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去,夺过他手中的杯子,一口闷。
他手里空了,等我喝完,接过去又斟了一杯:“言珏小心些,这是千杯醉。”
我又去夺:“不打紧,喝一千杯才醉,还远着呢。”
他解释:“千杯醉,一杯抵千杯。”
“有什么区别吗?”
他但笑不语,继续一杯接着一杯饮。
我咂巴下嘴,发现,居然有点麻……
原司东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会喝酒,别一杯就醉了。”
我反驳:“你自己喝这么多,不怕醉啊。”
他举杯轻笑:“要是能醉就好了。”
他一直生得俊美,而是在这月光下,如洗皎洁的月光打在他脸上,更显得他清隽,像桃花,灼灼芳华,却又如菡萏,妖而不媚,至清如水。特别是他的眼睛,他的眼似一泉深潭,深不见底,淡淡浮出水面的是一丝忧伤,一丝落寞,一丝不得言说的痛苦。
我一直看不透他。
而我又一直想看透他。就像一只猫,苦苦追求尾巴上的幸福。
我俯下脸,鼻尖只隔一张纸,直视他的眼:“是不是今天言珏不乖,惹你生气了?”
我期待他回答是。
他放下手中的酒器,扶住我,想把我扶回屋里。
我拼命挣开,指着他鼻子:“原司东,你为什么不要我?”
他错愕。
我继续吼:“我告诉你,原司东,你说的什么后遗症我根本不怕!你别想用那个来镇住我!你就是嫌我,嫌我不记得前世,对不对?”
然后捧住他的脸,吻住他。
他说得对,我连接吻都不会,但不代表我不可以接吻。
他任我胡来了会儿,然后托住我的后脑,引导我。
我脑中一片混沌,抱着他,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对,就是这种感觉,他就是地狱美人,就是他,可能可以帮我摆脱末川的身份……
可是我现在又有点不想摆脱了,这可怎么办……
他离开时,我已坐在他怀里。
原司东如漆双眸注视着我:“末川,我喝了酒,自控能力不会那么好。”
我迎上去:“谁要你控制了!你不是想醉吗?”
月光似水,落英纷扬,阶前瑶瓮凉。天姻地缘几时偿,月为媒,燕成双。
早上在床上醒来,头很痛,浑然不记得前夜的事。
我好好捶了捶头,记忆才零星,陆陆续续回来了。
我窘了。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种本事,原来酒后,是真会干出什么荒谬事来的……
哎?我怎么在床上?应该跟原司东两个人躺台阶上,印出几道深印子才对啊。
原司东那小子,不知道现在是怎样一副样子呢……
我偷偷抱着被子笑了一会儿,决定去看看,一起身却头一晕,觉得浑身无力,酸到想吐。
原来真这么难受……昨天他讲我还不信……
还是把他叫过来吧。
“原司东?”
“原司东~”
“原司东啊……”
居然不应?我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巴前面,尽最大努力喊:“原司东——”
还是没有。
怎么回事?难道他状况也跟我差不多?
不过还好,他昨天教过我该怎么做的。
先慢慢坐起来……
我用无力的双手缓慢撑起来。
然后坐到床沿……
然后撑着桌子站起来……
感觉好多了,原司东应该帮我清理过了,出了浑身酸痛没什么不适。
我慢慢走向门。
我叫了这么久他还不应,昨天晚上肯定累坏了。
我昨天是在他两次之间睡着的。我睡着了,他还要继续帮我洗澡,换衣服,抱到床上……
我打开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15、第十五章
外面是荒芜的草地,我一踏出房门,身后的房子也消失了。
我惊恐看向身后,与前面一样无边无际的荒草遍野。
我急的想哭,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
原司东,这里好荒芜,好恐怖啊,我怕鬼……
我在原地转圈,辨不清方向,最后颓然坐在地上哭。
“言珏?”有人试探着问。
我抬头,原司东。
我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你终于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他微顿了下,拍拍我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没关系,我在这儿了……”
我嗔怪:“你刚才去哪了?那么喊你都没反应。”
原司东温柔道:“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了,距离太远了。”
我捶一下他的背:“没事跑那么远做什么?”
原司东放下我,盯住我的眼:“什么叫跑那么远”
我奇怪:“当然不可以跑那么远了,我还在这里,你舍得啊?”
