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除了更加费时费力一些外,倒也不是无法得到。”滟淏泠并不否认,语气平淡的没有任何炫耀的意味。到了他这般的地位,炫耀只是多余,权势滔天,距离坐拥天下也不过只剩一步之遥。
曲起手指,滟淏泠的每一根手指都陷入对方的指缝间,十指相扣。“既然明知不是非要不可,燚还是费尽心力为我取来,是想用这些图纸换取什么罢。”
缠绵的姿势与尖锐的言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仅不让他将手掌缩回,就是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有些残酷。
烈燚面无表情,确切的说,他并不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能应对滟淏泠蓦然萌发的咄咄逼人。
滟淏泠勾唇一笑,笑的无比冷酷。烈燚不是没有见过他这般的笑容,在地牢中审问刺客,在战场上对战敌人,在战后审问俘虏,滟淏泠都这么笑过,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是像如今这般,冲着他而来。
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
不是疼,而是窒息。
滟淏泠伸出一只手,在那堆散乱的矿脉图中翻找起来。是空闲的那只手,而另外一只,还是维持着与烈燚十指交握的姿势——他今日就像是疯了一般,近乎的固执的维持着这个与氛围全然不符的动作。
在一沓图纸中,有一页纸张的质地与别的明显不同,滟淏泠将之抽了出来,重重砸在桌面上。不错,的确是砸,看了他异常粗暴的动作,烈燚不禁怀疑他们面前的这张石桌,在下一刻就会化为齑粉。
“你就是为了这份赦令罢?如果不是,你也不会刻意把它与矿脉图放在一起。”内容直接到没有掩饰,但滟淏泠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阴柔。一双狭长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人,说不出是恨,还是痛。
烈燚垂下视线,对于滟淏泠的质问,他只能默认。正如滟淏泠无法否认自己的野心一样,他也无法否认自己的算计。
见他偏开了视线,或许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可这就是完完全全的逃避。滟淏泠更是恨极,一把抓起那张赦令举到眼前,冷冷的念着上面的内容,“视百图百姓为汐蓝百姓,一视同仁;”
随意从中选了几句,滟淏泠便已经无法继续。“燚,你到底要为百图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甘心?”先是密函白凤蝶,接着是宽待蚺族俘虏,今日则是为了百图的未来,回想一下,他们发生的所有不快与争吵,似乎都与这些俗事脱不了干系。
“到你真正将百图以及七界的百姓看做与汐蓝人民无异时。”既然滟淏泠问到了,烈燚也就回答。真正到了那一天,他或许才可以真正的……随心所欲。“泽被苍生,这是一个帝王不可推卸的责任。”
“对待他国人民就像对待汐蓝人民一样?这并不难。”滟淏泠笑的狷狂,一股形如不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燚,你可要弄清楚,就算是在汐蓝,我也没想过要泽被苍生!”
烈燚一愕,他竟然差点忘了,这才是滟淏泠的本性——完美的演绎这预言中那个背负了毁天灭地命运的君王角色。到了今日,烈燚已经有些分不清楚,究竟是预言左右了滟淏泠,还是滟淏泠自己刻意在完成着一切?
“你可以放心,我没有想过要将百图人全部杀干净。”滟淏泠蓦然补充了一句,烈燚心中一凛,并不觉得他这句话画蛇添足,滟淏泠会将之说出来,就一定有他的用意。再如何不情愿,只得细细去听,视线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滟淏泠自然满意,不过有些繁复的心情让他不可能将这层满意表现出来。“与你说的不同,我并不是不忍见到髑髅千堆、冤骨无数的景象,只是觉得无趣而已。打江山也算不容易,倘若七界人都死光了,又有什么意思?”
