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把袖子一翻,似有若无地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圈红印。
“这是晞的意思……”斑簌见状认怂,“好吧我的错。”
“这就对了。”
楚遥满意地笑笑,轻轻地捏了捏斑簌的脸:“看着我的眼睛。”
斑簌乖乖照办:“楚遥……你最近又水灵不少。”
楚遥温柔地拍了一巴掌上去:“少废话。”
“哦……”
斑簌的视线很快没了焦点。
“告诉我……你今晚最想做的三件事是什么?”
“呃……看图长老跳舞。”
“然后呢?”
“……扎飞镖,赚点零花钱。”
“第三?”
斑簌咧咧嘴,笑得一脸荡漾:“操、翻、你。”
呵。
这回轮到楚遥拉着斑簌的领带不依不饶了。
“喂你干嘛去!你这样是犯规!我刚才说什么都能不算数好吗?!”
楚遥牵着他大步流星地往舞池那边走,嫌恶无比:“看、跳、舞。”
今晚公寓里倒是意外地安静。
楼下看的时候甚至连灯都没开。
莫非……颜扬那个家伙知道出事躲起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
换鞋的时候没有把易拉罐踢得叮当乱响,拖鞋里也没有奇怪的东西。
借着屋外路灯的光,沙发上抱枕方方正正地排成一排。整个客厅似乎是经过精心打扫整理过的。
可是人去哪了?
楚遥满腹狐疑地按亮了手机,心想这不应该正是那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么。
就在他伸手要开灯时候,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热气亲昵地覆到他的耳边:“亲爱的你总算回来了。”
这声音……
“等你好久了……”
楚遥回过身,微光里竟然是丘鹤鸣那双细长又冒着邪气的眼睛。
可那熟识的灵是不会骗人的。
“颜扬!”
楚遥用力甩开他,抬手啪地按开灯的开关,愤怒地看着那人在灯下从丘鹤鸣的样子又变回了最常见的俊美少年。
颜扬倒向沙发,抱着抱枕一脸委屈:“你又不开心。”
“你吓我做什么?”
“……好玩咯。”
“我有话问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颜扬似乎早有准备,“……不坐下说吗?”
楚遥拉过一把椅子,在颜扬正对面坐下,翘腿抱臂,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颜扬垂了垂头,抱紧了怀里的枕头。
“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去做?”
“我知道你是想帮韩衾,所以就干脆……”
楚遥冷笑:“所以我还应该谢谢你是吗?”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
“多谢你帮忙韩衾已经被传讯了。”
颜扬一惊:“那你会不会也……”
“也许吧。”楚遥双手一挥,“这不重要。重点是,我们不能取人性命。”
“那毁容就是仁慈了吗?你知道那对像他那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的下半生……”
“那是他应得的。”楚遥淡淡地打断,“这轮不到你来评判。”
颜扬气焰丝毫不减:“我还是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如果说取人性命是不对的,那我们一次一次减人寿命取人阳灵又算什么?!也许那些人的一生本可以在那最后两三年甚至两三个月里有所不同,可他们却永远没这个机会了。”
“也许他们只是荒废掉了。”楚遥依旧静如止水,“人们总是热衷吃喝玩乐地虚度光阴,即使他们知道自己最多也不过是百年的寿命。”
“这不足以成为他们就可以随意就被剥夺寿命的理由。”
“你确定你要和我讨论这个?”楚遥不可思议地笑了,“颜扬,从你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就是我们生存的方式,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运转的规则。如果你无法接受,你当然可以选择找个好人家当个宠物猫,安分地生老病死。反正总有些人爱猫爱得要死。”
颜扬心里是一百八十个不服,可又说不过他:“总是……总是有别的方法的。”
“别的方法?当然有。”楚遥换了一条腿搭在上面,“你可以找到很多比你小的同类,然后费尽心机取他们的寿命,让他们辛苦积攒的修为一朝归零。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颜扬缴械投降,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听起来不错吧。”楚遥笑着就替他答了,可又很快敛起笑容,“可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代价就是会受到同类的疏离,因为没有妖乐意亲近一个会对自己产生强大威胁的同类,除非你可以强大到做得滴水不漏,同时又对孤独无所畏惧。”
“有……有妖做得到吗?”
“我所知道的几乎都不得善终。”楚遥放缓了语气,“最近的是一百年前的一个猫精——好像叫梅吧——她先是一时兴起抢占了一个六百年修行的妖,这本是没什么,因为她觉得可以通过隐灵就可以躲过同类的指责,于是她开始疯狂地吸收同类的妖灵,从此再也瞧不上人类三五年的光阴。”
“就这样,在她五千岁的某一天,她发现她再也变不出人类垂涎的美人模样,无论怎样用功,都只能是一个猫面人身的怪物。”
颜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她吓得在村子里乱冲乱撞,五千年所得的功力似乎都在瞬间失了效。”
“……结果呢?”
