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三杯卡布奇诺!”丁步趴在吧台上朝厨房喊了一声。
沈薏回神,抽手,动作一气呵成。
程嘉言左手湿漉漉的,残留她的体温。他瞧着自己左手看了会儿,笑了声,抬眸看向已经背对着他给咖啡拉花的沈薏,说:“欲盖弥彰。”
拉花杯一抖,奶泡上画了一半的叶子偏得有些厉害。沈薏拧眉,懊恼地看着几乎毁掉的图案,抿了抿唇,低声说:“闭嘴。”
她说完,想了想,就着坏掉的图案重新拯救,画了一朵花瓣,然后端起咖啡往外走去。
程嘉言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开口:“沈薏。”
沈薏脚步一顿,身后那人在这时贴近她,她的后背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热度。
她的呼吸变得沉重。
程嘉言却轻笑一声,垂头,在她耳边说:“没事。”
耳畔是他灼热的呼吸,沈薏呼吸一滞,懊恼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径直往餐饮区走去。
丁步在柜台边看着沈薏擦肩而过,一脸八卦地进后厨找到程嘉言,问:“程哥,你跟沈姐在里面呆这么久,是不是……?”
程嘉言瞥了他一眼,“是什么?”
丁步笑了起来,跟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程哥你就别跟我装糊涂了,要是没有,沈姐的脸怎么这么红?”
程嘉言想起沈薏满脸通红的样子。这个女人,之前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说“深入”的问题,现在却脸红了。
真是……有些可爱。
“程哥?”丁步又喊了他一声。
程嘉言轻哼:“就这么点地儿,能干什么?”
“啊?!”丁步一愣,紧接着追问,“那你们需要多大地方?”
“闭嘴!”程嘉言抬手拍他后脑勺。
晚上关门,沈薏来到她的车位,程嘉言一早就在车边等她。
他左手插着裤袋,斜倚在她的马自达上,见她过来,他才站直了身子,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说:“拿着。”
“什么?”沈薏拧了拧眉。
程嘉言说:“两万。”
沈薏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白色货车,丁步坐在驾驶座上对着她摆手。程嘉言皱眉,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去,丁步忙趴在方向盘上装睡。
程嘉言又回过头,冲沈薏挑了挑眉说:“接着。”
沈薏也不推托,接过袋子从里面数出四千八还给程嘉言,说:“有人替你承担了这部分。”
程嘉言手里攥着四十八张崭新的红币,过了会儿,扯着嘴角笑了笑:“知道了。”
他说完,跟沈薏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上了货车的副驾驶。
丁步还趴在方向盘上,程嘉言拍拍他后脑勺说:“别装了,开车。”
“啊?哦……哎困死了。”丁步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探出半个身子跟沈薏告别,这才发动了车子。
路上,程嘉言说:“四千八怎么回事?”
“什么四千八……”丁步嘟囔。
“你当我智障?”程嘉言笑了声。
丁步舔了舔唇,说:“程哥,你就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吧!这钱本来就该我和你一块儿担。”
“我一个电话就能叫来钱。”程嘉言说。
丁步拧着眉,说道:“程哥,你朋友再有钱也不会一直给你……我叫你一声哥,就是跟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是我没本事,这钱怎么也不用你拉下脸找朋友去要!”
程嘉言心中有些异样,他扭头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这钱我先收着。”
丁步眉开眼笑:“行啊,你收着就好!”
快到宿舍的时候,程嘉言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袁琮。他瞧了一旁的丁步一眼,拒接。
没过多久,电话再次响起,程嘉言再次拒接。
“程哥,谁啊?怎么不接?”丁步把车开进厂区,拉手刹,停好。
程嘉言道:“骚扰电话。”
说着,他推门下车,双脚刚落地,手机又一次响起。
程嘉言见丁步下车之后直奔厕所,他垂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想了想,接通,说:“什么事?”
那头气急败坏:“什么事?我还要问你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主动跟我联系是想通了,合着你就为了要钱?!还有,你居然躲到宁市沿海区了,你还真行啊!”
程嘉言挑了挑眉,抬头看着夜空。天气预报说近期有台风登陆,今晚的月亮却格外明亮。
他笑了一声,舌尖顶了顶唇角,说:“你查我取款记录。”
“是你逼我的!”袁琮道,“我说师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你回来行不行?”
“袁琮,”程嘉言开口,“你知道,我这人就是死心眼。所以,别劝了。”
“师兄……”
“再见。”程嘉言说着就要挂电话。
袁琮在那头急忙喊道:“哎你等等,我看见尔琪了,我让她跟你说!”
