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言收起手机,看着丁步说:“荒郊野外。”
丁步傻笑起来,往货车走去,边走边说:“程哥,你……你真逗……”
程嘉言快步上车,打火启动。
次日,他前往与袁琮约好的酒店。
酒店正是医院给袁琮安排住宿的酒店,环境不错。旋转门进去就是大厅,餐厅在大厅右侧。
程嘉言找到桌子,只见袁琮戴着眼镜,穿着藏青色的立领球衫,一身休闲打扮。与当年他离开的时候相比,袁琮看上去稳重很多。
见了他,袁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他一番,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穿得跟个农民工似的?”
程嘉言在他对面坐下,一脸泰然,说:“我现在就是个民工。”
袁琮忙说:“别误会,我没有看轻农民工的意思。”
程嘉言笑了声,说:“潘杰在哪儿?”
袁琮说:“先吃东西。”
程嘉言翘腿坐着,把菜单甩给袁琮,说:“你随意。”
袁琮也不推脱,点完菜,又说:“尔琪要结婚了。”
程嘉言手指一僵,说:“嗯。”
“嗯,就一个嗯?”袁琮身子前倾,看着他说,“你去把她抢回来啊!”
程嘉言挑挑嘴角:“有什么好抢的。”
袁琮一把拽住他的领子,怒道:“你还有没有点斗志?!”
程嘉言反手打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你懂个屁!”
袁琮猛地站起身,椅子划过地面,嘎吱一声。
餐厅其他人纷纷侧目,服务生过来低声劝阻。
他们的桌子靠窗,今天没有太阳,天空阴沉沉的。
程嘉言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袁琮。
袁琮坐回位子,摘下眼镜放到一边,低声说:“抱歉。”
等服务生走开,程嘉言才又开口,说:“告诉我潘杰的行踪。”
袁琮拿起小毛巾擦了擦额头,垂着眼说:“听警方说他在你那套房子附近出现过。”
“没抓到?”
“没有。”
程嘉言端起杯子猛灌了一杯水,砰地一声,又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袁琮看了他一眼,掏出一块手帕擦眼镜,擦完了又戴回去,说:“就算找到他,也只能等法律判决。”
程嘉言扯扯嘴角:“法律……”他顿了顿,又道,“他有精神病。”
袁琮默了默,说:“那也没办法。”
菜已经上齐,袁琮又说:“先吃东西。”
程嘉言随意吃了一点,袁琮忍不住又问他:“你跟尔琪到底怎么回事?”
程嘉言说:“跟你无关。”
袁琮啧了一声,说:“你当我想管你们的破事?这不是院长动不动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我看他还是中意你做他女婿!”
程嘉言嘲讽地笑了一声,没说话。
袁琮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
程嘉言打断他:“你再多说一句,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袁琮叹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完饭,程嘉言起身告辞。
袁琮站起来送他,想了想又说道:“师兄,你就别糟践自己的能力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厅,大厅地板铮亮,光可鉴人,程嘉言脚尖在地板上踢了一下,哼笑一声,没说话。
袁琮见状,也不再多说,只遗憾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要是缺钱了,记得找我。”
程嘉言说:“谢了。”
袁琮把他送到门口,程嘉言跟他道别,大步走下台阶。
台阶下停下一辆SUV,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俊朗男人从车上下来,信步拾级而上。
程嘉言与他擦肩而过,脚步顿了顿,过了会儿,转身朝已经快到酒店大门的男人看去。
正巧,那男人也停下脚步朝他看来。
目光相撞,程嘉言勾了勾嘴角。站在高处的男人抿着唇,朝他点点头,随后转身走进酒店。
程嘉言走下台阶,那辆SUV还没被酒店司机开走。他扭头看了一眼车标,笑了一声。
钱权两个字,让多少人失去理智。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酒店司机将车开走,程嘉言抿抿唇,往对面的地铁站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只见一名穿着灰色制服的保洁工人匆匆奔下台阶。
工人从头到脚穿得严实,灰色鸭舌帽几乎遮住半张脸,脸上还带着一只白色口罩,让下半张脸也隐藏起来,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年轻女人的眼睛,可惜目光有些涣散。
程嘉言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她虽然跑得快,但是脚步虚浮,似乎全凭一股冲力向下跑来。
天色阴沉,偌大的台阶上还有上下走动的行人,也许因为这个女人太过怪异,大家不约而同地为她让出一条道。
女人身上的灰色制服几乎与阴郁的天空融为一体。
她跑近了。
