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薏挑了挑眉。
江寻白说:“你命可真大,这么大的车祸都没事。”
“你想说什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呗!这不,终于让你等到拆迁通知,一百万就这么进你口袋了。恭喜啊!”江寻白不咸不淡地说。
沈薏扯扯嘴角:“多谢。”然后绕过她走下楼梯。
程嘉言跟着她走出单元楼,说:“你成富婆了。”
沈薏说:“到市中心的新楼盘买套一百平的毛坯房还得再贷款一百万。”
程嘉言笑起来,揽住她的肩膀,说:“俗。”
“不好意思,穷惯了。”
沈薏说完,眸光下意识一转,忽然停在对面街角的转弯处。
那里立着一个橙黄色的大垃圾桶,就在那个垃圾桶后面,一个精瘦的人影一闪而逝。
她脚步顿住,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被绑架吓出了幻觉,那么这个人影很有可能是真的。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程嘉言见她忽然不走了,问她:“怎么了?”
沈薏抬头看他,说:“那个潘杰现在在哪儿?”
程嘉言脸色一沉,说:“警方在通缉。”
沈薏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她指着对面街角的垃圾桶,“就在那儿。”
程嘉言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垃圾桶后面是条只容两人并肩经过的小巷,这里常年照不到太阳,地面潮湿,泛着阵阵恶臭。这小巷很长,一直到很远的尽头,才能看见亮光。
沈薏来到他身旁,说:“会是他吗?”
“小心点总没错。”程嘉言说完,抱住她,说,“抱歉,让你担惊受怕了。”
沈薏被他拥入怀中,愣了愣,过了会儿,才伸手,抱住他的腰。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程嘉言放开她拿出手机,是丁步。
丁步在电话那头说:“程哥,沈姐在你身边吗?”
程嘉言应了声,垂眸看了沈薏一眼。
丁步说:“程哥,我找好饭店了!”他说着,报了一串地址。
程嘉言说:“好,晚上见。”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丁步找的地方离沈薏的知友书房不远,是家海鲜出名的饭店,大门外就是沙滩海洋。
程嘉言与沈薏到门口时,正值天刚刚擦黑。海面沉静幽暗,与上方黑丝绒般的天空连成一体。海与天的交界处,升起一轮半月,再过几天,又是十五。
丁步站在门口,见他们过来,兴奋地朝他们招手:“程哥,沈姐,这儿呢!”
待两人走到他面前,他又说:“这里跟沈姐那店一样,快拆迁了。以前店里东西贵得要死,老板就跟没见过钱似的!现在一说要拆,老板直接打折,半卖半送,说是回馈老顾客。”
沈薏说:“亏你找到这店。”
丁步笑着摸摸鼻子:“全靠运气!”
程嘉言拍拍他后脑勺,说:“占了位子没?”
“占了占了!”丁步道,“我就知道这儿打折人多,傍晚就过来了。位子在楼上呢!”
说完,他率先跳进大门。
这家海鲜店门面不大,但今天生意特别火爆,一楼桌子已经坐满,门外沙滩上也支了几桌,不断传来碰杯欢笑声。
三人走上狭窄的楼梯,二楼靠窗处果然还剩一张空桌。
丁步带着他们入座,沈薏扭头一看,窗户打开,温柔的海风迎面而来。楼下是外接电线、橘色的大灯泡拉起的欢快,再往外,是无人的沙滩,细软的沙子起伏不定,像一块被人揉皱了的软布,漫无边际。
程嘉言点完菜,扭头看向沈薏,见她望着窗外发呆,不由碰碰她的肩膀,说:“看什么?”
沈薏回神,说:“看海。”
程嘉言笑了声:“看了二十几年还看不厌?”
“不厌。”
程嘉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远处的海在夜里如同浓黑的墨汁。海面上泛着月亮的影子,海水涌动,影子就一圈一圈的荡开。
沈薏在这时回过头,问他:“你呢?你看厌了吗?”
“不厌。”程嘉言对上她的目光,“都看不厌。”
“嗯?”
“你和海。”
沈薏弯弯嘴角。
丁步从厨房催菜回来,说:“今晚人太多了,不催一下,我怕他们忘了。”
程嘉言说:“我们不急,慢慢等。”
他与沈薏坐在一起,丁步就坐到小圆桌的另一边,与他们面对面,这才道:“可是我饿啊!我已经在这儿坐了两个半小时了!”
沈薏笑出声:“辛苦了,下次换我请你吃饭。”
丁步说:“那我要吃最贵的!沈姐,等拆迁款一到,以后你就是有钱人啦!”
话音刚落,传菜员上了一盘辣炒蛤蜊。
丁步喊:“我要的酒赶紧给我们上来!”
传菜员在楼梯上应了一声。
很快,青啤上来,丁步在三个玻璃杯里倒满酒,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说:“程哥,沈姐,之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先自罚一杯!”
