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铭笑着压低声音说:“你对面那三位也都是新入职的,隔壁那桌有几位是上个月入职的,但老板上个月出差了,所以就安排到今天给大家接风了。”
原来如此。许冬言了然地点点头:“那怎么菜都上了还不开席?”
“重要人物还没到呢!你先坐坐,我去看下。”关铭说着,起身走向包间门外。
趁着关铭走开,许冬言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那条短信发出去很久了,依旧没有回信。是没看到吗?既然并不担心她在这边的情况,又何必假惺惺地要求她落地就回个信呢?许冬言有点生气地把手机塞回了手袋中。
坐在她身边的同事见她抬起头来,朝她友善地笑了笑:“你今天刚到吧?”
许冬言也笑了笑:“嗯。”
“别着急,大老板很快就来了,他一般不会迟到的。”
“大老板?”
“嗯,公司一共有三个老板。”同事朝着主桌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那边的那两位是小老板,股份比较少:一会儿来的是大老板,在公司一言九鼎的。”
许冬言受教地点了点头。那同事继续说:“以前我们公司只有两个小老板,大老板加入后不仅带来了资金,还成立了一个新的事业部。以前公司杂志都是经济和贸易方向的,后来成立的这个事业部要做土建矿产方向的杂志——对了,你应该就是那个部门的吧?”
之前关铭倒是跟她提过,但是她也没太在意:“好像是啊。”
“那挺好的,那个部门是大老板坐镇的,肯定什么资源都要比别的部门多。”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众人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
许冬言歪头问身边的人:“大老板是不是脾气很不好?”
那人诧异地看向许冬言:“谁说的?”
许冬言愣了愣:“感觉大家有点怕他。”
那人似笑非笑地睨了许冬言一眼:“是敬不是畏。”
“哦哦。”许冬言偷偷撇了撇嘴。
正说着话,许冬言留意到候在门口的关铭突然露出笑脸,朝门后迎了过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差五分七点钟,非常准时。
包间里的人也都知道是老板来了,纷纷站起身来。在关铭和另外两个人的簇拥下,那个所谓的“大老板”笑容和煦地走了进来。
开什么玩笑?一瞬间,许冬言立刻就读懂了关铭近日来那些意味深长的话。
很久以前,当他一声不响地离开时,她曾想象过自己未来见到他的情形。如果是今天这样,她应该会高兴吧?可是今天的她第一反应却是担忧:宁时修知不知道这些?他知道后会不会误会?
可是一转念想到他在蒙蒙细雨中和刘玲“依依惜别”的情形,她又不禁觉得好笑;或许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和他之间既没有“天时地利”,更没有所谓的“人和”。
陆江庭面色柔和,目光里还带着很礼貌的笑意。他一一看向每个人,目光扫过许冬言时,他毫不避讳地朝她点了点头。而这一点小小的交流,已然被许多人看到了。
开席后,许冬言身边的同事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问:“你和老板之前认识吗?”
许冬言想也没想说:“不……不……不认识。”
那同事微微一愣。
她连忙解释:“估计见我一直盯着他,他……也不好意思当没看到,就点点头打个招呼。”
同事笑了:“也是哦,他应该习惯了,谁让他长那么帅呢。”
许冬言轻轻舒出一口气,这才想起,难怪公司叫中庭远,想必中间那个“庭”就是陆江庭的“庭”吧!
饭局上,几个老板一一讲过话,轮到陆江庭时,他很谨慎也很中肯地分析了“中庭远”目前在市场上的优势和劣势。他的语气温和,语速不急不缓,众人都不自觉地放下筷子认真聆听。
作为一个新公司,中庭远的基因不错,但是依旧前途未卜。好在有陆江庭这样的领头人,目标很明确,策略很详尽,最重要的是,他强调道:“无论未来前景如何,只会让在座诸位和我们一荣俱荣,绝不会有一损俱损的情况出现。”
所有的风险都是几个股东来扛,员工只须卖力工作,完全不用担心未来。
这一番话说得实在滴水不漏,他没刻意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但无疑,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被他的话感染了,包括许冬言在内。
许冬言远远地看着他,从来没见他说过这么多话,但那种熟悉的口吻和态度,仿佛让她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他们还是相安无事的“师徒”时。
“领导发言”结束后,其他人开始找机会互相敬酒。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是目光对上了,就要喝上一杯。
许冬言在一片混乱中低头看着手机,手机依旧是静悄悄的,她不由得呆坐了一会儿。这时候,有人凑上来敬酒。其实她和对方并不认识,两人碰了一下杯,对方喝了一大口。她看着人家喝完,自己也端起酒杯来干了整整一杯。对方不免有些惊讶,却也只当是她豪爽。
最后饭局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众人歪歪斜斜地相拥着走出包厢。陆江庭自然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要人搀扶,算是众人中比较清醒的一个。
关铭酒量好,和没事人一样,凑到陆江庭身边问:“陆总,我送您回去吧?”
