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言很快清醒过来,沈薏说:“洗手间有新的毛巾牙刷。”她走到厨房,又回头看向程嘉言,说,“今天怎么没去买早餐。”
程嘉言伸了个懒腰,说:“没钱了。”
沈薏哼笑一声。
等程嘉言洗漱完出来,沈薏已经煮好两碗面。他坐到她对面,挑起筷子吃了一口,想了想问她:“你还有别的亲戚吗?”
“还有个舅舅,”沈薏抬头看向他,“你也见过,我欠了他家八万块钱。”
程嘉言默了默,说:“如果可以,去亲戚家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
程嘉言拿着筷子,搅动碗里的面条,过了会儿才说:“我昨晚看见潘杰了,就是那个疯子……在你家楼下。”
沈薏筷子一顿:“找你的?”
程嘉言点点头:“安全起见,你先去避一下。”
沈薏沉默一会儿,说:“也没人愿意收留我呀。”
程嘉言没说话,几口扒完了面条,又帮沈薏把碗洗干净,然后才同她一起下楼。
依然是他开车。
路上,他忽然说:“万一在他报复我之前,警察还没找到他……”
沈薏听着他沉重的语气,心中莫名不快,面无表情地扯扯嘴角:“怎么,要留遗言?”
程嘉言笑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过了会儿,他又说:“徐……”他回忆了一下,这才继续,“徐恩和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
沈薏面色一沉,别过头。
程嘉言又说:“我总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很奇怪,如果……我是说如果,徐恩和的事另有隐情,你可以和他重新……”
“程嘉言!”沈薏打断他的话,“留不成遗言你就提前安置遗孀?!”
程嘉言一愣,突然笑出声:“你这是跟我求婚?”
沈薏心口一闷,看向他说:“你还真是生冷不忌,也不嫌晦气。”
程嘉言说:“我坚定地相信科学,相信马克思主义。”
话音刚落,前面岔道口忽然并入一辆大集装箱车,并道之后沿着斜坡下行。
他们的车距骤然跟前面的集装车拉近,暗红色的集装箱门瞬间近在眼前。程嘉言忙踩下离合刹车,然而车速却丝毫没有变慢。
他眉心一拧,又用力踩了两下。
集装车尾灯正在迅速迫近,沈薏急道:“怎么不减速?”
她下意识抓紧头顶的把手。
程嘉言看看前后的滚滚车流,死死踩住刹车。
右边就是应急车道,程嘉言侧眸瞧了一眼右反光镜,后面跟着一排私家车,第一辆跟他们距离很近。那车挡风玻璃反射阳光,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程嘉言眯眼,咬咬牙:“沈薏,保护好自己!”
话音刚落,在沈薏的尖叫声中,方向盘一打,马自达直冲旁边的应急车道。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巨大的惯性冲力把两人推向挡风玻璃,安全气囊又将他们猛地推向椅背。
沈薏眼前一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她下意识地看向程嘉言,却发现他被安全气囊与椅背夹在中间,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在撞上防护栏的那一刹那,程嘉言猛地将方向盘打死,撞上护栏的那一侧从副驾位变成了驾驶位。
“程……”沈薏伤得不算重,但也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伸出手扯了扯程嘉言的衣角。
程嘉言没有反应,有血腥味在车内蔓延。
沈薏眼圈发烫,又喊了一声:“程嘉言……”
没有回应。
她深吸了一口气,扒开安全气囊,正想倾身过去查看程嘉言的伤势,忽然一辆五菱面包车进入她的视线。
那面包车车牌贴着红色的百年好合,为了超车,居然高速开上应急车道。像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车祸,疯狂地朝他们开来。
沈薏面无血色,右手左手摸上方向盘,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车身巨震,防护栏终于彻底断裂,黑色马自达冲出防护栏,直直冲下路基。
沈薏残存的意识里,看到刺眼的阳光,看到两个搬动她的男人。没过多久,上面又传来刺耳的警笛,随着身体开始颠簸,警笛又迅速离她远去。
程嘉言恢复意识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果然在医院。
一旁守着他的丁步见他醒来,喜极而泣:“程哥,你都躺了四天了!”他说完,又拿起一颗苹果,说,“你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切。”
程嘉言抬了抬手,有些异常,他垂眸看去,只见左臂打了厚重的石膏。
丁步解释说:“医生说了,你命大,看着受伤严重,但都能恢复,基本不会留下后遗症。”
他说完,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程嘉言这才觉得自己四肢和五脏六腑都像被拆开重组过似的,迟钝的痛觉终于恢复,他压抑地□□了一声。
“沈薏呢?”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因为躺了太久,声音有些嘶哑。
丁步又抹了下双眼,垂着头说:“沈姐……”他顿了顿,“警察说他们赶到的时候车上就你一个人,副驾驶门是坏的,沈姐可能滚下坡了。”
程嘉言猛地抬高脑袋,想要坐起,却又被身上的伤牵制,跌回床上。
丁步吓了一跳,忙按住他:“程哥,你不能动!医生……对了,我去找医生!”
