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萧珩是没给她这个机会的。每次去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六大王在圣人处,要么就是在东宫弘文馆处。
清河长公主没办法去天子还有皇太子那里捞人,只好带着女儿和襄阳公主说话。
襄阳公主对这位表姐其实也喜欢不上来,她是天家贵胄,崔家二娘因为有个好阿娘能得到亲王女的待遇,但是那股高傲她还真的看不上。
今日崔二娘知道阿娘带她入宫是为了见萧珩,将自个好好的打扮了一番。二十三破的间色裙极其美丽,将她的那一份娇憨也衬托的极为动人。
女为悦己者容,不管在谁身上都是共用的。
襄阳公主笑笑,和这位从姊说起话来。从几日后的大傩说道仲春渭水上的景致,再到乐游原上那一抹斜阳残照的风景,不过公主只是点到为止,剩下的话题就交给崔宏德。
崔二娘也接过公主的话题,两人看上去倒是相谈甚欢。
长公主见到,心便放下了一半。
今日在弘文馆里读书,太子是来了。萧珩坐在兄长的下首位置,手里拿着一本史记在看,书架立在面前,看过一卷便自己拿过另外一卷来。太子今日似乎有些精神不济,坐在那里身形微微有些摇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坐进背后的凭几里了。
近来流传东宫有妖女尉迟氏,迷惑太子沉迷房事。萧珩也听过这样的传言,但是他只是挑眼看了萧琬一眼,复而又去看书卷。
甘露殿中襄阳公主和永泉县主相谈正欢,皇帝所居住的正殿却是冰冷的能滴下水来,他望着下首坐着的东宫右庶子,眉头紧皱,那边屏风后的起居郎也感受到几乎能冷凝起来的空气。
宫殿里煦暖如春,但是那边的东宫右庶子背后出了一层汗。
过了好一会,皇帝问道,“东宫中的事,是真的吗?”
东宫右庶子拜下,“臣,不敢妄言。”
皇帝出奇的愤怒了!长子萧琬自打小开始他就花费了心血,发妻对长子也是很有期待,哪怕萧琬脚有不便,他也没有起过换太子的心思。如今自家儿子竟然被一个出身低贱的贱妇所迷惑,险些被掏空了身子!
皇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缓缓闭上眼,“张淮。”
“大家。”张淮应声弯腰。
“告知太子妃,将妖妇尉迟氏杖毙。”皇帝淡淡道。他不屑与妇人纠缠什么,这一次也是如此,太子妃统领后宫事务,处置东宫妾侍,乃是她的份内之事。
“要到新年,就不要见血了。”皇帝淡淡道。
张淮一听,眉毛都没抖一下,径直弯下腰道“唯唯。”
太子妃一如平常让内侍告知她东宫最近的事,她要管的不仅仅是东宫的妾侍,就是宫务她也不能怠慢。
太子内坊局年末呈上的那一堆的卷轴她也必须要快点看完了。
突然外头跑进来一名内侍,神色有些焦急,“太子妃,圣人那边来人了!”
太子妃立即从坐榻上起来,走出去。
来的是圣人身边的内监张淮,张淮见着太子妃,甚是恭谨的给太子妃行礼。之后他说道,“小人是奉圣人之命来给太子妃传话的。”说着他面上的神色一变,脸也板起来,“妖妇尉迟氏蛊惑皇太子,罪当杖毙。皇太子妃辖管宫务,应当下令处置此妖妇。”
太子妃听了张淮的话,一躬身,“儿有罪。”
说完这些话,张淮脸上缓和下来,“太子妃,大家说了,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太子后苑之事,太子妃也当多替太子看着。别叫来历不明的人将太子带坏了。”
太子妃听着心里直发苦,她自己并不受皇太子的喜欢,多年了膝下只有一女,皇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难道还能学长安城里的那些大妇去阻拦,去烧了那些婢子的头发?
她点点头,“是我不对。”
天家妇难做,太子妃是有苦也说不出。
待到送张淮,太子妃下令,“将尉迟氏拖出去杖毙。”
身边有内官明白尉迟氏得皇太子喜欢的,不禁有些迟疑,太子妃眼睛都不抬,“此乃阿翁之命,尔等何人,竟然敢不遵从?”
