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封印- 第44部分

　　如同一面镜子，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地盲目自信，明明做不到，还胡乱承诺。
　　——少年如我，换言之，那美人，难道是冬漪？
　　我把眼光向下，转移到美人的脸上。真得是……冬漪。
　　双目刹那湿润，我激动地抬起双臂，却发现触不到他的身体。
　　我死了吗？我是幽灵吗？这是最后的记忆之城吗？这是悔过的地方吗？这是……
　　少年茫然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显然看不到我。而冬漪，却一直盯着我，那双幽怨美丽的双眼，一点都没变。他红着眼，怨恨地看着我，看得我良心仿佛被万箭穿过。他双手按着我的肩膀，死命地摇晃，尽管他弱得没有多大力气，我还是配合着他，让他摇得头晕目眩。他劈头盖脸地，全是责问的话，我知道，那是他在害怕。想安慰他，伸手，却依旧触不到他。
　　“或心，你是骗子，大骗子。我不要相信你了……我一个人，过得很开心，再也不需要你了！”
　　他明明流着让人心碎的泪水，却说自己过得很开心。心被刺痛，开口，却无声。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失去了。我的承诺，是欺骗，是利剑，让他伤痕累累。我红了眼，却流不出泪。我连流泪的资格，都失去了。
　　冬漪轻轻地摇着头，转身跑开了。一头绸缎般的长发，在他转身的刹那划过我的脸颊，幽香而顺滑。周围美丽的景色，开始坍塌。
　　“或心，我恨你！”
　　“或心，我恨你！”
　　“我恨你！”
　　“恨你……”
　　……
　　一声又一声，直到他消失了很久，我才喃喃自语了句。
　　“等我。”
　　……
　　…
　　“小孙子啊，相聚得很快乐吧？嘿嘿嘿，虽然不想吵到你，但没办法，时间到了。醒来吧！”
　　…
　　……
　　刺鼻的霉气和干燥阴冷的气息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蒙住了鼻子，坐了起来。这是哪里？
　　环顾四壁，发现这是个土砖块砌成的房间。墙壁上涂满了神秘的画，画里人的穿着和走路的姿态，像古埃及的风格。最突兀的，是对面墙边的华丽的王座。座上正坐着一位十分美丽的贵族，手持着雕刻华丽完美的金色手杖，美得如同阳光雕琢的壁画。连身上松松垮垮的白色衣服，都因为他的美貌，而显得熠熠生辉。无处不散发着太阳的魅力，只是那双眼，如同晦暗的月，遮掩了所有的喜怒哀乐。
　　老妇人指着王座上的贵族：“嘿嘿嘿，看见没有，那是你的新玩具。去打个招呼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要杀我就快点动手！不杀我就快点滚！”我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老妇人不理会我生气的傻样，走到了贵族的身边，转过身对着我。
　　“这个玩具很厉害哦，在古代可是万人之上的统治者，可以操控太阳神杖。你的诅咒，可以用他的生命、神杖抵消掉。只是……他有点倔强，而且他也中了暗月的诅咒，太阳神杖只能解开一个人的诅咒。如果想解印，就看你怎么调教他喽！嘿嘿嘿……”
　　“你就妄想吧！我不会听你的！”
　　老妇人听罢，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掏出了一个玻璃球，里面一株孱弱的幽蓝豁然映入眼帘。
　　“你是不是想让这株花枯萎？还是说，喜欢上替好友收尸了？”
　　“你——！”一见那花，我一个激灵地跳了起来。飞奔到老妇人身边：“哪来的？”
　　“它放哪里，它就是哪来的，这个答案还满意吧？”
　　“还给我！”我伸手要抢，她轻易地闪身躲过：“你抢的话我就砸了它！”
　　我顿住，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满意地停下，把幽蓝收回腰间，对王座上呆坐的贵族说起了不知所云的鸟话，贵族也用乱七八糟的鸟话回答她。贵族突然勃然大怒，站起来举起手杖念了段咒文，不到片刻，房间外骚动大了起来，一堆堆僵硬的活死人拼命地往这个房间涌。
　　“我的小孙子啊，看来他是不会屈服了。你说说该怎么折磨他呢？还是先把周围的小喽啰解决了呢？”
　　“哼，随便。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死。”
　　“哟哟，多谢孙子关系，我啊，命还长得很。还有不少时间可以享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乐趣。”
　　她果然……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活得久。
　　老妇人取出腰间那黑暗之剑，送到我手上，我二话不说就举剑想砍她，被她一脚踢飞到墙角。
　　“开魔法给我看看。”老妇人双手拄着拐杖，俨然如一尊石像。
　　那群活死人不停地向我身边聚拢，情急之下，我左手猛一收紧，掌中火焰大作，转瞬凝结成一个大火球，砸到了向我扑来的敌人。他们在火中痛苦万分地跳着舞，却怎么都逃脱不出火焰燃烧的范围之外。