程嘉言见他要走,咬牙开口:“站住!”
丁步果然停下脚步。
程嘉言说:“现在有沈薏的消息吗?”
丁步道:“路基下面全是杂草灌木,警察找了几天了,寻人启事也发出去了。”
程嘉言闭上双眼,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此时的焦躁。
丁步忍不住红了眼眶,说:“程哥,你说沈姐会不会已经……”
“什么会不会?!闭嘴!”程嘉言睁开眼,瞪着他。
丁步被他脸上的戾气吓了一跳,双脚动了动,忙说:“我……我去叫医生。”
程嘉言叹了口气,尽量放缓声音:“床头有铃,按一下就好。”
丁步哦了一声。
等他按完铃,程嘉言又开口:“不要让我听到那两个字。”
他忽然想起出事前,沈薏说:“你还真是生冷不忌,不怕晦气。”
他说:“我坚信科学,坚信马克思主义。”
科学,马克思主义……他现在一点都不信了!
医生过来检查完之后,病房又进来一个穿蓝色制服的警察,问了出事前后的一些情况。
程嘉言想了想说:“当时是驾驶座撞上护栏,所以副驾驶的门应该不会坏。”
警察道:“在你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二次事故,肇事车主已经投案,副驾驶的门应该是那时候撞坏的。当然,具体证据我们还在调查。”
程嘉言皱眉:“当时车子的刹车坏了,这辆车不久前刚做过保养。”
说到这里,中年警察拧了拧眉,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光线黑暗,显然是在夜间拍的。地点是沈薏家楼下的大门,门柱后面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警察说:“这是昨天小区一个住户拍的,因为这个人行迹可疑,所以他拍下来以防万一。”
程嘉言只觉得全身血液冲上头顶,他盯着照片,缓缓点了点头,咬牙说:“认识。”不等警察追问,他便说道,“他因为一些误会,一直想要报复我。”
“我知道了,后续工作我们会继续跟进。”警察说完,便快步走出病房。
程嘉言心绪不宁地休息了一会儿,丁步在他昏迷期间一直在医院陪他,现在他醒了,丁步轻松了些,于是回家看望奶奶。
晚上,有护工过来送饭。
程嘉言住的是单人病房,虽然小,但是设施齐全。护工进屋之后,顺手关上了门,门锁吧嗒一声,程嘉言睁开眼,循声看去。
护工穿着上下两件套深灰色制服,戴着帽子口罩。
程嘉言一愣,丁步什么时候给自己请了护工,他哪来的钱?
在他狐疑的目光下,护工把饭菜放到他的床头,然后垂头看着他。
程嘉言拧眉,只觉得这个护工的眼光太过犀利。
“还有别的事?”他对上护工的视线,开口。
护工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摘下口罩。
“徐……”程嘉言瞪大了双眼,身体虽然不能动,但是脖子上突起的青筋显示了他此时的错愕。
徐恩和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程嘉言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说:“你怎么在这儿?”
徐恩和不答反问:“U盘呢?”
程嘉言一愣,过了会儿才说:“在沈薏家客厅抽屉里。”
提到沈薏,徐恩和目光下垂,嘴角微微抽动,神色隐忍。过了会儿,他才说:“我会保证小薏安全。”
程嘉言双眼一眯:“你知道她在哪儿?”
徐恩和看向他,说:“那个U盘很重要,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
程嘉言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徐恩和说:“无可奉告,总之我不会害你们。”
程嘉言想了想,说:“那天在地铁站,也是你?”
徐恩和没否认。
程嘉言说:“你是正是邪?”
徐恩和难得有了其他表情,他扯扯嘴角,说:“这个问题没意思。”
程嘉言还想再问,门外忽然传来丁步的声音:“程哥?程哥你怎么锁门了呀?开门程哥!”
门锁被他晃得直响。
徐恩和不再说话,迅速戴好口罩,起身开门,与一脸错愕的丁步擦肩而过。
直到徐恩和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丁步才回神进屋,他手上提着饭菜,一路香气四溢。
“程哥,我奶奶能下地了,还给我炒了两个菜……咦?这是谁送的?”
丁步愣愣地看着床头柜上的饭菜。
程嘉言说:“刚才那个护工,也许送错了吧……我说呢,你怎么这么土豪给我请护工!”
丁步嘿嘿一笑,说:“送错了也好,就当捡到便宜了!”他顿了顿,看着程嘉言道,“程哥,等我以后赚了大钱,我就请十七八个保姆,天天给你和沈姐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