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
“你不认得他。”似乎是图长老的声音，“那是晞新招的，叫昕。以后就跟我们混了。”
楚遥回过头，眼前的墓碑旁果然卧着一只独眼绿眸黑猫，那只绿宝石般的眼睛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而瞎掉的那只如深洞一般混沌漆黑。
“这样么。”楚遥随声附和道，“还真是难得呢。”
图长老在楚遥面前装腔作势地踱着步，几番审视后才开了口：“看来你很喜欢人类的形态嘛。”
又挑不是了。楚遥耸耸肩：“只是习惯了而已。”
“你知道晞不喜欢你这样。”
楚遥哼了一声：“它什么都不喜欢。”
话音刚落，几片落叶被一阵妖风卷起来，在空中盘旋几周，齐刷刷冲向了墓碑，引得四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循着落叶的去向望去。只见墓碑旁的碎石块微微一震，一股青烟从墓碑顶部幽然升起。
一个雌雄难辨的声音随后响起：“谁说我什么都不喜欢。”
楚遥抱臂：“你叫我来想要说什么？”
“哎呀呀，还是这么开门见山。”晞的声音充满了笑意，“你口袋里的东西我就很喜欢。”
没等楚遥反应过来，原本应该在他口袋里的白纸花就自己飞了出去，稳稳当当地落在墓碑前的石阶上。
楚遥冷笑：“那是当然。你喜欢死人的东西。”不然为什么一直藏匿在这墓碑之下。
“哈哈哈哈。”晞的笑声简直噩梦一般，“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遥。”
听到这话，正在玩着白纸花的图长老知趣地闪到了一旁。
“第一件事是想让你见见昕。他修行刚满百年，以后还有很多事要跟你学呢。”
“跟我？”刚满百年的小妖也需要劳烦我么。楚遥不满地皱眉，“为什么不是斑簌，他那么闲。”
“我安排他了其他任务。图长老也有重要的事情。”晞的话听起来就不可信，“不会太久的。”
“好吧。第二件是什么？”
“第二件嘛……”晞故意顿了顿，“听斑簌说，韩衾是你的新人选？”
楚遥瞥了一眼正在树上舔爪子的斑簌：“是。怎么了？”
“选得好呢——你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差不多吧。”
“那可是我们遥遥九百九十九岁的生日呢。”斑簌兴奋地跳到了枝头，又抖落下一地枯叶。
晞不紧不慢：“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么？”
“还差一年就是一千岁。”图长老盯着楚遥的那只绿眸越发阴森起来，“百年为妖，千年则成精。”
“谢您提醒。”
楚遥平静地回复，嘴角却是掩饰不住地得意。
“还有呢。遥？”
“我可在一人身上取得更多的寿命了。”
“除此之外？”
楚遥想了想：“还可以隐自己的灵。”这样就可以好好保护自己了。
晞轻笑：“你总是忘了最重要的。”
墓碑上的树影规律地摇曳着，映衬出的青烟充满了禅意。
“提升催眠术？用久了会死人的……”
“遥。”晞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五百年一次的劫你忘了吗？”
星光凄凉。断谷瀑布。
乌发雪肤。纱帐红烛。
怎么会忘呢。
那可是差点索去了他性命的劫难。
要是放在以前，楚遥回想起过去的些许定是会心痛不已。可不知从何时起，往事一幕幕即使在眼前再演一遍，心里也只剩下满满的唏嘘了。
空荡荡的。
沿着盘山路漫步下山，楚遥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更何况后面还跟着一只昕。
“你就不能变个人形出来么。这样我们就可以坐公交回家了。”
楚遥回过头，跟那双天真无邪的猫眼四目相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嫌弃。
昕似是委屈地缩了一团，一动不动地卧了一会，灰影乍现，柏油路上就长出了一个树桩子。
楚遥耐心欠奉：“那你就在这吧。”
灰影一闪一灭，树桩又变成了个石碑。
“我不会把你抬回去的。”这家伙还真是晞那家伙“亲生”的。
楚遥转身就走，差不多快要转过弯时，后面一个人影渐渐清晰了起来。
“呵——”昕快步跟了上来，磨蹭了许久才发出这么个音。
“我的名字叫……”楚遥的自我介绍在他回头的瞬间就止住了——身为这一区丑出名望来的斑簌没看到昕变成的这个玩意实在太可惜了。
已经太久没见过这么惊世骇俗的外观了。
楚遥盯着这张脸咬了嘴唇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昕自然懂得他的意思，只能自我安慰目前这也不是他能随心控制的。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浅薄的同类潜心修行千百年只为一身未可知的好皮囊呢。
夜线3路在几米前的公交站前戛然而止。
楚遥在口袋里摸索着最后几枚硬币，带着昕向车站走去。
