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张淮?”皇帝出声问道。
“回大家,”张淮站着便是一拜,“六大王和贵主来了。”
“哦?寄奴和阿猗回来了?”皇帝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了。“快让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萧珩牵着妹妹萧达华的手走进甘露殿内殿,早有内侍摆好了茵蓐,萧珩和萧达华跪在茵蓐上。
“儿拜见耶耶。”两人拜下身去。
“快起来,拜来拜去也不觉得腰疼。”皇帝见着最喜欢的女儿赶紧出声道。
萧达华满脸笑容的起来,“儿刚刚打算叫六兄陪儿呢。”
襄阳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嫡女,自幼皇帝亲自抚养,她说话并不像那些个庶出公主小心翼翼的。而皇帝听着也是满心的高兴。
“今日去哪里了?”皇帝靠在凭几上问道。
“六兄带儿去骑马了,耶耶。”说起这个襄阳公主一脸的高兴,“那马好高呢,还要六兄把儿抱上去。儿要什么时候才能自己上马呀。”
“等你长到寄奴这么大的时候,就可以了。”皇帝笑道。
小公主伸出手很是认真的算着自己还有几年才有六兄那么大,那副娇憨的样子看得皇帝脸上笑意越发浓厚。
萧珩坐在茵蓐上,见到二哥微微俯下身,算是打招呼。
萧璜笑着对弟弟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唐代皇帝身边亲近的内侍可以称呼皇帝为“大家”
☆、选侍
先皇后段氏生有三子二女,襄阳公主是皇后所出的嫡女,同样也是在公主中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那些庶出的公主在她面前没有半点可以相比的地方。
萧珩坐在茵蓐上,微微垂下头,脸上带着恭谨的笑容。萧珩是皇后所出的第三个嫡子,在众皇子中排行第六。皇太子萧琬,脾性有些古怪,但是处理政事还是行的。皇二子卫王萧璜虽然体态发福,但是却颇有贤明,好读书,最近还准备着将这大梁江山的山川地貌好好的描述一番,召集有学士的士人准备好好的在陈书卷中好好大展一番手脚。萧珩在众皇子之中排行第六,因为皇后去世的时候,他和妹妹襄阳公主还小,所以是由皇帝亲自带在身边抚养。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饱受皇帝宠爱的嫡皇子,却有些不太出众,他因为还未出阁,也接触不到什么政事,和饱读诗书的二哥比起来,他似乎又不是那么的出彩。
“寄奴,最近身子可还好?”皇帝看着襄阳公主笑了一会,对萧珩慈祥的说着。他对嫡出的子女向来非常宠爱,萧珩小时候还经常被皇帝抱在膝盖上。
“回耶耶,儿已经大好了。”萧珩答道。
“阿兄身体不舒适吗?”萧达华惊讶的看着萧珩,“耶耶,赶紧让医正来给阿兄看看。”
“嗯,”皇帝听见女儿焦急的嗓音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还是叫医正过来看看。”说着,皇帝微微一偏头,“张淮。”
“大家。”张淮赶紧上前原本就弯着的腰更低了。
“召医正为赵王诊治。”
“唯唯。”
“耶耶,儿一切都好……”萧珩眼角瞟见张淮朝门口走去说道。
“以防万一。你幼时身体不好,多看看没有事的。”皇帝说道,他想起什么“前段时间你说用人如器?”
这句话是萧珩在读书的时候和教他的老师随口一提,没想到皇帝还记着。
萧珩垂下头去。
“你这话说的不错。”皇帝抬起手来,手指隔空向萧珩点点。
萧璜看向弟弟,心里倒也没什么嫉妒之情。在读书上面,他在众皇子中稳稳的压过一头,弟弟萧珩年纪小,还在宫中,平日里能让人称道的便是仁孝。
“儿也只是随口一说。”萧珩秀气的面孔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耶耶最近头风好多了吧?”