说完,便一口干掉杯中的啤酒。
沈薏只抿了一口。
丁步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说:“程哥,你教训得很对!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以前太鲁莽,多亏你照顾我,不嫌弃我,这杯我敬你!”
说完,他正要喝,程嘉言伸手夺下。
“想骗酒喝就别叽叽歪歪,”程嘉言握着丁步的酒杯晃啊晃,他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勾着,说,“谁说我没嫌弃过你?”
丁步哭丧着脸:“程哥……”
程嘉言笑了声:“可惜,谁叫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兄弟,嫌弃完照样给你收拾烂摊子。”
丁步一愣,随即直接拿起桌边整瓶的啤酒,说:“程哥,就冲你这句话,我能把整瓶都吹了!”
他说完,用牙齿咬开瓶盖就要喝,程嘉言忙拦住他,说:“行了,待会儿喝吐了还得我给你收拾。”
“程哥,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丁步还是听话地放下了瓶子。
程嘉言说:“别总是喝酒,年纪轻轻喝得大腹便便多难看。”
丁步笑着说:“行,不喝,先攒着,等到你跟沈姐结婚那天再喝。程哥,到时候我帮你挡酒!”
他拍着自己的胸脯。
沈薏嘴角笑容一僵,下意识地看向程嘉言,程嘉言也正好朝她看来。
沈薏目光闪烁了一下,心里忽然空荡荡的,就像走下一个台阶,却怎么也踩不到底。
程嘉言扯扯嘴角,转过头,对丁步说:“以后的事谁说的好。”
沈薏扶着酒杯的手一松,杯子砰地磕到桌面上。
丁步笑容一僵,看向沈薏,又看向程嘉言,说:“程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说不好?是你们结婚的事说不好,还是我替你挡酒的事说不好?”
程嘉言没说话。
沈薏回过神,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会找你挡酒的。”
程嘉言扭头,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
丁步这才又笑了起来,说:“我就说嘛,程哥又在吓我。”
程嘉言仰脖喝下一杯,嘴角一翘,说:“你沈姐比我善良。”
沈薏闻言,目光转向他。
程嘉言对上她的视线,哼笑一声。
沈薏也端起酒杯,狠狠灌下一大口,喉间被炸裂的泡沫哽住,她捂着嘴,忍不住一顿猛咳。
程嘉言拧眉,伸手拍她后背,说:“不会喝就别喝这么快。”
沈薏肩膀一扭,躲开他的手,看向他说:“我是在啤酒里长大的。”
沿海有啤酒之乡的美称,每年都会办啤酒节。
程嘉言收回手,哼笑:“马失前蹄?”
沈薏咳得两眼通红,抿唇偏过头,看向窗外。
楼下又聚了几桌人,店里像样的桌椅不够用了,老板把孩子写功课的小方桌也搬出来,旁边放上几个小马扎。
几桌人热热闹闹地聊天讲笑话,烤串的香味不断飘进窗子。
丁步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一圈,想了想,拍拍脑袋说:“我去下面叫些烤串。”
说完,就急急忙忙跑下楼。
程嘉言瞥了眼丁步慌乱的背影,又看向沈薏,说:“生气?”
“没有。”
“怎么,我跟阿步说的话不合你的心意?”
“程嘉言,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程嘉言冷哼,一手搭着椅背,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别开脸,没再吭声。
沈薏不去看他。
二楼其他桌的男男女女都在说笑,靠近楼梯那张桌上在猜拳,不时传来或喜悦或遗憾的怪叫。
过了会儿,沈薏又看向程嘉言,说:“别在外面吵。”
程嘉言笑了声,挑眉睨着她:“你这是邀请我回去继续吵?”
沈薏气急,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嘉言伸手拽住她,又将她拽回椅子上,单手掐着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压,这才贴着她的耳朵说:“沈薏,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旁边不断有人朝他们看来,沈薏咬牙,一把推开他。
程嘉言冷笑。
沈薏双手握拳,没说话。
丁步从楼梯扶栏后探出脑袋,见他们似乎不吵了,这才蹦完最后几个台阶,回到桌边坐下,说:“老板生意太忙了,我以后要是能开这么一个店面就好了。”
程嘉言瞥了他一眼,冷哼:“你连自己的工资都算不清楚。”
说完,灌下一杯酒。
沈薏冷脸瞧了程嘉言一眼,又看向丁步,说:“以后我到你店里当会计。”
丁步看看她,又看看程嘉言,一脸抓狂地挠挠头发:“哎!程哥沈姐,你们就饶了我吧!”
程嘉言目光又转向沈薏,后者也在看他。
他勾勾嘴角,哼笑一声,伸手揉了一把丁步脑袋,说:“瞧你这点出息!”
沈薏跟着扯扯嘴角,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等他们吃完,楼上楼下的客人已经走了一波,只剩下一两桌还有人在吃。
程嘉言与沈薏站在楼梯旁边,等丁步付完了钱,才同他一起出门。
丁步在最前面,面朝他们,倒退着走,边走边手舞足蹈地说:“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