陆江庭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说:“你也喝了酒,不方便开车,叫司机来吧。”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对了,还有谁顺路 我可以送他一程。”
“对对!”关铭拍了拍脑门,“冬言跟您一个小区。冬言!冬言呢?”
原本有些迷糊的许冬言被点到名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她倏地拾起头来,就见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关铭朝她招了招手说:“快快,你跟陆总一路回去吧。陆总喝了不少,正好你路上照顾照顾。”
许冬言不禁有些恍惚,这场景似曾相识,只不过之前那个要顺路带她回去的是宁时修,而现在则变成了陆江庭。
许冬言正在出神,刚才那个同事又凑上来不怀好意地笑道:“老板叫你了,傻愣着干什么,受宠若惊啦了”
许冬言这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陆总。”
陆江庭看着她嗯了一声,牵了牵嘴角,似有笑意。
上了车,陆江庭就闭着眼不再说话。许冬言以为他睡着了,便也自顾自地休息。
快到公寓时,陆江庭突然开口:“意外吗?”
许冬言回过头:”什么?”
“遇到我。”
许冬言笑了:“还真是。”
陆江庭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像是精神了不少:“之前关铭神神秘秘地要向我推荐一个人,还跟我打包票说那个人有多么适合我们公司。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任凭他和人事部门定了。后来新员工名单送到我这里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推荐的那个人是你。
“原来是这样。”
“后悔吗?”
“后悔什么?”
“答应他来这里。”
“我为什么要后悔?”
许冬言看着陆江庭,夜色中,他那双眼睛显得分外明亮,此时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了片刻,许冬言突然觉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陆江庭无声地笑了:“我发现你变了?”
“哪里变了?”
“你的小毛病治好了?”
许冬言不由得一愣。
陆江庭补充道:“说话比以前干脆了,但没以前可爱了。”
原来他指的是她口吃的事情。其实许多人认识她很久都不知道她有这毛病,因为这口吃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犯。以前喜欢陆江庭那会儿,跟他说话简直就是场灾难。从刚认识他时起,她就学不会控制自己的舌头,时间久了,两个人就都习惯了。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个样子在他看来竟然是可爱的。
许冬言说:“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好了。”
陆江庭看着她,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许冬言的公寓门前,许冬言推门下车,却发现陆江庭也下了车。许冬言连忙说:“不用送了。”
陆江庭指了指楼上:“我也住这栋,10层。”
许冬言愣了一下说:“我也是。”
陆江庭笑了笑,绕过车尾走到她身边:“那还真是巧,走吧。”
这一夜许冬言没有睡好,可能是因为换了环境,灿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这种状态下,梦最容易被记住。她梦到和宁时修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但是并没有梦到那些生活在一起的琐碎,只有那些最甜蜜和最心酸的部分。
彻底醒来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南方总是要比北方天亮得早一些,而此时本来正应该是她平时睡得正香的时候。
她坐起身来,在熹微的晨光中发着呆。手无意中触碰到枕头时才发现,枕头竟然湿了一片。
许冬言没有让自己想太多,下了床去洗漱。去新公司报道的第一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迟到。
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处,比如小公司里不养闲人,大家都很忙,同事关系也就相对简单。许冬言很快就适应了新公司的环境,她努力让自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工作中,尽量不去想那条无人回复的短信,以及她走后就没了联系的那个人。
可是思念不会因为时间而停止蔓延,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打了个电话给宁时修。
听着电话中嘟嘟的等待音,她不免心跳加速。要跟他说些什么呢?她想了很多,但是所有的开场白都无用武之地——电话无人接听。
来S市这么久了,她都没有换过号码,就是怕他找不到自己。她以为这个没人接听的电话只是偶然,或许等他看到时就会给她回过来。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五天,什么都没有。
或许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在她离开前,或者离开后。许冬言不禁苦笑,谁让她要走呢,正好给别人腾出了地方。可是她不走又要面对什么?她就算什么都没有了,还有所谓的自尊。如果知道早晚要离开,她宁愿选择主动离开。
夜深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为数不多还在加班的人。许冬言端着一杯热咖啡,独自爬上了楼顶。喝着热咖啡、吹吹初夏里的夜风,可以让头脑更清醒,但也会让思绪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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