一切都是以自我出发,从来滟淏泠考虑的人就是一个,便是他自己。
烈燚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手足冰冷。
他的手掌就在自己的掌中,其中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滟淏泠的感知。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一种十分残酷的快意。“虽说没有打算要让百图血流成河,不过有些人,还是不能不杀。”
瞳孔在急速收缩,那是由极度的震惊与恐慌所引起的本能反应。想也不想,烈燚腾的一下从石凳上站起,甚至都没有考虑是否还来得及,只想去阻止,阻止那场可以想见的杀戮。
攥住他的手,双方力气都有些失控,谁也不肯相让,以至于指节都被攥的有些变形。“燚,来不及了。”
明知他说的是事实,烈燚还是不想理会,用尽了全力将手掌抽了出来。
什么也剩不下的手掌,空寂的令人难受。滟淏泠下意识的往自己掌心看了一眼,奇怪的是,之前那股残酷的快意更加浓烈,不仅伤人,也伤己。
极度的愤慨令烈燚的语调有些失控,字里行间夹杂着几下粗重的喘息。“以矿脉图换取平安,这是我亲口应允过的事。”
对于烈燚能马上猜出死的都是些谁,滟淏泠一点也不奇怪,他的洞察力本就高出常人许多,再说这本也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烈燚决然转身,滟淏泠做事绝不会留下什么余地,这点他很清楚,然而眼下如果不做些什么,他怕是更加无法安心。
哪怕,是去看一眼还好。
哪怕,只是救回一个人。
第七十二章 拐弯抹角 (2010字)
以滟淏泠敏捷的身手来说,就算烈燚将手抽了回去,他想要重新再次握紧,也十分容易,可他到底是没有这么做。拉住他只是不希望他离开,而能够达成这一目的的方法并不止一种。“都已经收拾干净了,你就算马上赶去,也是白跑一趟。”
果然,烈燚止住步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得到了矿脉图之后,他没有做任何停留就前来面见滟淏泠,算起来并未过去多久。之前所见过的那些百图权贵中,也不乏有人具备不错身手,加上隐藏在暗处的保镖护卫,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所有人消灭干净,着实有些不可能。
滟淏泠不等他问,直接解惑,“在你见那些所谓权贵的时候,我已经让隐匿部队埋伏在周围。这是眉妩亲自训练出来的暗杀部队,他们决定要杀的人,你认为有多大的可能还能活下来?”
烈燚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经在心中生根。不仅是他,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个结果。魅族的暗杀术闻名天下,没有人可以从魅族杀手手中逃脱,一旦被盯上了,唯一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那些百图的权贵,怕是连离开大殿的机会都没有。他现在赶去,不仅救不了一个人,只怕那里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别说是尸体,恐怕连血迹都不会留下。
自责在心中蔓延,这是推卸不了的责任。烈燚明白,是自己疏忽了。与权贵们交涉过程中,他不是没有发现大殿周围的情况,那么多人潜藏在附近,无论如何屏气凝神,还是难以逃过他得耳朵。只不过他认为那些都是权贵们的保镖,并无多想,哪里知道竟是……取他们性命的埋伏。大概他才刚刚离开,大殿中便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屠杀。
烈燚没有重新入座,然而手臂却撑在石桌的边沿,像是为了支持自己不倒下一般。滟淏泠有些惊讶的发现,他按在石桌上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之前恶意的快感已经全然消失,滟淏泠的心脏就像是被什么碾过一样,绵绵密密的钝痛。看着他的嘴唇开阖了几次,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滟淏泠猜不到他此时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他也并不想猜。
烈燚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瞬息之间有太多的情绪汹涌上来,怎么也抓不住。最终,他也只能是将那张草拟的赦令往前推了推,“想杀的人,你都已经杀光了。这些无辜的人们,便放过他们罢。”
钝痛的积累,开始逐渐蚕食理智,而让一切崩溃的导火索,则是烈燚紧抓不放的坚持。“够了!百图与你究竟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
“若说没有任何关系,你信么?”一定要深究,也就是他所用的那把空名软剑出自白凤蝶亡夫之手,只是这层关系还远远构不成他做这一切的理由。滟淏泠想要深究,烈燚却难以解释,这或许就是他们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永远只能背道而驰。
对于此时的滟淏泠来说,根本无所谓信不信,就算烈燚能够将这个问题回答的天衣无缝,他怕是也很难接受。不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他愤恨的是他作为的本身。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在这些本与他们无关的物事上纠缠。
“既然与你没有关系,我为何要顾及这些人的死活?”
听着他恶狠狠甩出的答复,烈燚只有无奈。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有说错什么,没有关系,滟淏泠能够找出这样的借口,若说有什么,他也同样能够拒绝。借口这种东西,本就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是帝王。”烈燚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他不止一次以此规劝对方,然而没有一次能够站住脚。只是,除此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一个真正的帝王,只会设法得到有意义的东西,而不是伤害无辜。”
“你在与我谈交易?”滟淏泠的声音已经寒冷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与烈燚站在如此不同的立场之上。两人之间仿若隔了一条天堑,任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有一句话,滟淏泠很想问——燚,你要什么,为何不直接对我说?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你为何偏偏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
手边放的就是那些矿脉图,滟淏泠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逼迫到了绝路之上。既然他故意挑起这一切,那就如此继续下去罢。随手拿起一张,滟淏泠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你也应该清楚,真要得到这些,我有的是办法。既然不具备唯一的价值,那么单凭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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