“结果她被人捉起来打死了。身体被割得支离破碎。最终还放了把火,毁尸灭迹。”
只听得颜扬一声叹息。
楚遥一手撑着头,用指节静静地摩挲着颧骨,目光深深锁定在颜扬哀愁的眼睛里:
“故事讲完了。我们来聊聊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14
地铁一趟一趟地过。那边的俊秀男人坐在长椅上也有一段时间了。
男人靠在椅背上正认真地读着一本精装版的书,看装帧也许是本小说;旁边放了一个Grande杯咖啡,但半天也未见他喝一口。帆布鞋,直筒牛仔裤,厚厚的黑色毛衣,颈间还系了一条深蓝色的羊绒围巾。
楚遥猜测他多半也是个普通的都市白领。直到注意到他手腕上气质不俗的手表。据说高品质生活的人似乎总少不了这样的爱好。
嗯,手也很漂亮。看起来似乎是留心保养的结果。短发利落,鼻梁英挺。身上再没有多余的饰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文雅而温柔。
楚遥突然觉得这人好眼熟。也许是在电视上出现过。
又有列车进站了。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红色毛呢大衣的女人拎着包就向那个男人飞奔了过去,男人合上书,站起身,微笑着把咖啡递了过去。
……是谁呢?
没等楚遥理出个头绪,就有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楚遥抬头,是韩衾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没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便肩并肩地一起往出口走去。
“等很久了吗?”
“学校事情拖了一下,所以……也是刚到没一会。”
“好吧。”韩衾看起来精神不错,“我们现在去哪?”
“去买菜。然后回家我来做饭怎么样?”
“你会做饭?”
“这么惊讶么?”
“好吧我得问一句了。”韩衾拉住他,笑意不减,“约我出来,又这么……隆重,是为什么?”
“你不觉得需要庆祝一下么?”楚遥掰着手指头数,“你看,恶人终有了恶报,你呢,又大难不死,并且还可以选择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不值得庆祝?”
话说得真婉转。韩衾听着他振振有词,虽然觉得不无道理,心里却似乎还没准备到可以告别过去的那一步。
“那如果不因为这些,你就当是……”楚遥又靠近了一些,笑起来的时候连眼角似乎都溢满了甜蜜,“我想你了。”
韩衾只觉得心里最软的那部分被什么撞了一下,险些招架不住:“都可以啊。你喜欢就好。”
空气里还残留着佳肴的香味。
昕吃饱了就把自己蜷成个毛球,卧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韩衾坐在一旁,远远望着楚遥把最后一个盘子刷完归位,仔细地擦干手,又顺手调暗了客厅的灯光,然后一手叉着两只高脚杯,一手拎了瓶红酒向自己走来。
楚遥不解:“……干嘛又笑。”
“开心。”韩衾怀抱着他让他坐下,又学着他下午的语气,“或者你就当做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楚遥笑得正在倒酒手都抖了,“还没喝你就多了?”
韩衾满目深情:“……有可能啊。”
话音刚落,旁边的昕一个机灵地跳了起来,钻到两人中间,倚着楚遥的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接着睡了起来。
只是四只爪子直直地对着韩衾。
韩衾接过酒杯,看了看眼下的状况:“我似乎不太受欢迎?”
“谁知道它怎么回事。”
楚遥皱皱眉,捞起昕的小身板,顺手就要扔进卧室锁起来。韩衾见那只灰白纹的小猫在他手上挣扎个不停,倒觉得眼前的场景既怪异又好笑:“那就是个猫,不用这样吧。”
那可不是普通的猫。楚遥心想。
这小混蛋老老实实的这一晚上,可是他用五斤三文鱼的代价换的。那么多好东西都喂了这么个吃货,楚遥想想都觉得心疼。
“放心吧。”灯光阴暗处,楚遥的笑容显得更有深意,“等下你不会希望它在场的。”
被关在卧室里磨了半个小时爪子的昕终于消停了。
灯光幽暗的暧昧淡薄了杯中的残酒,一点点地,正随着体温消散到令人清醒的程度。
韩衾爬起身,从地上捡起衬衫披上:“我回去了。”
楚遥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纸巾扔到废纸篓里,无法置信地注视着他穿衣服的动作。许久,他无言地从身后环住了他,双手伸过去握着他正在系扣子的手,声音轻柔得似情人间再平常不过的呢喃:“回去……做什么?”
耳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