“袁琮!”程嘉言突然提高声音,那头袁琮被他吓了一跳,程嘉言又低声说,“抱歉,我没别的意思……”他顿了顿,开口,“不用找她,我跟她无话可说。”
“师兄,你别这样,”袁琮说着,有些急躁起来,“你说你,因为一个意外,你放弃爱情、放弃前途值得吗?!”
“意外……”程嘉言哼笑出声,过了会儿又道,“行了,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他说完,不给袁琮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月亮被乌云挡住,程嘉言抬起头,看见夜幕中稀疏地亮着几颗星。他嘲讽地笑了一声,垂下头,舌尖抵了抵嘴角,转身往宿舍走去。
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出一条深蓝色发带,丝绸的质地,触感柔滑。他在指间摸索许久,然后将它缠在了腕间。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起,是条短信,问他:“明天拆夹板?”
程嘉言回了一个“嗯”,然后又追了一条:“打算陪我一起?”
“没空。”很快得到回复。
程嘉言嘴角翘了翘,正要打字,屏幕上又跳出一条新短信,问他:“能用微信吗?”
程嘉言想了想,弯着嘴角,回复过去:“不能。”
“老古董。”
旁边铺位的丁步压低了声音开口:“程哥,你还不睡?”
程嘉言放下手机,应了一声:“睡了。”
第二天风有点大,一早上不见太阳。
丁步从宿舍出来,看了眼天色,抓着后脑勺说:“我今天得去我奶奶家,”他说着,回头看向刚走出来的程嘉言,“程哥,你一个人去医院能行吗?”
“可以。”程嘉言点了点头。
丁步又道:“程哥,要不要给沈姐打电话问候一下?”
程嘉言想了想,说:“我待会儿拆了夹板直接过去。”
丁步摸了摸鼻子,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讪讪地笑了笑,说:“那也行。”
等程嘉言从医院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在医院门口站了会儿,给沈薏打电话,问她:“还在店里?”
沈薏说:“在,上回那帮人来砸店,有两扇窗户坏了,我得修好。”
“自己修?”
“嗯,太远了,天气不好,工人不愿意过来。”
程嘉言哼了声:“等着。”
天上飘起细雨,压抑的风声蓄势待发。等程嘉言到了知友书坊,雨势已经转大,风声也愈发强烈。
程嘉言在店里朝海的那扇窗户旁找到了沈薏。
窗户是多年的木窗,上回被砸之后,一直关不起来。沈薏脚下垫着凳子,拿着一把榔头叮叮咚咚地敲打。
程嘉言抬头看她,说:“下来。”
沈薏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他,脸上轻松不少,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下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水洗蓝背带牛仔裤,白衬衫白鞋,扎高马尾,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
程嘉言默不作声地打量她。
沈薏把工具递给他,说:“看什么看,不是来帮我干活的么?”
程嘉言接过东西笑了声,盯着她,说:“看清纯。”
沈薏没听清,哼声道:“我本来就很青春。”
“对,你本来就很清纯。”程嘉言跳上凳子。
“你……”沈薏忽然明白过来,咬了咬牙。
程嘉言却在这时回过头,朝她伸出手,说:“钉子。”
沈薏看了他一会儿,从桌上纸盒里拿了一枚。程嘉言的手掌就在她眼前,她抬手,指尖在他掌心稍作停留,钉子便传到他手上。
掌心细微的触感让程嘉言垂下双眸,他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嘴角翘了一下,继续摊着手,说:“不够。”
沈薏又从纸盒中拿出两枚,放到他的手心。
程嘉言却在这时收起手掌,沈薏来不及抽离,整个右手都被他包裹起来。
手心之间是坚硬的钉子,沈薏抽了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细长的钉子在掌心间摩擦,带着细微的疼痛。
沈薏皱眉看向他,程嘉言坦然地与她对视。
“放手。”沈薏开口。
程嘉言勾起嘴角:“真的要我放手?”
沈薏张嘴,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过了会儿,她问:“你想怎样?”
“你清楚。”程嘉言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滑过。
沈薏别开头,忽略手背上的□□,默了会儿,说:“不一定会有结果的事,你也无所谓吗?”
“很多事,本就不需要结果。”程嘉言开口。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很多事,本就不需要结果。”程嘉言开口。
沈薏愣了愣,突然冷笑一声,回眸,对上他的视线,说:“你倒是洒脱。”
话音刚落,她猛地抽手,程嘉言一时不备,她的手便从他掌心离开,三枚钉子顺势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外面已经转成瓢泼大雨,雨点砸得屋顶噼里啪啦直响。狂风大作,天地一片黑暗,从窗口看出去,已经望不见对面的海,只能听到狂风裹挟着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雨水从大开的窗口泼进,程嘉言身子湿了大半。他睨了沈薏一会儿,抿着嘴角,转身默不作声地修理窗户。
窗户修理完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