　　“果然是尤物，不需要念咒，不需要停滞，随心而动，嘿嘿嘿，我真是欣慰万分啊。”
　　话音刚落，我已经怒目瞪她，手伸向她，手指上闪电大作，如一条一条粗壮的幽魂迅猛地扑向她。她看起来并未动过，闪电却在她的身边消失于无形。
　　“小孙子长进很快呢。只是打人可要分清对象！”言毕，她的双眼瞳孔大变，紫色的污浊的光芒流转，还混杂着星星点点的浅色光芒，接着她把脸转向了王座上警惕地盯着她的贵族。贵族如晦月般的双目神采瞬间消失，变成了漆黑一片。显然是变作了傀儡。
　　贵族僵硬地站了起来，缓步走近我。我手掌暗暗地汇集着冰雪，想冻住他，阻止他的接近。老妇人的手杖又一次出现在眼前，杖尾轻点了我的手，冰雪立刻消散了。
　　傀儡走到我身前站住脚，把太阳神杖举向天空，念着莫名的咒文。耳膜立刻如针扎般难受，仿佛千万的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同时钻入耳朵，引起狂乱的心悸和悲鸣的头痛。想遮住耳朵，却发现四肢无法动弹。任凭那绝望的声音化作恐怖的力量，撕扯心脏。心中有什么东西仿佛要活生生被拽出心房。一刻不停地，抽空心脏，空虚与无力弥漫整个大脑。那些咒文如同飞舞的字，从四处钻入我的身体，又一次蚂蚁噬心的怪异与颤抖传来，活生生的如同来自人间地狱的折磨。直到那些咒文在体内融化消散，突然感觉心头有一股黑雾弥漫全身。
　　那黑雾难道是恶魔死去后的残念？包含了他所有力量的残念？
　　“恶魔已经化为你的力量，你已经强大得如同怪物了呢，哈哈哈哈。”
　　我浑身瘫软，无力地倒下，和我一起倒下的还有美如壁画的贵族。太阳神杖在他手中碎裂成千万片沙尘。
　　直到神杖消失，我才想起，他是……执念不死的法老？
　　那个当日在船底的皇后灵魂的另一半？
　　那皇后，抛弃了一切，把自己卖给了月亮，也把法老拉向了黑暗。
　　她最后时刻，曾对我说，希望我化解他的诅咒，希望他能快乐地和她相聚。……
　　我又没有做到！我竟然骗了她两次。
　　胸口猛烈地收缩，鞭笞着我这个谎话连篇的恶人。
　　我的确是个大骗子，难怪连冬漪都不相信我了！心痛在全身蔓延，肆意地吞噬心智。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冷……好冷……非常冷！
　　“哟，苜蓿寒珠开始发挥效应了。”
　　老妇人满意地蹲下，拎小鸡似的把我拎起，随即眼前只剩下跳动的灰色。第一次没有昏倒，感受着这种极限速度下风如刀割的快感。
　　“嘿嘿嘿，我又想到个好主意！小孙子啊，等一下，我让你的爱人主动要求你上他。嘿嘿嘿，这个优待不错吧？”
　　心寒的笑，还有心寒的变态念头！
　　“你——你不能抓他！不许抓他！！不配抓他！！！”
　　“嘿嘿嘿，看你这纯洁的样子，忍不住想让你不纯洁啊！嘿嘿嘿，原谅婆婆吧。”
　　……
　　作者有话要说：啊……最后那个对话。。不要怪老婆婆，其实是偶自己邪恶起来。。。所以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寒蚀
　　广广金黄大漠，在底下呼啸而过。沉沉的睡意一阵又一阵袭来，盖住了冻僵的思维，但寒透骨髓的冰冷却刺激得我直打寒战。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婆停下了。我却累得抬不起头，只能看着地上大片大片不散的沙粒。
　　“师父，我把他追回来了。请问要怎么处置？火鸟在他身体里已经灭成了一堆灰烬。除了毁了他的魂魄做不到以外，其他的……弟子愿意为师父效劳！”
　　熟悉的寒气，熟悉的冷调声音，熟悉的压迫感，我猛然抬头，差点折了自己的脖子，那道寒冷刺眼的目光直射而来——不会错，真得是银发！那个海底本来要和我比武，却逃之夭夭的高手。
　　老太婆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去药房，侍奉他服下为师给他备的药便可。”
　　“是！”
　　银发退下，扛着东之神孱弱而负伤的身躯。我颤抖着，死死盯着东之神身体上裂开的衣缝中，一道一道的血痕，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击毙银发，抢回冬漪的躯体。
　　老太婆似乎有所察觉，却自以为幽默地打趣：“哟，啧啧，瞧你迫不及待的那样，咯咯咯~哦呵呵呵~”
　　“去你娘的！你他妈的到底想做什么！还是你有严重心理障碍啊？你他娘不去疯人院呆着，怎么死到这里危害人间！我他妈地不替天行道灭了你，我就不信灭！”
　　是的，我全名灭或心。专门灭了蛊惑人心的孽类~！或心……今天才顿悟自己的意义，不是惑住自己的心！我是杀人机器，从头到脚，从名字到剑，可惜，想收纳我为棋子的那群白痴恐怕要失望了，我不会听令于他，我要凭自己的意识杀人！
　　“哼，老太婆就是喜欢你这么野的口气！继续骂！”
　　知道她脸皮比地还厚以后，我马上三缄其口了。直到被她扔到一个四壁不通风，凭一盏昏暗的油灯照明的幽暗内室。强烈的湿气和刺鼻的霉味熏得人快晕死过去了。
　　“乖乖呆着哦，外婆马上回来！”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