他久久不能忘怀开夜车犯瞌睡的司机看到他俩瞬间惊醒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03
一进家门，昕就体力不支地变回了原形。
楚遥走进厨房接了杯水喝：“晞说你修行刚满百年，有些事情还是要知道一下的。”
昕几步窜上了餐桌，乖乖地听他讲。
你倒是不见外。
“图长老说百年为妖，千年成精。这你还记得吧。”楚遥拉开橱柜最下层的抽屉，拎出一个宠物食盒，“后面还有一句，叫’万年修仙’。只不过大家都很少提及，毕竟能成精的猫就都已经少有了。人们总说狐仙大人狐仙大人，可谁也没听闻过’猫仙’的吧。”
楚遥又顺手把一边的广告纸搓了个球丢了过去，引得昕立扑。
“我们的寿命一般是从人类身上取得从而得以延长。判断一个生物的寿命可不可取主要是通过他身上一种叫灵的东西——这个你我都能感受得到——根据体质啊健康状态什么的会呈现不同的气息，所以每个个体都不一样，灵亦是生命个体的标志。妖有妖灵，妖精的同类之间通常会有一种排斥作用，所以我们很少对同类下手。”
昕若有所思地停了爪，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身上的灵被称作阳灵或者善灵。一旦被吸引后就可以用各种手段接近，在他们意志戒备最为松懈的时候取得寿命。当然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楚遥扬了扬眉毛，对着昕那双清澈的眼睛，并不明说，“你会知道的。”
“我想想还有什么是你应该知道的。”楚遥把杯子放在桌面上，拉开椅子坐下，“猫妖的话最多能在一个阳灵上取得五年寿命，从而也就延长了自己五年寿命——据说有的老妖最多可以取上七八年。只不过很少有妖这样做，因为那样会极有可能造成人早衰早死。”
楚遥赶在昕要把杯子推离桌面前拿开了杯子：“引来怀疑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取寿命这事嘛，最好细水长流地来，因为有的人还是蛮有趣的，而且了解越多防备也就越低，成事也更容易些。只是……”
只是不要爱上他们。
昕轻轻地呜了一声，像是听懂了楚遥未说出口的那后半句。
“嗯暂时就是这些。”楚遥双手一摊，“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运转的方式。”
昕定定地望着他，然后很不合时宜地张嘴打了个呵欠。
“咳好吧。”楚遥撇撇嘴，“你是去房间里睡床？还是……我去给你找个纸箱子？”
楚遥想，还是忘了告诉昕五百年一次渡劫的事。
还有图长老只是个刚渡过一次劫就瞎了一只眼的可怜虫。
……
算了，来日方长。
被清晨的阳光晃醒，楚遥依依不舍地起了床。
客厅里的纸箱里早已不见昕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厨房灶台前一个忙碌的美少年。
楚遥揉揉眼睛：“你……”
“你醒啦？”美少年熟练地把炒蛋转移到空盘内，冲着楚遥温柔一笑。
“你不是……昕？”
“我是。”美少年点头，“你叫我颜扬吧。”
“颜扬？”楚遥想来想去都觉得眼前这个人跟昨晚上那个有着天壤之别。
“嗯。”颜扬耸耸肩，那美好的笑容在楚遥看来足以治愈他几百年的伤痛，“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复杂——来吃早餐吧。你是不是要出去？”
“哦。”楚遥满心疑惑，“原来你会说话的。”
“是。不过每天只有一点点时间才会这样。”
也难怪。修行初级的妖通常保持不了太久的人形。
楚遥点点头，了然地去刷牙了。
日光惨淡，即使在深秋的正午也显得凛冽。
坐在本市最繁华的地段上最为昂贵的写字楼底层的咖啡馆里，楚遥感到了久违的局促不安。
他早想到所谓的这些时尚人士是该如何。几乎无论男女都视瘦身美容为终生课题，发型一丝不苟，妆容360无死角，衣着光鲜出彩，即便无需大牌服饰堆砌，也追求造型感与新意。那举手投足间，似乎个个都是脱胎于韩剧的完美主角。
身边各色的精致白领来来往往，楚遥都觉得自己身上过时的条纹羊毛衫和牛仔裤有些格格不入。
何况自己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学生气十足的黑框平光镜。
楚遥故作镇定地继续等着，不一会就收到了个拿着小份沙拉的走过的美女的鄙夷眼神。
呵呵。
低头看看手表，还有十几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
楚遥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他们玩玩手机什么的。
即便他一直自诩能比大部分“高龄”同类更能融入现代人类的生活，也实在想不出那么个小玻璃屏幕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人如此爱不释手。
韩衾：
“会议延迟了，你可能要等多一会。抱歉。”
还挺忙的。
看过未读消息，楚遥决定去买杯咖啡来消遣掉这无聊的等待时光。
倦怠的阳光把落地玻璃映衬得一尘不染。
若不是感