这下内官们一想到圣人,腿差点就软下去,圣人脾气不好,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想要逃掉可难。
于是太子妃听到内官的唯唯之声。
太子妃垂下头,手里把玩着那枚小小的只有成人拇指指甲大的玉印,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平常人家里,处死婢妾再简单不过的事,到了东宫哪怕是一个贱籍出身的美人她都不能直接动手。
过了一会,一名内侍进来,对着太子妃一躬身,“太子妃,尉迟氏已经处置了。”
太子妃坐在榻上,榻前烟色的帷帐放了下来。她看着手里的卷轴,过了好一会,她才嗯了一声,又去看手中的卷轴。
待到天黑,宫人们将晚食奉上,殿外一名俊秀青年几乎是扭曲着五官一脚踹开奉着膳食的宫人,大步闯进来。
萧琬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青年的体力毕竟在那里,那些年少的宫人哪里挨的了他一脚,就有几个年少宫人当场被踢翻在地。
太子妃此刻正拢着女儿在说话,听见外头宫人的惨叫声,知道是萧琬知道爱妾惨死前来闹事了,她温柔对女儿笑道,“大娘先去玩,阿娘待会接你过来。”
说着叫身边服饰的宫人将懵懵懂懂的郡主带走。
女儿才走不久,太子妃就听见身后的珠帘啪的一声被扯断,大颗大颗的琉璃珍珠滚了一地,落在锦绣的地衣上,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太子妃转过身,看着皇太子那张暴怒的脸,心里头一点害怕都没有,她浅笑着行礼,“我不知道郎君前来,失礼之处还望……”
话语未尽,萧琬已经满目通红的双手抓住在发妻双臂上,手劲之大让太子妃不禁蹙眉。
“你将姣娘杖毙了?”萧琬双目充血,声音嘶哑。
太子妃眉头微蹙,见着太子这样,不禁说道,“我不知姣娘是何人。”
“妒妇!”萧琬见着太子妃如此,一巴掌重重的掴在太子妃侧脸上,太子妃吃了他一巴掌,身子几乎是立即就飞了出去,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她捂住被扇的通红的脸颊,咬牙道,“敢问太子,我如何处置不了一命贱籍妇人?”
“你才是贱妇!”萧琬吼出来,他上前抓住太子妃头发就往地上掼,“你以为你出身大姓,孤就治不了你?”
萧琬心中常年累积的暴虐和愤怒无处可发,此处他似乎在发妻的身上找到一个发泄的地方。他好像在太子妃的身上看到了皇帝的影子,看到了皇帝这些年来宠爱卫王给他带来的无限压力。
他通红着双眼,手指抠抓住太子妃的发髻,作势再要打。
宫中有品级的内侍早就看不过去,赶紧叫人跑去搬救兵。
皇帝得知之后不由得大惊,平常人家夫妻过不下去,也能表面上平安无事,结果在大内中出了殴妻的丑闻。
皇帝立即起身前往东宫,并叫人过去制止太子。等到赶过去,太子已经被拉开,太子妃也被送到里面擦洗敷药,因为隔着公媳的忌讳,皇帝问了问内侍太子妃的伤势,见着发狂后的儿子,心里的怒火一层翻卷着一层难以平息。
他眼睛看着萧琬微微的眯起来,“拿马鞭来。”
张淮迟疑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又听见皇帝说道,“拿马鞭来!”
“大家……”张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跪在皇帝面前的皇太子犹豫说道。
“朕叫你拿马鞭来!”皇帝暴怒一眼瞪向张淮,常年积累的威压瞬间劈头盖脸的就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
张淮颤抖着将马鞭递过去。
他一手接过马鞭,将马鞭扯直。他呼吸有些粗重絮乱,“转过去。”
萧琬跪在那里一时没动,皇帝怒火难抑,怒喝道,“转过去!”
萧琬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去,皇帝手中的马鞭颤颤的指向长子,“将他上衣剥了!”
几名内侍上前,将萧琬的外衣脱下。
皇帝手中的马鞭立即重重的打在长子的身上,他心中的愤怒和失望都打在了长子的背上。皇帝早年在马上辅助先帝得天下,臂力到了如今还在,他一面狠狠的抽打长子一面问,“为了一名贱妇,竟然殴妻,你好大的脸面!”
萧琬被父亲抽打的一张俊脸几乎都要皱在一处。
“你阿娘去世之前都还不忘你!你竟然如此作孽!”打到后面皇帝想起已经去世的妻子,他落下的鞭子越发狠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剧痛在背上蔓延开来,萧琬闷哼一声,倔强的不肯求饶。
年关将近,按照宫中的习俗,要选出千余人扮作僮侲子驱傩,因为有这个习俗在,许多衣冠家子弟到处去寻侲子之衣,穿着混入队伍去宫中看看。
李孝谨今日也被同窗鼓动着塞了一套侲子衣,他知道除夕之夜,圣人会带着后妃皇子公主观看驱傩,而二娘也是后妃的一员,想着他就被蒙了心,到了除夕夜里竟然就真的换上那套朱色的侲子衣,跟着千人的大队伍,手执牦牛拂子进宫驱傩了!
黄氏满屋子找不到儿子,吓得差点没跌坐到地上去。
窦湄在夜里得了消息老早就打扮妥当,跟在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去观傩,她品级不高,皇帝身边首先带着的是皇太子和太子妃,其次是两个嫡皇子公主,再是贵妃德妃淑妃贞妃这等高品级的嫔妃,至于窦湄这种五品才人,不知道被挤兑到哪里去了。就算是观傩也看不到什么,隔着一堆的人头能看见什么热闹?
寒风凛冽,窦湄冻得直哆嗦,站在后面果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见那边千余人吆喝之声,宫廷之中又扎起许多的庭燎,这些庭燎点的都是香木,一时之间馨香扑面。
今日是除夕,皇帝即使被长子气个半死,还要拿出笑容来。身后的皇太子脸色苍白,身形越加有些踉跄,皇太子妃脸上敷了厚厚的白粉,但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太子妃的脸有些浮肿。一时之间个人心思私底下流转不定。
萧珩牵着妹妹的手,低头轻声提醒,“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