“早好了。”皇帝满不在乎的说道。
皇帝对庶出皇子相当严格,比起嫡子们三四岁就封王,还留在长安内不准前往封地。庶子们大多是十来岁的时候才封王,而且一旦封王就会被派到封地去。要是有错被呈报上来,皇帝少不得要把皇子给狠狠罚一顿。
庶出皇子们自然是对阿爷是不大能亲近起来,和父亲的相处更多是皇帝和大臣,而不是父子。嫡出皇子和皇帝相处起来显然要轻松许多。
“有阿猗在,耶耶的头风犯了,也不会疼到哪里去。”皇帝对着萧达华招招手。小公主走到父亲身边坐下,乖巧的靠在皇帝身边。
皇帝的头风病是顽症了,小公主也学了一些按摩手法,给皇帝用上倒是叫老人家轻松了不少。
“最近儿写了一幅字,耶耶什么时候看啊?”萧达华娇憨的皱了皱鼻子说道。
皇帝和蔼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耶耶就看,耶耶就看啊。”
儿女们陪着皇帝说着话,皇帝的心情变得格外好。说了一会,担心皇帝会累的皇子皇女们便退下了。
卫王是经常被皇帝招入宫,而萧珩就住在千秋殿,襄阳公主更是就在甘露殿里住着。想要见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珩牵着妹妹萧达华的手和哥哥一同出来。
萧珩看着萧璜,“二兄。”
萧璜转过身来,“我先回去了,寄奴你带着阿猗小心还是赶紧回殿内去吧,此处风大。”
萧珩应了一声,“嗯。”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妹妹,“阿猗我们进去吧。”
襄阳公主点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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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圣人忙于政务,不过到了晚上还是会偶尔召一个新进的掖庭待诏来尝尝新鲜。选侍宫里的那些掖庭待诏们每到晚上就会绷紧了神经,听着前来唤人的小黄门的声音,期盼着小黄门说出的是自己的名字。
有人欢喜有人愁,窦湄在屋内听见外面的响动声,手里练字的笔不禁的顿了一下。张孟正拿着针线将衣衫一处地方做改动。
听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张孟放下手中正在做的针线悄悄的走到窗棂边看。只是模模糊糊见到四个小黄门抬的檐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回来,被人看到又要被说了。”窦湄放下笔压低了声音说道。
张孟回过头来,对着窦湄一笑,她踮手踮脚的走回来,“我很小心,应该看不见。”说着看到窦湄身前的案上那卷已经写了一半的字。
她双眼一亮,“湄娘,你的字真好看。”说着她对着纸上的字又看了看。“比宫教博士的字还好看。”
宫教博士是掖庭局的从九品下的内侍,负责教宫人书、算、众艺。
“这是王字。”窦湄放下笔解释道。
“圣人好像很喜欢王字。”张孟说道。
今上喜好王字在长安也不是什么很少人知道的事情,琅琊王氏的那几个书法大家从前朝到如今都备受世人推崇。今上更是出重金在民间求购王字真迹。
闹哄哄的想不知道都难。
“是的。孟娘想学吗?”窦湄问道。
张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算了,我学不来。”
这段时间窦湄教她认字,已经叫她很是吃力了。更加别说练习王字。
虽然张孟不说,窦湄也能猜到她出身并不好,这会只要家境好的,女儿一般都会认字,甚至有些学识还在男子之上。
窦湄将案上拿卷纸收起来。
“外面又不知道哪家走运了呢。”张孟说道,窦湄收拾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张孟察觉出窦湄的那一顿,笑着问,“湄娘也想像她们那样么?”
只要得了圣人的喜爱,等于是在这掖庭里混出个样子了。要是能混到九嫔那就更不得了,可以不用在掖庭了。
窦湄垂下眼,反问道“你不想?”
“当然想。”张孟半点都不否认自己的心愿,“这选侍宫哪个不想呢。”
是啊,这选侍宫里的年轻待诏们哪个不盼着圣人有一天能见到自己。
张孟想了想,垂下头撇了一下嘴角,“可惜没有琵琶。”
“嗯?孟娘会弹琵琶么?”窦湄问道。
“我靠这个过活呢。”张孟嘴快的答道,结果话一说出口脸色就变了,她飞快的瞟了窦湄一眼,发现窦湄脸上还是淡淡的笑。眼中没有半点讥讽之色才放下心来。
“孟娘是乐府……?”窦湄轻轻问道,脸上是真的没有半点讥笑的样子。会弹琵琶,但是出身不高甚至很低,靠琵琶过活。今上是不太可能弄些北里女进掖庭,那么乐府那里倒是很有可能。
张孟妍丽的脸上一双杏眼睁大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一张俏丽的芙蓉面。
窦湄也不觉得张孟出身乐府有什么奇怪的,这掖庭宫里什么人都有。甚至掖庭最底下的女奴,说不定以前都还是什么国公夫人,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我不怎么通达乐理,孟娘愿意给我说说吗?”窦湄看着张孟笑道。
张孟也勾起嘴角,“嗯!”
她走过去拿起针线坐到窦湄身边,“其实我见过圣人。”
“哎?”窦湄有些惊讶。
张孟有几分得意,“是在大宴上,我奏琵琶。”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缝着手中的衣衫。
“我不是关中人,是河南人。那会大旱闹饥荒,日子过不下去,就只能外出就食。”她缝着手中的衣衫说道。
短短的一句话道尽苦楚,窦湄自幼是被父母锦衣玉食养大,在扬州和长安这种繁华之地长大。饥荒之事对她来说只是家中多了几个不起眼的奴仆。
这种事情窦湄不知道说什么,她只能安静下来听张孟说,而张孟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说了那么一句,就继续低下头。
窦湄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出声道,“明日再做吧。夜深灯暗会坏了双目的。”
张孟抬头来对她笑了一下,“嗯。”说着就将手中的针线放在一边,叫侍女打来水梳洗。
圣人要临幸的那个待诏被带走后,选侍宫又恢复了平静。
选侍宫里的年轻待诏们的确是盼望圣人的临幸,但是彼此之间也干不出下毒使绊子的事情。因为宫规森严,内侍和宫人是绝对不能单独外出。而且所用的物什细到一针一线都必要有册子记着,更别提药。典药那里管的可严呢。
就算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