看滟昊泠空白的表情。随着血液的流逝,他的力气也一点点的离开身体,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支撑他抬起头来。但是跪伏在地上,已是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沐霖的身躯越来越衰颓,随着血液流失的不但是力气,还有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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