程嘉言也侧身让了让,眼看她冲下最后一个台阶,却因为脚步不稳,朝前摔倒在地。
女人双手撑地想要起来,但由于虚弱,再一次倒在地上。
程嘉言想了想,上前将她扶起。见她呼吸急促,伸手想要扯掉她的口罩,却被女人奋力拦住。
程嘉言拧眉,说:“我在帮你。”
口罩底下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不……”女人深喘了几口气,又说,“扶我起来。”
口罩因为她拼命呼吸,不断地紧贴到她脸上,又很快松开。
程嘉言看到她额头流下的虚汗,一言不发地握住她手腕,长指搭住她的脉搏。
却不想,女人猛地收回手,双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
程嘉言扶住她,女人借着他的力站起,正要推开他往对面车站跑去,却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阿九。”
声音紧绷而低沉,积攒着怒气。
程嘉言闻声回头看去,只见刚才的白衬衫男人阔步走下台阶。他身材挺拔,看上去一身正气,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群。
程嘉言眯了眯眼,想起沈薏在医院见到他时的一脸神伤。
阿九眼看着徐恩和走近,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浑身像是卸了力,瑟瑟地站在程嘉言身边,再也迈不动脚步。
徐恩和来到两人面前,抬手摘掉阿九的口罩。
程嘉言侧眸,见阿九容貌清丽,但脸色苍白,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徐恩和打横抱起阿九往回走,程嘉言拦住他,说:“她需要去医院。”
徐恩和这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面无表情道:“套房里随时有医生待命。”
程嘉言眯眼盯着徐恩和,没说话。
徐恩和瞥了拦在身前的胳膊一眼,又说:“程医生还有什么话说?”
程嘉言一怔,说:“你调查过我。”
徐恩和没说话,算是默认。
程嘉言收回手,看着他抱着阿九拾级而上。
过了一会儿,徐恩和想起些什么,复又停下脚步,没回头,说:“我只知道你以前的身份,至于其他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程嘉言看着他的背影,哼笑了声,说:“这么说来,倒要感谢你没把我的老底翻出来。”
徐恩和脊背挺直,说:“我不建议你重新踏足从前的漩涡……”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背景太复杂的人不适合她。”
阿九的目光越过徐恩和的肩膀落在程嘉言脸上。
程嘉言正巧对上她的目光,他想了想,忽然说:“背景复杂,包括你吗?”
阿九突然牵起嘴角,笑容嘲讽。
徐恩和没说话,径直朝酒店大门走去。
灰色的天,台阶上已经空无一人。徐恩和脊梁直挺,抱着阿九,目不斜视地往上走着,最终消失在旋转门内。
程嘉言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收回目光,他舌尖顶了顶腮帮,随后一手插着裤袋,大步往车站走去。
一路到了知友书坊,却发现知友书坊大门紧闭。
他给沈薏打电话,得知她刚刚出发去第七人民医院。
程嘉言靠着大门,拍了一下门上的贝壳风铃,风铃嗒嗒地响着。他对电话那头说:“我在你店里。”
沈薏说:“我今天不回店里了。”
程嘉言说:“不是刚出发么,回来,接我。”
沈薏说:“我要去看我爸。”
程嘉言说:“我陪你去。”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过了会儿才传来沈薏的声音:“等着。”
挂断电话,程嘉言抬眼看向对面大海。
海浪、沙滩、阳光、棕榈,沿海是个浪漫的城市。
程嘉言想起徐恩和的话,深深地嘘出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黑色马自达在他面前停下,沈薏从驾驶座探出身子,抬眼看他,说:“你开?”
程嘉言却径直坐上副驾,看着她说:“还是你开吧,今天有点累。”
“虚了?”沈薏利落地挂挡加油门。
程嘉言哼笑一声,上下打量她,说:“我虚不虚,你不是最清楚吗?”
沈薏轻嗤,没说话。
一路过去都是沙滩,今天阴天,没有阳光的沙滩有些单调。这段时间游客也少了,沙滩上没有了前段时间下饺子的盛况,到显得冷清了。
程嘉言手肘搭着车窗,问道:“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沈薏抿抿嘴角,说:“没什么生意。”
程嘉言说:“真的要一直守着店吗?”
沈薏说:“其实已经想开了……在我想卖掉店铺给丁步奶奶攒医药费的时候就想开了。”
程嘉言摸了摸下巴,又问:“决定卖掉了?”
沈薏说:“不急着卖,等市政拆迁通知呢!”
程嘉言笑了声:“你等得起吗?”
沈薏说:“等不起也得等,不枉我在这上面花了那么多心血。”
“不是心灵寄托吗?”
“心灵寄托是放在这儿的。”沈薏指了指自己心口,又说,“再浪漫的想法,也抵不过现实作祟。”
程嘉言说:“沿海是个浪漫的城市,但也有无奈的现实。”
沈薏笑了起来,说:“今天中邪了?突然这么深沉。”
“彼此彼此。”程嘉言说。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