原司东严肃起来:“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虽烦他今天反常,可还是一五一十把事告诉了他。
他看进我的眼:“言珏,我没有与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
背后一股森森寒气,顺着脊柱直冲脑门。
原来以前我碰到的原司东不是原司东,有一个人冒充了他来接近我。
包括昨天晚上与我喝酒那个……
娘笑着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然后笑容就硬了:“原司东,你对我儿子做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原司东道:“我不知道。”
娘柳眉倒竖:“【幻梦之境】长进了这么多,怎么还是一点人情不通啊,我还以为你拿出挑花酿来招待我,是认定我儿子就是你的末川了。珏儿,跟娘说说,他又怎么欺负你了?”
原司东惊异:“桃花酿?”
“对啊,当年怎么求你,你都不肯给。就凉棚下,石桌上那壶小酒,就是你说的‘只与末川饮’的桃花酿,没错吧?我一喝就猜你对我儿子动心思了。”
原司东沉重地在桌边坐下:“我今天才刚刚下界,你们之前碰到的恐怕是下三界的人,这宇宙间,只有邪主珣月的【幻梦之境】能骗过专修此道的你。”
珣月珣月。
我咧开嘴笑,哦,这样,地狱美人,我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可现在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恶心?
一想到他,我不住地觉得想吐。
娘捂住嘴,极其惊讶:“什么?珏儿,你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还自己转了一圈给她看:“娘,你看,我好好的。”
然后又说:“娘,我累了,我去休息会儿。”
说完,我也没看娘和原司东,径直走回了寝殿。
辉煌的大殿,虽没到夜晚,白天也是如斯寂寞。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阳光,一室内,再美丽的玉石宝器都失去了光彩。
我蹒跚着走过去,用力拉开窗帘,夹子掉了一个,刺目的日光射进来,光束里纤尘飞扬。
我蹲下去捡夹子,一不小心,就蹲在墙脚,哭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流泪,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悲伤,只是单纯的想哭,想把心里的不安,随泪水排尽。
就像为什么脱险的人,在最危难时没有掉一滴眼泪,而事后哭得直不起腰。
中午没有吃饭,娘也没来叫我,下午时浑浑噩噩出了寝殿刚好碰上原司东。看着他熟悉的容颜,一股酸意又在鼻尖徘徊。
我避开他探询的目光:“原大人怎么还没走啊?”
“听说那个原司东被聘为太傅了是吗?”
我低下头不讲话。
原司东捧起我的脸:“言珏不要再难过了,接下去的日子我会陪你走。”
我挣开他:“你陪我走,你怎么陪我走?!”
原司东看了我许久,然后托着我的后脑吻我。
我用力要推开他,可是推不动。
他为什么也是这样的……
他自己放开了我,直直看进我眼里:“末川,记不记得我?”
地狱美人?
地狱美人不是珣月吗?
原司东一直看着我,揽着我,仿佛一件珍宝。
我趴在他的肩头再次哭出声来。
梅落芳华,雪扬如纱,日影恋微。
我坐在和暖的房间里,中间生了一个火炉,原司东往里面塞了点煤,然后转头看我。
我吸吸鼻涕。
原司东过来看看我,拭去我脸上的泪。
“乖乖的,别哭了。”
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原司东把我抱到怀里,轻轻吻我的眼睑。
我打他。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原司东道:“对不起。”
“十七年前,真的是你?为什么要删我记忆?”
原司东仍旧抱着我,怀抱温暖:“那天不是天界的人删你记忆,而是下三界的人。”
我惊异看他。
“下三界看到你唤醒我,不想让你我联合,珣月现在甚至假扮我来欺你感情。”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新帝王星啊,一旦上任,天底下的所有力量、权利格局都将改变,对下三界很不利。”
“什么意思?”
原司东笑道:“我也不知道。”
“二十七殿下,各宫妃嫔们邀您去赏雪。”
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宫女。
“你们人就经常干这种无聊的事吗?”
我还能怎么样呢,苦笑着点头。
坐在雪园里赏雪,这里如果按现代来说,绝对是浪费土地资源,一大片土地圈起来,种上梅花,就等冬天下雪的时候踏雪寻梅,其余时候都空着,太过分了。
在雪园中间扫开雪,铺了厚厚的软垫,大家围坐在一起。
除了宫里比较得宠的几位妃嫔:皇后以及贤良淑德四妃,新晋的李美人;还叫上了几位皇子以及皇女,比方说我,四、五、六、七哥。
统共十一个人在那边傻坐着,面前摆着很多糕点,天味良的。
前边我提到皇后玩指甲,德妃爱挥手,淑妃摆气势,良妃放狠话,现在终于看了个全,四个女人凑一起,讲话时轻时重,时快时慢,好像在看戏。
其他的人或扎堆聊天,或看雪发愣。
身边有人很响地打了一个呵欠。
我转过头去,娘被我逮个正着。
“你怎么也这么不注意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